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工-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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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带头,人群几乎是马上一哄而散,都惊叫着转身就跑。
“杀!”
李彦挺着长枪,口中不知道在呼喝什么,踏步便要追击。石柱子终于赶上前拉住他的手臂:“东家,不能再杀了,不能杀人!”
“杀人?”李彦模模糊糊地念叨了两声,绷紧的身子才渐渐放松下来。
“我杀人了吗?”李彦意识渐渐清晰,茫然地转头四顾,很快看到蹲在草垛旁,双手抱着脑袋的二丫,她的身侧还站着两个家丁,用木棒驱散冲过去的教民。
教民们早已成为惊弓之鸟,看到有人挡着,都是惊慌地从旁边跑开,很快跑得一干二净,只有那些腿脚受了伤,或者被刺死、重伤的,还躺在地上抽搐、呻吟。
李彦长吁了一口气,扔掉手上的木枪,只觉得浑身酸痛,艰难地迈着步子走到二丫身边,挤出个无比难看的笑脸:“二丫,你没事吧?”
“三、三娃……要打仗了吗?”二丫从胳膊下面抬起小脸,脸上挂着笑容,眼中却都是惊恐,娇小的身子也在不停发抖。
“二丫,别怕,就是一些毛贼而已,”李彦蹲下去,将二丫搂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放心吧,有三娃在这里,谁也不能伤到你。”
“三、三娃,咱不要打仗好不好?”二丫蜷缩着身子,用力藏在李彦怀里,柔柔地说道。
“嗯,咱不打仗!”李彦柔声安慰,抬头向身后看去,除了那些受伤或死去,躺在地上的教民,周围几乎没有站着的人。
刚才最勇敢的家丁,此时的表现也最不堪,都是趴在地上不停地干呕,甚至有人直接昏了过去。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眼前还远远算不上,可对这些年轻人、老实巴交的村民来说,人间地狱也不过如此。
李彦虽然也感到恶心,不过怀里搂着二丫,安慰了女孩两句,心情反而渐渐平复,他知道自己是众人的主心骨,这个时候一定要坚强。
眼下的事情很麻烦,但只要挺过这一关,他们必将浴火重生,以后再没有过不去的险关。
李彦抱起二丫,口中哼着小曲:“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啊,往前走……”
抱着二丫进了临时搭建的简陋窝棚,李彦将二丫放下来,发现女孩已经带着淡淡的笑容睡着了,那笑容中却不再有欢乐,分明写满了惊惶。
好好睡吧,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会再有同样的事情发生!李彦捏了捏拳头,目光变得更加坚定,起身向外面走去。
第二卷 创锁记
第四十五回 负天下人
教民能走的都走了,还躺在地上的一共十三人,死掉三个,五人重伤,余下五人被刺穿下肢,丧失行动能力,其中周彪被李彦刺中三枪,直接毙命。
从李彦出手到教民争相逃散,相隔的时间实际很短,李彦大约刺出五到六枪,刺死两人,一人重伤,其他人中,宋大牛刺死一个,余下重伤的,却也眼看着不活。
“去请个郎中,再抓些药,”李彦吩咐护着二丫,后来才赶到,没有卷进冲突的家丁崔石头。
李家招募的长工和家丁多是村里老实巴交的青壮年,第一次看到流血的场面,都有些发怵,那些先前冲得猛,精神亢奋的家丁此刻却像泄了气的皮球,蔫不拉几的委顿在地上,还有人在无力地干呕,甚至低低哭泣。
那些不敢杀人,躲在后面的长工,见了血也不好受,也因为没有杀人的心理负担,反而好些,只是目光愣愣地看着李彦,都在想这个年轻的东家,怎么就这么狠,敢下杀手呢?
李彦也不好受,不得不找些事情分心,将胸中郁积的闷气宣导出去:“都TM别愣着,还想死人啊!”
