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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部分

悍匪[强强]-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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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爷爷。
罗强坐在椅子里;两腿不太自然地半伸开着,又伸不直;那姿势看着别扭。
邵钧蹲在罗强身旁,撩开裤子,摸了摸这人膝盖上两块明显肿大的髌骨;皱眉:“怎么搞的?他们折腾你了?……这一帮什么人啊?”
罗强嚼着烟蒂,毫不在意,摇摇头:“没有。不至于的,老子没事儿。”

调查组突审罗强审了半个月,毫无成效,罗老二是蚌壳做的硬嘴,一身有棱有角的硬骨头,问不出一句案情。
调查组这么搞,也是迫于上边儿压力,破案的期限,急于给某个人物定罪。姓刘的那不成器的祸害儿子,刘晓坤,因为持枪打伤程宇的案子,已经在看守所蹲了一年,既判不了刑,也不放人。背后的几股力量角力博弈,刘家父子如今就是势如危卵,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捞不出儿子,老子也朝夕难保。这一家子命悬一线,濒死反戈一击,怎么可能轻易认罪伏法?
直至目前,纪委只掌握到一桩几百万的受贿案。几百万这个数字,高不成低不就,打掉一个机关科长、派出所所长还差不多。要想弄倒一位帝都省部级高官,这个金额的犯罪说出去让全国人民笑话你们当官的无能,贪的也忒少了,搁谁谁都不信。
然而,更多的内情已经深埋了十多年,很难找到证据。公安手心儿里捏的唯一一个最有力的活的人证,就是罗强。
罗强说与不说,就关乎着后台垮不垮。

邵钧心急,追问:“到底什么案子,老二你跟我说实话,你犯啥事儿了。”
罗强避重就轻:“挖坟掘墓的旧案子。”
邵钧手扶着罗强的膝盖:“你跟我说,我还能找人帮你,或者我去求求我爸,别他妈再审了。”
罗强意味深长地看着邵钧,摇了摇头。
邵钧在办公桌前心烦意乱地翻文件,情绪焦躁,走来走去,突然扭过头,两只眼珠放着光,直直盯着罗强,说:“老二你脑子里想什么?我告诉你,你甭给我胡来,甭想!……又是因为你们家三儿,对吗?!”
罗强沉默地看着人。
邵钧这脾气上来了,心里特憋不住火,这么多天的等待,煎熬,他把脑子里的存货像煎烙饼一样翻来覆去想了好多遍,零星点滴的信息拼凑到一起,想明白了,愈发的忍无可忍。
要不是顾忌这姓罗的大小两个混球兄弟情深,他真想出去揪着罗小三儿,讨个说法,他想揍人。
邵钧指天画地地跟罗强说:“老二,你就一大混蛋,大傻蛋,我知道你这会儿心里琢磨什么呢!我也是警察,这事我早都调查清楚了,姓刘的是你仇人,也是你弟的仇人。他儿子刘晓坤,我见过,我也认识,我们圈儿里都管丫的叫‘刘大傻’。这厮从小就是呆霸王,胡作非为,无法无天,看丫不顺眼的人多了。刘晓坤吸毒,藏毒,被程宇抓过,打过,结了梁子,好几回挑事儿,寻衅报复伤人,这回进拘留所,又是程宇亲手抓的人。”
邵钧脑子转得飞快,连珠炮似的:“老二,你是为你弟,对吗?你也知道,姓刘的这回搞不死,出来了就是第二个谭五爷,绝不会放过罗战和他那口子!所以你想把姓刘的一家子翻进去?”
罗强冷冷地接口:“姓刘的几次三番想搞死我,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老子能饶了他?老子咬死他。”
邵钧脱口而出:“你咬他,他再咬你咋办?你把你自个儿也折进去,值得吗?!”
罗强哼道:“值不值的,等着他们把三儿折进去、把三儿害了,那害得还不是老子的人?我等他先下手吗!”
邵钧难以置信地瞪着罗强,想不到事到如今,罗老二还是这么认死理,一条道走到黑的熊玩意儿。
罗强为谁?说是为他自己讨还公道,归根结底他妈的还不是为罗战!
要不然罗强早不咬晚不咬,牢里憋这么多年,眼瞅着都快能减刑了,就赶上罗战那边遇险出事,又要把自个儿搭进去?!
“老二你到底想什么?现在蹲在牢里蹲十五年的人是你,现在在外边儿当着大老板做着买卖吃香喝辣的人是你弟,你还要咋样,你毁你自个儿吗!你就这么糟蹋你自个儿吗?!” 
邵钧脑子里那根筋转不过弯,一遍一遍地琢磨,胡思乱想,恼怒着,恨着,嘴唇都哆嗦了。

