大风秦楚-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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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居立即起身。
“姑娘莫去！”云想想劝阻，被美丽居狠瞪了一眼。当她们走进店堂时，正是那阴鸷汉子在骂一个同伴的时候，美丽居也没听清他在骂什么。只见这汉子骂完之后，回转身来，一眼盯住北门晨风的脸陪笑道：“小人随从，没见过大世面……”。这时，北门晨风已站在案几前。他的剑依然躺在鞘中，搁在案几上。美丽居这才发现自己脚下，是一片碎裂的陶碗碎片。
北门晨风也不应答，旋复坐下，一味饮醉。
“哦——各位，各位莫伤和气，莫……”店主忙走过来打园场。
见事态已平，美丽居和云想复又出来依然在那古柳下坐歇。
云想心有余悸的回头打量着舍门里客栈，看了一会，才回过头来。又看了看姑娘，欲言又止，她说：“姑娘，我，我想——，我们还是别在这里住宿的好……？”
“唔唔。”美丽居并不去理会她。
“姑娘！”
“干什么？你以为我是死人哪！”美丽居突然低声喝骂道。过了好一会，她才复缓和了口气指点道“哪里是我们两个？不是还有那一个吗！”她用目光朝店堂那方向示意了一下。
“谁知道他是什么人？”
“喝，这你倒学得快。”
“哪还敢学？怕都怕不过来哩。”
话是说到这里，但云想再也平静不下来，弄得美丽居兴致全无。她很有点不满的站了起来，骂道：“你呀！尽给我惹麻烦，别一付提心吊胆的样子，不知觉的也让你给弄知觉了。”
“是。”
“是，是什么？走，回去！这次真不该带你来，你就没瑞兰一点样，没事，也给你搅出事来了。”骂毕，美丽居也就不管云想，独自（云想跟着）回到自己客房去。进了房间，才对云想吩咐道：“去要些汤水来，洗了好睡。”
二人用了水，云想持盆水走出，只听得店堂那边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她持盆水相看，见是那侠士喝得酩酊大醉，脚跟也不稳地踉跄过来，震得整个客舍都在作响。
云想赶紧泼了水，想起姑娘的话，返过身来看这侠士。只见这侠士也不看他，歪七咧八的一径走过她去。在她门前斜对过，一脚撩开门，差点没跌倒，赶紧抓住门框，摇摇晃晃的先稳住了自己，然后才跌跌撞撞的跌了进去。云想见这等模样，哪里放得下心来？赶紧走到他门前，偷偷一探头。只见这大侠衣剑未解，叉手叉脚的仰翻在床上，只这一会儿，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她向四周打量了一下，见再无一人，便把那门轻轻带上，然后进了自己客房。她一进来，见姑娘正持着灯盏，站在她云想的床右。她立即将门带上，上了闩，顶了个几。美丽居放下灯盏，问她干什么？也不回答，对姑娘说：
“姑娘，不管用，不管用的。”
“什么不管用？”
“那侠士呀，姑娘别指望他了，醉得一蹋糊涂，就是一个炸雷打在他眼前，也是打不醒的。”
“谁指望他了？”
“姑娘，这不是当玩的？”
“叫你别说了，你没听见！罗哩罗嗦的，——你懂什么？吹灯，睡觉！”
“姑娘！”
“你疯了！”
“……”