“都TM滚过来救人!”李彦对那些发愣的长工们吼道。
长工们不敢杀人,见血倒是不怕,被李彦吼了两嗓子,马上爬起七八个人,过来查看受伤的教民,看着汩汩流血的伤口,就用最简单的方式,用手按住伤口,压迫止血。
李彦将脚边一只水瓢踢得飞起,对那些还坐在、躺在地上的家丁、长工吼道:“起来,都起来,都TM是不是爷们?见个血就成这个衰样了?”
李彦手指着一具教民的尸体:“他们都是强盗,是暴民,想要抢我们的粮食、种子,还要伤害我们的女人,他们该死,找死,你们杀得对,知道不?”
李彦胸口起伏不定,急促喘息着,像是在告诉这些家丁,又像在说服自己:“我们是被逼的,是正当防卫,是在保卫家园。”
“他们该死!”李彦大声吼道。
“我饿了!”
看到缓缓站起,夜色中如铁塔一般的宋大牛,李彦心中竟是一松:“大家还没有吃饭么?辛苦了。”
这边动静闹得很大,奇怪的是并没有官府的人出现,按说直沽距离天津卫这么近,就算城门关得早,地方上也有维持治安的弓兵,城外还有驻扎的军营,也该有人过问才是。
李彦不知道的是,为了方便行事,魏大有早就打通关节,让直沽这边的里正弓兵莫要管今天的事。
李彦这边安抚好众人的情绪,等郎中过来对受伤的教民施救,那些受了腿伤的还好,将养段时间便能恢复,受重伤的却是又死了三个,救下的两个情况也不太好。
将受伤的移到一旁,现场还保留原来的样子,大家的心情总还是有些忐忑,有的家丁、长工担心家里的情况,便结伴离开回去,庄园这边也留下几人留守,都是不敢入睡,生怕那些人会去而复返。
入秋后的天气渐渐转凉,李彦让人烧起一堆大火,架上铁锅,将白天从城内带回来的一只羊杀了,放进锅里炖煮,一边话些家常。
“我总是说,人的幸福是自个挣来的,就好像今天,有人要抢咱们的东西,那怎么办?只有站出来打回去!”李彦看着跳动的火头,心中渐渐有了主意。
“话虽不错,可也不能杀人,”石柱子抬头看了李彦一眼,又将目光转到旁边:“就算他们将东西抢走,官府……官府也会给咱们讨回公道的,可是现在……现在你们杀了人……”
“官府呢?我们是杀了人,可官府的人在哪里?”李彦相信,如果今天让闻香教和王兴得了手,他休想讨回什么公道。
虽然事后看来,当时情况下也可以有很多种选择,比如石柱子后来采用的,以驱散为主,但若是没有前面血淋淋的长枪刺杀,一二十人想驱散上百人,也是不可能的。
何况那种情形下,也全然由不得自己,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伤害二丫。
“王法不外乎权势,”李彦冷冷笑道:“闻香教聚众闹事,图谋造反,我们不过是自卫。”
“不可!”石柱子豁然抬头,他明白李彦是想用这个理由来脱罪:“你知不知道,这个罪名是要株连九族的!会死很多人的!”
李彦手上端着半碗酒,悬在面前,酒液不断从碗的两边洒出,他突然发现自己已心如铁石,一片冰凉:“难道,让我们死?”
李彦冰冷的目光缓缓从石柱子、宋大牛、包有才、郑书、夏二狗、崔石头等人的脸上扫过:“现在死了六个人,还有两个生命垂危……”
李彦缓缓闭上眼睛,死掉六个,最多是八个,他们这边只要找些人出去承担,最多也就是砍掉八个脑袋,再抓上一些,最多最多涉及这二三十人,这二三十个家庭。
但要说闻香教造反,罪名一旦成立,昨日那近百人都会被株连,甚至可能牵连数以十万计的闻香教教徒。
我该怎么做?李彦不想死,但因为自己要活下去,牵连这么多人,他良心上过不去。
“你不能这么做!不能这么做……”石柱子咬破了嘴唇,梦呓般喃喃低语:“我去,人是我杀的,是我杀的……”
“关你屁事,是他们要来抢东西。”宋大牛扔掉酒碗,伸手抓住锅里的羊腿,扯下一块肉来塞进口中,似乎感觉不到烫一般。
李彦心里挣扎着,一会儿想就这么死掉算了,说不定还能回去现代,依然做他无忧无虑的宅男;一会又想到如果真的死了呢?他不甘心啊,再说他知道历史的发展,能够给中华民族带来不同的命运,他的价值比那些愚昧的教民高得多!
