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舷-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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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痕一下子全明白了。他爬上岸,看看明军的水师列阵方向,然后找一根苇管含在嘴里,向明军的舰船游去。明军自北而来,他在东边,太阳光掩护了他的苇管,使他顺利游到明军最边上那只小船下面。那艘破苍山船的船底满是藤壶海藻,滑得一塌糊涂,刘痕好容易找到合手的地方,牢牢抓稳了。打算就这样呆下去,直到出现更好的逃生机会。
李鸳和李光头在一起,闽帮水手十分剽悍,护着父女俩到西岛天妃宫周围设防抵御。为免妈祖神像受损,他们没有进庙,在天妃宫正面垒起临时的矮墙,从船上拖出小佛朗机安在墙上向明军开炮。
李光头看看对岸,发现明军前锋已经进入镇子里,把佛朗机教堂给点了,正在街上搜杀海寇。他们只砍男人,妇孺先不管,碰到挡路的只一脚踢到一边。李光头用千里镜跟住一个中年胖太太,她不知怎么的总挡住明军的去路,给踢开了又在另一条道上挡了路,东一脚西一脚她不知挨了多少脚,惹得李光头大笑。
但是李鸳猜想她在找自己的孩子,难受得为她落泪。两人为同一件事且哭且笑,也算兵火一景。
李光头叫李鸳带两个水手去找王直,找到了不许回来,只发一支青烟报信。李鸳跑出两步才意识到他是什么意思,又跑回来。但李光头冷冷地告诉她自己是不会走的,这是他的家,他夺不回来就得死在这里;你是我义女,并非亲生,要是没什么事倒可以陪他一起死。李鸳还是不走,惹得李光头生起气来,劈脸两个大耳光,问她是不是这辈子真无事可做了?!李鸳遂奔投王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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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武途经码头仓库的时候,碰上了那些曾经被他偷走火铳的库兵。自那一役,这些人跟他交上了朋友,经常来往。他们正无处可去,柯武就叫他们把仓库锁了,跟他到孩儿营去。
“守码头得靠北边南边两个出海口,你们在这里没用的!孩儿营是双屿海客的命根子,你们得跟我走!”
几十个兵每个人提了四五支火铳,带了大量火药号角和铅弹。但是缺乏冷兵器,柯武说没有刀孩儿营的武力会减少一半。于是到处找刀。十号仓库藏的全是刀,一把巨锁挂着,怎么都打不开,他们看到六号码头泊了一艘日本船,就跑去抢劫。
那日本货主坚决抵抗,给火铳打死,强盗们冲进中舱,倭刀堆如山积,拉开一看花纹,嘿嘿是萨摩藩岛津氏的东西。
他们带上日本船上的干粮、面具和千里镜,分两队渡过峡湾到大棚子里去。沿途乱七八糟收集了好一批水手兵士。此刻所有码头,就他们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孩儿营外围已经有明军在活动。女生有些跑了出去,想找相好做依靠,后来基本被生俘,成了明军泄火气的工具;大部分还算镇静,她们在烟雾中找到方向,奔入较场,大蟑螂团的二代、三代团员都在向那里集中。
柯武和库兵的到来,一下子使反击有了可能。他遣两个成年的四个未成年的从六个方向探出。回报正北、东北、东南有明军登陆。
十二
