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得你心似我心-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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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诺瞅着白以辰那张皱成一团的小脸,看了看警察队长,笑着说:“警官,你看这样吧。我跟你们一起去,我就在大门口等他们。这孩子还小呢,刚18,胆儿小,等完事儿了我顺便送他回家。”
警察队长颇为不耐烦地挥挥手,嚷:“那个郑老板,一起走吧,去交罚款。”
作为燃惑的法人代表,酒吧里有人磕摇头丸,无论是不是你们卖的,挨罚那简直是一定的。郑锐的眼神轻飘飘地掠过韩子飞,眼神中有疑问和怨恨,韩子飞冲他点点头,一抹含义不明的笑纹浮现在嘴角。
这次警方夜查是全市突击检查活动中的一个环节,当郑锐和白以辰、林子被带进分局时真有点儿发蒙。白以辰还好,只是个没带身份证,加之发现原来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老板还陪着呢,心里坦然多了,甚至颇有点儿“警局一夜游”的兴致。路过大门门岗的时候还从车里探出来头冲哨兵微笑了一下,好像是来视察工作的。郑锐因为顶着个法人的头衔,心里多少有些不安。虽然自己跟一个不法分子滚床单,但毕竟也是个安分良民,踏入分局这种凶险之地还是有些紧张。
最要命的林子,他在车里想:让我死了算了!
安诺一个陪绑的,自己骑着他的雅马哈先行到了分局,把摩托车停在附近的停车场后,就站在大门门口,目送警方车队一辆接一辆地往里开,看着架势,此次夜查行动大获成功啊!白以辰他们在第四辆车上,安诺斜着嘴角,食指中指并拢,轻轻敲在右眉峰处,透过车窗玻璃冲白以辰他们行了个半礼。
车很快地开过去,白以辰只看见一道懒懒散散的瘦削身影和一双在路灯光下灿然生辉的眸子,心里莫名地就安定了下来,仿佛拥有了专属于自己的侍卫。
整个车队的最后一辆贴着深色的膜,从外面根本看不清里面。那辆车悄无声息地滑到安诺跟前,车门倏然打开,安诺一秒钟都没有犹豫地闪进车里,车门砰地一声又关上了。一息之间,快得让人反应不及,那辆车甚至都没有减速,就带着安诺滑进了分局大门。
驾驶座上的,正是方才的警察队长,一个面容整肃的五十多岁男子端坐于后座左侧上,肩上的松枝映着一颗银亮的星芒。他看见安诺鬼魅般滑进车来,一句话没有,只是点了点头。安诺的眼神突然飘忽了一下,盯着后视镜里队长的眼睛,眼珠缓缓地向左边转了过去,两个嘴角往下撇,作出一个“好害怕”的表情。队长从后视镜里看到,把头扭到了一边。
车穿过停车场,直接开到了大楼侧面的消防梯处,车门又轻轻地打开了。一颗星同志板着脸盯住安诺,安诺点点头,继续油腔滑调:
“得得得!我自己上去,您请。”
安诺下车后,贴着墙根站了一会儿,这里人迹罕至光线昏暗,安诺双手撑住消防梯的栏杆,猫一般翻过锁着的梯口栅栏,飞速地沿着梯子奔到五楼。此时夜深人寂,五楼是行政办公室,基本都是二线工作人员办公的地方,晚上下班后少有人来,安诺慢慢踱到局长办公室门口,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垂着丝绒窗帘,明亮的灯光照亮了宽敞的房间,阔大上的办公桌后端坐着分局的莫局长。方方正正的脸庞,刚毅的下巴,刀削般棱角分明的唇线,浓重的眉毛压在眼睛上,看到安诺后整个表情都松了下来。
“莫局。”安诺毕恭毕敬地站在办公桌前,身形挺拔如雨后的新竹,后脑、肩胛、腰臀形成一道完美的直线,面容严肃目光平稳。。莫局的眼里流露出激赏的神色,这是他最好的警探,这是他最放心的左膀右臂,这也他最信任的兄弟。
“嗯”莫局点点头,“冰箱里有饮料。”
安诺突然卸下了全身的力,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笑嘻嘻地转身朝放在房间角落的冰箱走去。
莫局往后仰仰身子,看向茶几上两杯刚刚沏好飘着热气的茶。
当安诺刚坐到沙发上拉开易拉罐的拉环时,队长和那位三级警监大踏步地走了进来,莫局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安诺看看情势,万般不舍地把冰凉的可乐放在茶几上,跟着站了起来。
莫局一个大步走过,一伸手:“张局!我们抓紧时间,安诺必须尽快离开。”