罗强的眼神像被微微刺痛,似乎想要解释,却最终忍住了,什么都没说。
他面无表情看了邵钧一会儿,扭开脸,默认了邵钧所有的指责,一副“老子就这样儿了你怎么着吧”的冷感。

罗强最近头一回进到邵钧的办公室,才知道邵钧现在有了单间,屋里除了办公家具,还有一张床。
极其简陋的一张钢丝床,垫了好几层被褥。这种床勉强能睡个整夜,一翻身就咯吱咯吱四处乱响,硌得人肋骨疼。罗强都不爱睡这种床,更别说邵钧这少爷出身的娇贵人儿,这床能舒服?每天晚上睡得能踏实?这样身体能好?
床头柜上乱七八糟,摆了五六个马克杯,有残留着咖啡底子的,还有中药底子的。邵钧手懒,平时在家就从来不干活,都是保姆伺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儿。现在没人伺候了,他咋办?这小少爷每天用完一个杯子,搁那儿攒着不刷,等攒齐了一星期的杯子,一块儿刷,洁癖都快给矫过来了!
邵钧现在身体也不好,怕着凉,怕冻。监区办公楼可比不得城里的首长大院,水龙头没有二十四小时循环供应的热水,邵钧每天都要拎两只暖壶,去锅炉房打开水,拎到屋里,自己拿个脸盆和脚盆洗洗,泡泡,暖和暖和,再缩到被窝里……
罗强冷冷地看着,打量着屋里的一切。
三馒头这小孩,就是在坐牢。
原来爱一个人、牵挂一个人的方式,就是不顾一切把这个人掌控、禁锢在身旁,占有对方感情和生活的全部,直至毁了这个人。他以前毁小三儿,现在毁馒头。当初一个眼神几句话,把弟弟从正道勾得堕入歧途,辍学混道,如今罗小三儿离开他了,成家过小日子了,他现在手心儿里徒劳地攥着的最后一个念想,就剩下邵钧,所以才会死摽着不放手,一点一点压榨啃噬这个人对他的信任和心软,极端的自私,残忍…… 

邵钧直到后来都记得很清楚,罗强那天极为反常的举动。
罗强抬眼看着他,深深地看了很久,问:“馒头,你这是第几回住院,自个儿记着吗?”
邵钧心不在焉:“感冒,没事儿,你甭听医生咋唬。”
罗强哑声说:“第四回了。你自从肚子上开了一道拉锁,第四回住院。”
“四个月,你一共在医院待了七十八天。”
邵钧说实话自个儿都记不清数,却没想到罗强一天一天地给他数着。邵钧每回去医院、不在监区的日子,罗强晚上躺在床上,手指甲在枕边墙壁上划道,邵钧不在一天,他就在墙上划个道。邵钧住院七十八天,就是有七十八条道子深烙在罗强心口上……
邵钧心里一软,摸一把罗强的头发,哄道:“你小瞧我,我哪有那么弱不禁风?我多牛逼你没见过?”
罗强两眼发直:“你就是这么弱不禁风,你一辈子都这样了。”
两个人怔怔地对望,罗强忽然伸出手,声音低哑,难得温存:“宝贝儿,来,让老子抱个。”
每一回这样,邵钧都像着了魔,勾了魂,下意识地,就把罗强的头揽在怀里,用力揉了揉脑瓢上坚硬的发茬。
罗强那天就一直坐着,一言不发,一条胳膊环着他的腰,脸埋进他怀里,在他肚皮上,刀口愈合的位置,嘴唇贴上去,贴了很久……