北出海口的渔船、货船,不管曾经装过多少值钱的货承载过多少发财的梦想寄托过多少家族的希望,现在都灰飞烟灭了。它们唯一能向世界贡献的只有浓烟——那真是遮天蔽日啊。在它们前面则是已经烤干不再冒烟的那支巨型火炬。它不沉没,只是轰隆轰隆燃烧,完全不需要飞天火龙的助燃,肚子里的那些炮弹个个都成了通红的火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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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武令女生在前向东北跑,遇敌后狂喊乱叫一阵再跑回来。自己这支人马潜随众女,趁对手发恻隐之心时一口气弄光他们。
女生们手牵着手,跑出去了,柯武这一计起了作用,许多明军看到这么多漂亮女孩子都站了起来,柯武一声低吼,数十支长铳吐出白烟,然后全体拔出倭刀。
一盏茶时分就将他们赶回海里去了,地上躺了二十几个明军。
这场小砍杀极有作用,所有人都发现,明军是不行的,双屿是可以保住的。有勇敢的女生上去就扒人家衣服穿人家盔甲,给压得摇摇晃晃。站起来把脸涂花,跟着那些库兵要家伙——俺也要去打架。
然后柯武去对付东南方向。接敌时那批女生还在前面。明兵游击是个有经验的官,一声令下咝咝咝射出了几十支箭,噗噗噗噗接二连三地扎入女孩子们的身体。她们发出一阵令人心悸的惨叫开始往回跑。
柯武毛发都立起来了,立刻冲锋。双方在海滩和树林边缘展开了一场异常血腥的恶斗。
明军兵力比他们多四倍,但孩儿营和库兵战力较一般兵士强得多。双方基本是一比一伤亡。
柯武看看无法将那么大一群兵击溃,自己反而要被围歼了,就带队突了出去把明军登陆船在滩头上点燃,再突回来裹了所有人,退进了大棚子。这个建筑纯粹原木垒成,爬满绿色植物,很难起火,也不怕铁铳射击。他打算在这里顶一顶,不必那么早就想拼命。
他抽了好几个人的嘴巴,因为他们看到滩头上有两个女孩还活着,在地上滚,想冲出去抢回来。柯武命令库兵向女孩子们射击,免得落到明军手里。那些成年水兵看着这个年轻人冷酷凶残的脸,默默地执行了。
柯武死保孩儿营地盘,但其他地方就不是那么好看了。东屿、西屿的明军沙船一船接一船地登陆。王直聚拢了一大批水手船主商人,在东屿峡湾对面组织抵抗。李光头率领闽南帮在西屿顶着。这两批人手不够弹药不足,越打越不像是要赢的样子。
雁阵队的几艘船一点儿一点儿的靠拢北出海口,周南先终于升起了信天翁旗。他回望一塌糊涂的双屿港,心中开始注入绝望。于是指挥旗舰向正前方开炮,想打出一条路来。用的是霰弹,炮口举高,并不伤人。但那些货船立刻用火箭还击,狂怒的水手们当即填入实心炮弹狠狠打了出去。小货船一艘接一艘给打烂了,死伤狼籍,开始避让这个双屿老霸王。
深水航道逐渐让了出来。雁阵号缓慢地行驶到最前面,所有水手都出了口大气:总算不那么挤了。两哩之外就是阵形严整的明军主力战船,随卢镗旗舰慢慢地逼近。周南先回头看看港口:“就我们一个?”
此时东屿的王直正在为雁阵组织援兵。他看到西屿码头有一艘佛朗机船,是那种双桅纵帆船,有二十多门大炮。他立刻派一个游泳技术好的水手去找他们。等那水手到达,发现佛朗机船上连船员都没几个,许多人还在水里泅渡呢!原来佛朗机兵头天晚上在镇上玩了个通宵,此刻有气没力地想返回船上,却无人摆渡,只好游回来。那水手等得心焦火燎,他们湿淋淋的爬上船,拿了火铳又下去了,在岸上列队去增援炮台。他不懂佛朗机话,嗓子都喊哑了都无人理睬,直到有个白人指着中舱叫他自己下去看。
王直的千里镜一直看着这支佛朗机队伍的动向,他发现那水手从中舱里冲出来,一副急怒攻心的样子,伸手抓住一个白人给了他一嘴巴,然后爬过船舷一猛子扎入海水,游了回来。
王直知道完了,佛朗机人一定不肯帮忙。再看看北口那座小山上的炮台,早就不开炮了,碉楼上的旗杆飘着明军的旗帜——卢镗的兵已经拿下了它。
他派出的那个水手好容易游了回来,浑身滴着水向王直报告:“他们没有炮弹。”
“炮弹呢?”
“多半卖掉了。”
“我们给他们运炮弹去!靠雁阵是杀不开血路的,它太慢了,得有一艘炮船掩护它。”
“也没有炮。”
“都卖了?!”