看着两双紧紧相握的手,安诺突然觉得血都沸腾了起来。
来的那位三级警司就是本市公安局局长张文海,他紧紧握住莫晗的手:“好!”然后转过头对盘江区刑警队秦晓秦队长笑笑说:“去拿点喝的,冰箱里有冷饮。张局,我们喝茶。大家坐下谈。”
安诺拉开易拉罐的拉环,一口气灌下去半听可乐,内心沸腾的热血被强压下去一些。
在这个城市里,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不超过六个人,其中的三个都在这间屋子里,房间里的四个人祸福与共生死相依。自从大半年年前他接到自己实习时的上司莫晗的电话来到本市,他就深深地明白,这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他几乎没有战友,除了不能相见的几个人,他不能相信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如果要问卧底生涯最苦最难的是什么,安诺一定会回答:孤独!极端的孤独!在一个敌人环视,步步杀机的环境里,他不能依靠任何人不能相信任何人,他几乎每说一句话都要反复斟酌,他的每一步行动都要算计精确;他永远口不对心永远分裂地生活着:每次看到郑锐的挣扎,想要伸手拉他一把时,心里有个冷漠的声音问道“你以为他是堕入地狱的天使,安知他不是披着白色羽衣的恶魔”;每次搭着肖易的肩称兄道弟时,心里有个无情的声音问道“你拿他当兄弟,安知他不是韩子飞放在郑锐身边的一枚棋”;每次看着林子苍白孱弱的身影心生不忍时,心里一个精明的声音问道“为何不放任他,这该是多么有利的一件工具”。
安诺觉得自己分裂出了两个人格,一个是冷静无情精于算计的卧底警探,一个热血仗义自由洒脱的底层小痞。这种分裂给他带来的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恐惧,源自于孤独和绝望的恐惧,他在暗夜的悬崖边行走,每一步都有无数种可能。作为一名警察,他并不怕死,也不怕身份败露后的种种不幸,他害怕的是“未知”。身份暴露是一种确知,他不怕;身份没有暴露,意味着无数种可能,他真的怕。没有人可以长时间保持高度警惕,但是他必须做到。无数个午夜,他满头大汗地从噩梦中醒来,瞬间从枕下拔出枪来开保险双手做定位握枪瞄准门口,一连串的东西一气呵成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有时候甚至一整套动作做完他还没睁开困倦的眼睛!
这种生活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他,恰恰相反,几乎所有人都在等安诺给出这个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章 警察局茶会
作者有话要说:
“安诺,说说情况,今天这出戏你是怎么想的。”莫晗当机立断,今天实在不是碰头的好时机,要不是安诺的要求,他断不会冒这个险,想想看,在全市交叉夜查虽然也算大行动,但是居然要出动刑警队大队长亲自带队,这多少有点儿引人注目。再者,罚款也好,查身份也罢,这些借口都有些勉强,总不能查个身份证查一整夜吧?白以辰不可能在这里留太久,安诺也必须尽快离开。
张文海笑着抬手,做了个往下压的动作:“不忙不忙,让安诺和小秦喝口水喘口气。莫局,来,我们喝茶,今儿就算是茶会了。”说完端起茶几上沏好的一杯茶。
张文海沉稳的笑容与和缓的语气让另外三个人静下了心。安诺转动手里的易拉罐,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从何说起了。
“张局、莫局,是这样的,我先解释一下今天这一出吧。”安诺快速地组织着语言,他的脑子里有点儿乱,最近的变数很多,他必须立刻做出决断进行取舍,所以他需要大量的资讯和后手安排,以便他能尽快地排除潜在危险。
“首先,我必须要把白以辰弄到局里来查一下,他的身份证可能是假的,我需要孙提来帮我审一下,孙提干提审那么多年,是人是妖他基本一眼就能断定。”
“你为什么怀疑白以辰?他不就是一个小临工?”张局听出了点问题。
“第一次见到他我也觉得他就是一个来找工作的小孩,没有想很多。但是我第二次见到他时就是我帮韩子飞撬孟广义场子的那次,孟广义手下四个人把我堵在一个特偏的地方,当时挺危险的。那么晚那么偏那么危险,白以辰一个不满十八岁的小孩子居然蹦出来解了我的围,这也太巧了!
