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朝之亡者永恒-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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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承祜与自己的牵绊,也不过就只有那些温暖的回忆了。
因为不够爱,所以无法全然信任。即使自己与承祜完全没有利益冲突,可承祜他毕竟有一个一母同胞的作为太子的弟弟,而一向不把自己的兄弟们放在眼里的胤礽竟然还与他相处得很好。承祜又在不遗余力地帮助太子党(大雾),先是帮十三求情,后又与诸皇子交好,老四与太子都得到过他直接或间接的帮助。这一切的一切让本就心思极重的康熙怎能不起疑?
一周后,承祜与胤礽奉命前往畅春园。
康熙年岁渐长,四四方方的紫禁城通风极差,他便越发不爱住在里头。到了这些年,一年中倒有大半时光是住在畅春园里头的。
这还是承祜第一次来畅春园,九曲回廊千折百转,中央还有围了一个喷泉,十二只雕琢得栩栩如生的动物口中喷出细流来,在半空中交汇到一处,阳光挥洒于其上,折射出美丽而炫目的光芒。承祜不得不承认这里的巧夺天工,这真真是他从未见过的景象。
领路的小太监见了,对承祜道:“这是一个洋人传教士带人建的,原本说是要用什么……什么机器给盛上水的,皇上没让,便命人日日在这浇水。他们带过来的那什么……什么远什么镜皇上也爱着呢。要咱家说,那洋人脑子里可真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只一点,他们的一些想法和作风太左了,皇上便不喜了。不喜归不喜,却也不十分追究,说到底不是中土养大的人儿……”
承祜一面看着,一面心不在焉地听着,此时此刻让他来观赏这等美景却是大打了折扣,他的心思已经完全飞到了殿中。
显然,康熙还在会客,所以那小太监也不着急着把承祜带进去。
恰在此时,一个有着一头天然卷金发的洋人传教士从桥上匆匆而过,腋下夹着一块画板。他的面色有些苍白,看上去十分年轻,却也有了岁月染上的风霜,不再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模样。他远渡重洋而来,本该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如今看上去却很有些颓靡。
这名传教士正是来自意大利的郎世宁。
在经过承祜他们身边的时候,郎世宁不慎被一颗石子绊倒,狼狈地跌倒在地上,画板横飞而出,待落到承祜的脚边时,雪白的宣纸上边儿已染上了灰尘。
“哎哟,什么东西!”那太监尖着嗓子怪叫了一声,凑上去看了一眼,随即嫌恶地偏过头:“郎教士(郎世宁当为其中文名),不是咱家说你,这种画,你怎么能给皇上看呢?”
郎世宁垂着头不做声,置于泥地上的手却不由得攥紧。如今的他虽是如意馆的宫廷画师,但初来乍到,连一个小小的宫人都可以任意给他脸色看。
承祜低下头,饶有兴致地看着脚边的画。洋人的东西与他往日里见过的大不相同,因而他甚是好奇。只是这一见之下却不由得惊呼出声:“好像!”
简简单单的黑白线条,勾勒出一个玉雪可爱的孩童的模样。承祜眯着眼大量了半响,方才醒悟,这原是他在雍亲王府见过的弘历。只是,弘历的画像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承祜将询问的目光投向郎世宁。
郎世宁不明对方身份,却也不敢怠慢,只是苦笑:“……皇上不喜欢……”
言下之意,这幅画没有过问的价值。
若要知道别的,郎世宁不会比他知道得更多。
承祜不由得暗自思索,康熙子孙甚多,好些他甚至连名字都叫不上来,如今,在宫廷画师的手中却看到了弘历的画像,康熙这是……在这里见过弘历?
郎世宁不知何时已经走远了,身旁的小太监催促道:“咱们走吧。”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面前这似主似仆之人,他只能尽量避开。小太监曾经问过乾清宫里老人关于这位的事,可他们却讳莫如深,小太监心感此水之深,便也不敢再趟。
远远的,一个藏青色的身影从康熙的寝殿之中离开,承祜张了张嘴:“四……”接下来的话却说不出口了,到底是该叫四哥,还是叫四弟,又或者,其实哪个都不太合适?
这些日子以来,那些针对胤礽的事情,承祜不知道是胤禛做的,还是胤禩做的。他曾经,是把他们当作兄弟的,说不难过,那是骗人的。承祜确定,他们对自己,也的确有一丝兄弟情。只是,那又怎样呢?