两天之后,罗强自首。

罗强用所有人都没料到、纪委和公安调查组都措手不及的方式自首了。他在犯人每周反思教育课例行公事下发的自检揭发材料上,写了几句话,监区长收到材料后,当时就发觉事情极其重大,不敢轻动,第一时间通知了邵局长。
邵国钢那时候面色凝重,眉目间暴露出重大事件发生时具有职业敏感性的隐隐兴奋,亲自带人来清河监区提人。
罗强出现的时候面无表情,歪着头,含着烟,一句话都没说,跟随邵局长上了押解车,漠然的神情就好像手底下的小弟过来接他进城观光一样。 

罗强让人带走,邵钧是在操场上听说的。
他当时整个人都懵了,木了,傻了,几乎快要崩溃了……
罗老二自首了?罗强怎么了?罗强让公安专案组带走了?
他外套都没穿,穿着跨栏小背心,发疯似的往外跑。
他跑出去,公安的押解车已经开出了大铁门,邵钧发疯似的吼,嗥叫,喉咙嘶哑,浑身肌肉痉挛颤抖。
墙上的小武警跟他对着吼,你回来,你谁啊,回来,再不回来我们开枪了!
邵钧孤零零地站在大铁门前,猛然回头,毫无血色的苍白的一张脸,对着武警的枪口。
“开枪啊?你们他妈的给三爷爷开枪啊?!”
“往这儿打!”
邵钧用手指戳着自己颤抖淌血的心口……
 



74

74、第七十五章枪口下的善念


整整三个月;翻云覆雨;天崩地裂。
这件反腐涉黑案子;是当年发生的最大的事儿;在京城牵涉面极广,据说一下子打掉了一个省部级;两个厅局级,还牵连到当年参与非法集资、洗钱的若干生意人、合伙人。涉案人员全部与外界隔离;秘密羁押,内部调查审讯。消息封锁得很严,就连公安系统内部的很多人都不知情;打听不到。
全北京城的出租车司机都在热情地讨论案情,但是没几个人真正了解实情,纯粹都是看热闹,瞎起哄。
邵钧从他爸爸那里挖不出话,只能私底下找熟人的路子,求人办事,打听罗强的处境。
他找的是他发小楚珣。楚珣的姑姑也是有级别的,知道挺多事儿,楚姑姑又是看着邵小三儿打小长成这么大一帅小伙子,对邵钧特好。
据楚姑姑零星透露的消息,姓刘的这回肯定是栽了,而且甭想再翻身,上边就是不能让他翻身。要说经济腐败案件,坐到这级别的人,哪个能一点儿没有,哪个完全干净?把柄人人都有,也都多少捏着别人的把柄。至于能不能查到你,就看上边递下去的一个眼色。
刘这个人野心很大,这些年钱捞够了,政治上也有企图心,一心想往□里奔。现如今让调查组翻出来的,可就不止当初几百万元的经济案件,而是昔日的雇凶杀人案。牵扯到买凶杀人,这人算是死定了,政治前途完了。 
至于雇的究竟什么人,杀的是谁,楚姑姑也语焉不详,讳莫如深,只说这里边牵涉复杂,案件不会对外公审,谁也说不清。 
楚姑姑观察着邵钧关切的神情,忍不住问:“小钧,你认识的朋友,牵到案子里了?”
邵钧两眼发呆。
楚姑姑说:“这个案子影响挺大的,可能得枪毙几个人。”

邵钧记不清楚那天他是怎么回到监区的。
整整三个月,他见不到罗强,甚至不知道这人死活。
他好些天都没正经上班,值班时间俩眼发直,站得像个一段木头,下了班把自个儿关在办公室里,就躺在钢丝小床上,蒙着头,不说话,不见人。床头攒了俩星期的水杯子,都快长绿毛儿了,他也不刷,臭着。监区长拿邵三爷没治,只当这人是生病还没好,爱咋地咋地,管不了。邵钧就这么一整天一整天地躺着,整个人都被挖空掏空了似的……
他曾经半夜从床上爬起来,就穿一层薄薄的衣服,就自己一个人儿,爬上楼顶天台,像黑夜里的一只猫,孤零零地在楼顶上游荡。
那时候,邵钧是真的恨罗强,彻头彻尾地痛恨,恨入体肤。
邵钧觉得他让这人耍了,像个傻子一样,罗强最终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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