“第三次,他刚满十八岁,第二次来酒吧找工作,当时郑锐就拒绝他了,可他坚持,那样子势在必得!我就很奇怪,他不是农村来的务工人员,他就是本地的,城市户口,从小学到高中循规蹈矩,他出示过他的高中毕业证,但我没看清。可我想,通常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不是应该去念大学么?即便没在念书,打工不是也该选择麦当劳肯德基一类的么?怎么会有死活要来酒吧的?我还特地试探过他,警告过他酒吧会有很多□交易,可他坚持。所以我鼓动郑锐留下他,我想看看他到底搞什么鬼。反正如果他真的有问题,无论我帮不帮腔,他也一定能想方设法来燃惑,我就顺水做了个人情。
“第四次在休息室,我下意识的做了一个小擒拿的动作,通常没人会太在意。但是他直接问我是不是学过擒拿,这太敏锐了。
“第五次,就是今天,当秦晓他们冲进来时,他一头就往吧台里扎,我怀疑他知道林子手里有货,看到警察进来,下意识地就想进去把货毁了。要不是秦晓反应快把他叫过去了,我今天非玩砸不可!”
秦晓听到这话,挺了挺胸,志得意满!老子火眼金睛啊!!
“因为韩子飞一直在拉拢我,我也基本上答应了,所以我很担心这个白以辰是韩子飞安排进来探我的底儿的。我得让孙提问问他。”
张文海点点头,赞许:“心思缜密,安诺,你担心的很有道理!”
安诺平静的脸色下掩盖的是一片惊涛骇浪!
那只是个孩子啊!
他可以条分缕析地说出白以辰的可疑,他可以将白以辰扔进狭小冰冷的提审室,面对有几十年提审经验的提审官。
但是他也在想,或许白以辰这个孩子本是抱着填张表回答一下姓名籍贯住址就可以万事大吉顺便参观警局以便于今后吹嘘的单纯心态进来的,可今夜注定会成为他的噩梦!
或许他真的是韩子飞的人……如果是这样,这个才18岁的孩子让安诺控制不住地心疼和遗憾,他的人生几乎还没有真正开始就步入了绝境,而他本来应该是阳光下最灿烂的存在。
如果他不是……安诺想到他此时必然惊恐万分孤立无援,想到一个小时前,他还甜甜地说:“安大哥你正直又善良,诚实又热心,你陪我们去吧”……安诺觉得自己心都拧起来了,他几乎可以看到白以辰明亮的眸子又浸在一层泪中,就像那次在休息室,被自己吓到苍白颤抖,手足无措。那次,他是怎么做的呢?对了,他把白以辰揽进怀里,把下巴埋进白以辰的顶发里,悄声说:“对不起”。
这次……
自己还有机会揽着他,说:“别怕”么?
莫局点点头:“我安排老孙去问了,有什么问题的话老孙能看出来。”
安诺的时间有限,这实在不是一个分析自己内心情感走向的好时机。他没有办法深思自己对白以辰的这份情感到底是出于一个警察对误入歧途的少年的忧虑,还是一个大哥哥对自己年幼弟弟自甘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