但却总有一个声音在那里大声告诉他:借口!你就是怕死!你这是污蔑!你是杀人犯、阴谋家!
“罪名怎么定,是官府的事情吧!”李彦将碗中仅剩的一点点酒倒进口中,无力地说道。
“劫财之行,九成九无罪,”郑书紧紧捏着手指,依然面无表情。
“闻香教势大,非谋逆不能动其根本。”
“聚众之行,孤证不立,九成九定不得谋逆!”郑书又道。
第二卷 创锁记
第四十六回 人命值几个钱
“这么说,不管如何,咱也是扳不倒闻香教,只能自个去死了?”李彦突然笑了笑,竟然感到一阵轻松。
“人总是要死的,关键怎么死才值,”郑书淡淡说道。
李彦抬头看了郑书一眼,这句话听上去很耳熟,有着浓厚的哲学味道。
“人市上的小丫头,三四两银子一个;大些的,会做女工、饭菜,能值七八两;模样儿俊俏的,卖给闻香楼做妓女,十一二两……”
李彦疑惑地看着郑书,难道这就是他说的“死的价值”?
“有人命如草芥,有人富贵如天,人与人贵贱不同……”郑书的声音听上去不带一丝感情,好像真的是在讨论某种货物。
“如果房子失火,要将值钱的东西抢出来,不值钱的烧就烧了,还能再买!这样才划算!”
石柱子眼睛渐渐睁圆,似乎难以置信地瞪着郑书,突然大声吼道:“可人不是东西,人死不能复生……”
“人和东西一样,也有他的价值,”郑书依然低着头,让人看不到他的脸上的表情,不过他的声音,却终于有了些微难以觉察的颤抖。
“没有三娃,我郑书活着,便是让自己活着,一天五文钱买几个馒头,一年最多二两银子,再活三十年,这三十年值银六十两;你们这些长工金贵些,一年四五两工钱银子养家,自个吃上四五两银子,干上三十年也就是三百两,再做点杂活,这辈子最多也就值五百两。”
李彦不知道郑书为什么说这些,听上去非常别扭,但不得不说,他这种算法很有道理。
“不对的,人有父母要孝敬,有妻儿需照顾,这不是银钱能买的!”石柱子像受伤的头狼,愤怒地瞪着郑书,恨不得扑上去厮打一般。
李彦有些摸不着头绪:“你们吵啥,就算我想赔钱,他们也不会接受吧?”
郑书抬起头,毫不示弱地与石柱子对视,跳动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明灭不定:“若是没有三娃,你连自己的肚子也填不饱,又如何孝敬父母,照顾妻儿?”
“我……”石柱子抬起手臂指着郑书,又无力地垂了下去,口中喃喃吟道:“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
“东家对我有恩,柱子不做那忘恩负义的人,人是我杀的,让官府来砍我的头,”石柱子突然抬起头,大声说道。
“东家,柱子死以后,请帮忙照顾柱子的家人。柱子活着,也就让他们过了这几天好日子;柱子死了,家人有东家照顾,一定会过得更好,柱子九泉之下,当以为死得其所,死而无憾!”
“说什么呢!”李彦愣了愣,终于明白石柱子和郑书一唱一和,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们是想从长工中推出几个替罪羊,从而保下他李彦。
“三娃,你死了,我们便会与从前一样,过着饱一顿、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