在这波诘云诡的客栈中，云想如何睡得着？睁着个眼，看着自己的姑娘进入梦乡，便翻身坐起。又怕打搅了姑娘，心中实在是怕。这里是多么的静，静得就像是无底的深渊一样，仿佛要把她的灵魂吸进去似的。她看了看周遭，虽然今夜有月，但房间里什么也看不清，待她慢慢适应了这黑暗，才发现她的姑娘怀抱鞘中剑而卧，这是少有的。平日住店，姑娘都是解下剑，交与她挂上，这一发现，令她越发不安起来，才知道今夜确确实实是充满了危险。她还是个孩子，无边的恐怖挤压着她，令她窒息。房间里的一切似乎都隐藏着什么，仿佛在它们的背后都蹲着一个无形的黑影，随时随地会站起来，令她毛骨悚然。她紧缩一团，像要把自己缩小到一点似的。此时门外，那侠士的鼾声，正一声打得比一声响亮。
“老天爷呀，今晚可别出事啊！”她祈求着。
时已交夜半，云想坐在床沿边，她毕竟年少，只觉得倦意一阵阵袭来，一个瞌（目充），她马上站起，让自己清醒。她张着惊惶的眼睛，她看见了什么？她看见了在她的床右侧那一块房板（刚才姑娘站立的地方）没有了，正黑洞洞的张开着。她差一点惊叫起来，却像被禁住了一样，再也叫不出声。只见那黑洞洞的地方，显出一个黑（黑越）（黑越）的人影，这人影正盯着她，盯得她毛骨悚然，她大叫了一声：
“姑娘！”
那人影就猛地扑向她那睡在床上的姑娘。在云想还未叫出声时，美丽居早已一滚下了床，一跃而起，剑已出鞘。但这时云想的叫声已出，在那人影扑向美丽居时，云想出于本能的挡了上去。这妨碍了美丽居，她一见是云想，随手如行云流水之剑被猛地极不畅达的制住，云想却倒了下去。
“雪儿！”美丽居一见云想倒了下去，大叫了一句，愤怒已极。
“——去死吧！”她对那扑向她的人影切齿道。
“砰——当！”房门被猛地踹开，顶门的小几飞向一边。这时美丽居刚杀了那个冲进来擒她的山贼，回转身来，又是一抹。将从房门处冲进来的山贼的脖颈划断，并未停住，剑已收回。又一连数剑，山贼们哪见过这样凌厉的攻击？早已吓破了胆，往后便退。这时美丽居才听到对面房间里也是铿锵一片，知道那边同样事发。待得她杀出门来，只见暗淡中站着那个侠士，一手持着带鞘剑，一手抚肩，已站在那里作壁上观。
这时，那阴鸷汉子（他就是马陵道上的山贼叫天子支可天，此人是个好色之徒，他在马陵道上已见着了美丽居。再说这舍门里客栈也不是什么好店，而是与这支可天相勾结的一个黑店。本来在马陵道上就想劫人，但见美丽居手中有剑，怜香惜玉的，就把她放到这里来。对北门晨风也一样，见他是个人物，本不想惹他，没想到他却要在这里住宿。）见两边已乱，知道不得手，如在平日，他或许就走了。可今天，色胆包天，怎能放得开去。一接手才叫苦不迭，他怎是美丽居的对手，再欲抽身，便不可得。美丽居那柄神出鬼没的剑缠住他，如影随形一般。他只得硬着头皮且战且退，退到走廊，见走廊里正站着那侠士，知道退不过去，立即被逼进了一个死屋。
此时，已有四五个山贼倒在血泊中。
美丽居心多狠，见云想又被杀，正是恨极之时。只见她将牙一咬，正待杀进死屋夺命。没想到突然一剑横在她面前，一看，正是那侠士。
北门晨风同样经历了这样惊险一幕，当山贼们刀剑齐下时，只见睡得烂醉如泥的飘零子将剑鞘轻轻一制，推开几把必死之剑，一跃而起。他用剑是不用思想的，随手即应，早已杀了个山贼。一样的山贼，一样的胆怯，立即奔逃，他亦不追。按了剑，走了出来。本待援手，见那边已在掌控之中，便不出手。俟后，他才感到了血腥，他没想到这榴红女子竟这样嗜杀，才刹那间，便是一地尸身。北门晨风并不反对杀人，但他又有一个原则，只杀该杀的和必杀之人，必杀的就不去说了。该杀的，就是此时此境也，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认为该杀的，这就不好界说。比如燕姜夫人，他当时认为她不该受辱，形势又不容他迟疑，就把她杀了。此时，他认为这女子杀够了，便将带鞘剑向前一挺，挡住了美丽居的去路。