“应该是。他们舱里有十多箱的银子。”
王直睁大了眼睛瞪了他一会儿,然后他跑到全岛最高的地方,去看佛朗机人攻打炮台的情况。他看见至少四百个明军迂回包围了他们,却不屠杀。那些白人一个个坐在地上两手空空,投降了。
这时他和李光头的人都已经折损了一半。明军在坚定地向码头和仓库逼近。在背后,南出海口的泉州水师也用一个大大的弧形封死了深水航道。一条船都出不去了。东边孩儿营则早已被烟雾笼罩。许多船主在看那边——他们的孩子,他们的姑娘。他们的命根子。
王直抹了抹眼泪。抬头看看晴朗的天空。他从来只讨厌乌云和狂风,但今天,他恨绝了这个晴空!
二十里大港,日进百船的东方第一港,就这样覆灭了吗?
这时遥远的南方海平线上,出现了三根细细的桅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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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螺号速度奇快,桅杆只挂了半帆,否则那心的两只船都跟不上。远远眺望烟雾笼罩的双屿,也不知战况如何,从东向西兜了个圈子放下小划艇去探情况。滨田雄看见孩儿营那边火光冲天,铳声密集,似乎打得非常激烈,心中的担忧立刻变成不要命的疯狂,当即向南口泉州水师猛扑过去。乐淑在那心的旗舰上,也急忙策应。
汤克宽的泉州兵分出一半迎战外援。滨田雄令中舱炮手瞄准第一艘苍山船,那心的炮恰好也在瞄准它,定标都是三哩半开炮。
苍山船这么远是看不清火炮的,它的十八个桨手奋力急划,直到那三艘船的右舷同时在闪光。它停下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烟雾散开后,滨田雄揉着震疼的耳朵,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那艘船呢?
它给四十多发实心弹、开花弹如铁锤般击中,没有沉没,直接就化掉了。其他泉州中小舰船转过身就跑。汤克宽座舰射出四支血红火箭,这是命令:继续进攻!
泉州水师转身又向三艘敌舰冲去,但那一耽搁已经让滨田和那心有了重新装填的时间。隆隆炮声此起彼伏,泉州水师又有两艘船起火燃烧,有些船再度掉头,有两艘则用最高速冲到响螺号半哩远的地方,射出了飞天火龙。但响螺号转过舵拿脑袋朝着他们,轰一声船艏炮打中了其中一艘。另一艘眼看两只佛朗机的超级大脑袋在转,只有跳水逃命了。
汤克宽意识到自己这半队水师打不过三艘敌舰,传令全体面向外海迎敌,南出海口开始松动。王直和许多船主急忙上船逃跑。在东屿筑垒抵抗的几路人马立刻崩溃,全都往码头撤退。
雁阵号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她发现了卢镗的旗舰,周南先下令一弹不发,务必逼近到打得准的距离再开火。他知道自己不会有再次装填的机会。但卢镗猜出了雁阵的意图。他传令几艘福船放过航道口,先狠狠弄掉这艘大的——它实在是太大了!整个舰队都在攻击雁阵,使她只驶出半了哩多远就成了个移动的火炬。帆蓬早已存缕不存,连中舱都在喷吐火苗。
雁阵号不甘心地慢慢停了下来,还没烧死的人跳入海中,成了苍山船和哨船练箭的靶子。
这么有效果的攻击也只是朱纨总督才做得到。他在造船的时候跟兵器坊的人骂骂咧咧——少跟我来那些名字好听的东西!什么震天雷水底雷天女散花神弹一窝蜂;什么连环船竹篱船蜈蚣船;什么这个炮那个炮还有虎蹲炮,全他娘唬人的。海寇又不是渔民,那么好骗?我只要大小福船、苍山船和哨船,然后就是数不尽的飞天火龙。你们这帮狗东西发明一个火器领一笔赏发明一个火器又领一笔赏,他妈的我的兵给炸了膛的虎蹲炮弄死多少你们知不知道?给我把飞天火龙的黑火药磨细了是正经!飞不出一哩要是落了海,我宰了你!飞出了一哩钉在人家船上没燃烧,我还是要宰你!
卢镗总兵从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