对自己而言,最重要的,是胤礽,对他们而言,最重要的也许是他们的妻儿,也许他们的额娘,也许是那至高御座,总归不会是他。因此,有分歧在正常不过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些曾经的亲人们,终归要……陌路了……
心中略有些伤感,却因冥冥之中仿佛早有预料,并不如何震惊。在最初的情绪异样过后,承祜甚至冷静地开始思考弘历的画像与胤禛出现在这里究竟代表了怎样的深意。
头顶一道粗紫的雷电滚过,白苍苍地雨点冷冷地砸下,承祜伸出手感受着掌心间的微痛,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要变天了……
这是康熙最后一次见到这个孩子,被雨水淋头了的孩子,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眼睛仿佛也被那带着寒意的雨水浸湿,狼狈又可怜。在那一刻,康熙几乎要心软了,但也只是“几乎”。
康熙已经不大记得那天的具体情境了,只是依稀记得自己说了很多很多的话,随着自己的话语一句句珠粒一般地倒出,那张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小脸更是脆弱苍白,仿佛一击就倒。那让康熙想起了自己最初见到承祜的光景——那个半透明的、消瘦的身影,好像随时都会消失,抱在怀中都没有凝视感,事实上,那一次,这个孩子确实是消失了,就在自己的眼前化作星光点点。
他记得的统共只有一句话,是这个孩子说的——
“皇父,你总是用权谋来统领朝臣,又总是用权谋来关照子女。你渴望亲情,但权谋于你,更加不可或缺,所以,你的子女,都变成了你的臣子,用同样的方式回敬你。阿玛——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我不为胤礽辩解什么,毕竟,他有错是真。我的弟弟骄傲、任性,却不善于撒谎,他也很仰慕您。他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孰是孰非,相信您定能判别。比如您那句生而克母,绝非胤礽所能选择。当初宁可舍弃自己的性命也要保住胤礽的,是皇额娘。我并不在乎胤礽是不是还能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我只是希望,他不要再被自己在乎的人伤到。——无论您相不相信,今天我都得告诉您,胤礽他,早已退出了这场战争。”
……
…………
明悟了吗?康熙扪心自问,这些简洁命了却又令人震耳发聩的话语,他到死也未能明悟。
康熙六十一年,康熙帝在畅春园中溘然长逝,在即将陷入黑暗的前一刻,脑海中一遍一遍不断回放的,却是那个身着白衣的小小身影,那个康熙自以为爱得不够深的孩子。一种不可言说的遗憾与怅恨弥漫于康熙的心间。康熙想,罢了,他还有很多的时间,可以与那个早一步在地府候着他的孩子相处;他还有很多的问题,想要问他……
孰料,他找遍了整个地府,也没能找到那个孩子。
当初老祖宗们在阴间居住的宫殿早已人去楼空,万物光华轮回中,生灵与亡灵也不例外,都要进入那轮回转世。
本就寂寞的康熙于是更加孤寂,他就像是陷入了一个由自己编织的牢,怎么也走不出。临终前的遗憾和痛苦被成倍放大,只是,那时的他并不如同现在般颓唐,那时的他还充满了希望……
畅春园中,弘历正在欢快地玩耍,他似乎对那喷泉极有兴趣,甚至使计支走了自己的乳母与贴身太监丫鬟,独自跑归去泼着水玩儿。结果自然是被正好路过,看到这一幕的雍正帝胤禛狠狠地训斥。
责罚过后,弘历闷闷的声音响起:“汗阿玛,为什么只有弘历一个人了。皇玛法呢?”
胤禛虽仍扳着脸,但罚也罚过了,到底不像方才那样生气了:“你皇玛法走了……不回来了。”似是料到了弘历会问什么,胤禛迅速地接口。
弘历瘪了瘪嘴,眼珠子一转:“那,那个穿着白衣服,长得很好看的小哥哥呢?”
胤禛恍惚了片刻,声音略低,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也走了,都走了……”
小小的弘历,还不懂得死亡是什么涵义,闻言,他只是扫兴地道:“没人陪弘历玩了,汗阿玛,我们回圆明园好不好?”
…………
向来就是严父的雍正帝自然又是好一顿教训。
那条白色的大狗在雍亲王府门口无聊地打着转转,它的脖项上系了根红丝带,那是承祜一贯带着的赫舍里皇后留给他的珍爱之物。此时的保成狗因少了胤礽的附身,黑黝黝的眸中不再闪现着睿智与狡黠,反倒是一片懵懂,他不知道雍亲王府自雍正帝登基之后便已无人居住,只知道凭借自己对这里熟悉的本能在门口不停地转圈圈。
它脖项上戴着的是能够解开康熙帝心结之物,可惜此刻无人知晓。
夕阳下,一个懵懂得如同稚子一般的孩子走来,眨巴着眼打量着面前的保成:“咦?这是谁家养得狗?好可爱!看着就让人有安全感!”
他的身后,一双悠长的、深邃的目光正贪婪地注视着眼前这一人一狗和谐相处的情境,可惜画面中的人全然不知。
如今,他在阴间,他在阳间。一个千帆过境,一个如日方升。
他们之间的距离总是最近的,又骤然间从最近变成最远。
出生为并蒂,相逢即陌路,从前的自己不也没有认出他来?
那人摇了摇头,从这一点上来说,也不知道是谁比较悲哀。
不过——
看着孩子洋溢着笑容的纯真面庞,他的嘴角也不由得变得柔软。没有忧思,没有过多的羁绊,那个孩子就如同一颗蒙尘的明珠,毫无顾忌地释放着他最璀璨的光芒。这样,就够了……真的……
是谁说过,遗忘,是一种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结文了,蟹蟹支持我的筒子们,大家冒个泡吧,要不我都不知道你们是谁。
(*^__^*) 愿筒子们在暑假里找到很多好文,那些文的作者全部都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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