美丽居被北门晨风这一挡，自感不爽，她的剑岂是吃素的！立即挺剑相向。二人便在门首恶斗起来，直杀得天昏地黑，北门晨风一个劈剌，跳将出来，喝道：“暂住！”
美丽居本来如何肯依，但对此人颇有好感，虽意气未平亦收了剑，掷出一句不当此时的话来：“你是什么人？”这话问得有点软，却是她此刻心境的自然流露。
“什么？”北上晨风没听清，或没想到。继而醒悟过来，回答道“哦，是的，我，——飘零子北门晨风。”
“喝，飘零子呀！”
“怎么，难道不曾听说？”
“我还以为是什么老前辈呢，原来竟是这么个毛头小子！”
这话虽不中听，却又中听，北门晨风这人心态平和，从不咄咄逼人。此时，对此女也颇有好感，也就改用了一种较平和的口吻来对话，他问：“姑娘是……？”
“只在百花丛中住，含露瑶草不求同。”
“喝，美丽居呀！”北门晨风这才知道，此女是刚步出剑坛初露锋芒的千姿花美丽居。只是他想不明白，美丽居何以以瑶姬自居？这瑶姬本是弃妇，是个不幸的女子，忧伤而亡，后化为瑶草。瑶草又叫媚草，女人只要一闻它的芳香，就会变得温柔美丽。现在，北门晨风听到美丽居这样的回答，似乎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为何挡我痛快？”
“不为什么，我想饶他便饶他！”
“凭你挡得住我么？”
“得饶人处且饶人。”
“这等恶贼，饶他便是祸害！”
这时，整个客栈虽混乱，却死寂，那边却响起了云想的声音。
突然听到云想的声音，美丽居先是一楞，继而喜极。这时，云想已挨到门首。美丽居一见就恶骂起来：“怎么半天都不响？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吓死我呀！”待看得云想只手臂上挨了一剑，虽不轻，却无大碍，才不由得笑骂道“你呀，死丫头，真有你的！”
这时，支可天走了出来，他已听到了门外的对话，知道今日难逃一死。既是难逃一死，他又何必畏惧！遂凛凛然地走了出来，以求一逞。
“哼，什么东西？”美丽居轻蔑之极。
“即是今日，也必奉陪到底！”
“喝，病猫哪？山大王哪？”美丽居没想到这山贼还有这点气慨，口气就放了点。
“算不得山大王，只为生计所迫！”这支可天捕捉到了美丽居口气的转变，立即吐出这样一句平素常自我解嘲般的话语来。
美丽居本以为云想已死，现在云想还活着，北门晨风又极力劝阻，她虽心狠手辣，亦有侠义情结在，便住了手。
“罢，罢！”她说，“看在你飘零子的面子上，且饶了这厮，但愿不是放了一个恶人。”
得了性命的支可天，感激二位侠士的不杀之恩，遂邀二人结识。得了应允，立即到店堂里去，吩咐店主将店堂收拾干净。
不打不相识，三人掌灯重新相见，美丽居将面纱撩去。“天哪，世上居然有这样美丽的女人？”支可天惊得目瞪口呆，半天也没回过神来。心想“真不知将来谁有此等造化？消受得了她。”不过，就是看看那小丫头云想，也令他发了痴。
燕姜夫人的美就像剑士的内力，是直奔人们的灵魂去的。
美丽居的美，则像剑士在舞剑，那纷繁撩乱的光和影，让见者惊叹、沉迷。
美丽居号若其人，千姿花嘛，既是赞叹，又富含贬意。但不管是褒是贬，见仁见智，对她的美都是无容置疑的。她长得明艳动人，鬒发浓黑，双颊凝脂。对她的描写，没有比她在击壤源洞庭前出现的模样更贴切。那时，她走出洞庭，仿佛是从巨大的宫殿金柱间走出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