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怒-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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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杰就是俊杰,想到就要做到。此后,俊杰们付出的努力比他们打算付出的要多得多,但结果却比他们预想的最坏结果还要坏得多,因为锅里的肉就这么多,西林党人自己都还不够吃,又怎能分给别人,更何况是齐、闽、江、浙四党这些昔日的生死大敌!
西林党既然对俊杰们而言是铁板一块,没有丝毫缝隙可以容他们进入,那俊杰们也自然不会在西林党这一颗树上吊死,于是齐、闽、江、浙四党与群阉合流一处也就是必然得发生的事,于是一切就都水到渠成,西林党的败亡已经不可逆转。
秦桧贤虽奸狡阴毒,但政治斗争中云谲波诡的谋略他毕竟还无知的很,如今有了齐、闽、江、浙四党的帮助,他这才如虎添翼,有了横扫西林党如卷席的能力。
在俊杰们的指点下,秦桧贤暂时藏起爪牙,闷头培植势力,他们首先把兵权抓在手中,然后逐渐在各个部门把自己人安插其中。
就在秦桧贤和齐、闽、江、浙四党组成的阉党紧锣密鼓地加紧布置时,西林党诸公却以为秦桧贤听说听劝而满心欢喜,于是就更加起劲地提携同党,大搞党内派系斗争。
等到死党遍于朝廷内外,秦桧贤觉得时机已然成熟,于是他就把手伸向了帝国的权力中枢…内阁,他要把他七十三岁的大儿子高守仁安插进内阁为次辅。
高守仁当然是秦桧贤的干儿子,否则即便他再如何了不起也绝生不出比他自己还大二十几岁的儿子。
高守仁也曾是个人物,不仅文章做得花团锦簇,字也写得龙飞凤舞,早年做过江西总督,这几年因西林党的关系一直不怎么得志,又加之上了几岁年纪,于是不得不在家闲着。
虽然上了几岁年纪,虽然须发也随着年纪变得如霜如雪,但虎老雄心在,他的心依然数十年如一日,火热滚烫。本着有一分热发一分光的精神,高守仁的一双老眼无时无刻不在观察着京城的风云变幻,他还要瞧准机会,再跃龙门。
终于,高守仁的目光落在了秦桧贤身上。当机立断,瞧准之后,他当即带着儿子高行义跪倒在秦桧贤面前说道:“大人,小人想给您当个儿子,好在您膝下承欢尽孝,但小人的年纪实在大了点。大人,小人的心愿虽无法达成,但就请让犬子当您的孙子吧。”
秦桧贤虽然已经无耻到了极高的境界,但听了圣人门徒高守仁的一番高论,他还是有点不好意思。高守仁以他的无耻赢得了秦桧贤的信任,在秦桧贤的心目中,老家伙的无耻目前稳居第一,所以他把阉党目前在朝中最高的官位给了高守仁。
西林党此时方才大梦初醒,但已无力回天。
张素元在辽西初步实现他的战略规划之时,也正是秦桧贤大杀西林党人之际。
京城发生的事,事无巨细,张素元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其实他知道的要比顾忠信早得多也详细得多。秦桧贤掌握内廷之后,方中徇就不定期地把京中发生的大小事务都写信告知他。
方中徇这么做并不是张素元要求的,因为没这必要,京城发生的事无论他知与不知都不会有丝毫的变化,也不会对他产生什么直接的影响,因为他不是顾忠信,他还不够级别。
张素元明白方中徇这么做的心思。形势的发展正一步步印证着他当初的预测,方中徇如今必然不会再对西林党抱有任何幻想,对帝国的走向也必然更加悲观。方中徇对西林党不抱希望,但也不会投向秦桧贤。如秦桧贤这等阉宦得意时肆无忌惮,但他们不过是无根的浮萍,一旦失宠于皇帝,或是新君登基就必遭灭顶之灾。
如果说方中徇此前或仍有首鼠两端之心,那现在一定已完全站在他这一方。方中徇如今最担心的不是形势如何变化,而是他对形势变化的态度,因为他毕竟不是个利字摆中间,道义放两旁的枭雄或小人,如果在关键时刻他一时糊涂,或许仅仅是稍稍犹豫就可能受制于人而万劫不复。
方中徇这么做就是警钟长鸣,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不要做傻事。
张素元知道方中徇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如果变故一旦临头他会毫不犹豫吗?这是不可能的,何况还有顾忠信在他身边。
云历一六三七年五月八日,张素元率部再次出巡,离开宁远尚不过百里,顾忠信帐下的中军官就已飞骑追至。
看过中军官呈上的书信,张素元大惊失色,信中说,顾忠信要以巡边为名转道入京觐见皇帝,故辽西一应事务交由他全权处理。
张素元当即传令回师,略作布置之后,他即带着方林雨和三千铁骑疾驰而去。三天后,在榆林道张素元终于赶上了顾忠信。
兄弟二人立马在高岗之上,张素元开门见山地问道:“大哥,您此番进京有何打算?”
“大哥想面见圣上,劝陛下亲贤臣,远小人。”顾忠信沉声答道。
“大哥,皇上会听您的劝吗?”张素元苦笑一声问道。
“素元,听与不听是一回事,劝与不劝是另外一回事。”顾忠信长叹一声,说道。
“大哥,小弟料想您这次根本就见不到皇上。”张素元也轻叹一声,说道。
“怎么可能?”顾忠信转过头惊疑地问道。
“大哥是仁人君子,自然不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对秦桧贤及一众阉党您却是以君子心度小人之腹,大哥,您此番带兵入京,秦桧贤他们会怎么想?秦桧贤一定会以为您入京是来清君侧的,您想他又怎会让您顺利进京?他一定会千方百计阻止的。皇上如今形如秦桧贤手中的傀儡,如果他蒙蔽皇上,抑或干脆假传圣旨不许您入京,那大哥打算怎么办?”张素元沉声问道。
良久,顾忠信一脸决然地说道:“素元,不论如何,大哥都要试一试。”
“大哥,您这么做不但于事无补,而且还会惹祸上身。此前秦桧贤笼络您,被您一口回绝,他就已经怀恨在心,若再有此事,那他今后必定会千方百计地陷害您,必欲除您而后快。”张素元无奈地劝道。
“素元,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为国尽忠,死则死矣,又何惧之有!”顾忠信慨然说道。
张素元难过地摇摇头,又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建议道:“大哥,凭您手下的八千兵马和小弟的三千铁骑,我们倒不如直入京师,以清君侧。”
顾忠信震惊地看着张素元,稍后才肃容说道:“素元,为人臣子者永远都不能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忠君爱国,不忠君又何谈爱国?素元,以后千万不要再说这种话。”
看着旌旗渐渐远去,张素元无奈地摇头叹息。
事情果如张素元所料,秦桧贤听说顾忠信要带兵回朝,吓得魂胆俱丧,他跪在德宗皇帝的御床前痛哭失声,最后德宗连遣三道飞骑逼得顾忠信不得不半途而返。
事情过去后,秦桧贤想除掉顾忠信的心已坚如铁石。顾忠信一年一年动不动就百八十万两地要银子,但他妈却一点也没有上贡的意思,他心里的火早就窝着呢。
虽然想起顾忠信,秦桧贤心里的火就往上窜,但他也并没打算现在就动顾忠信,这一来是因为朝里的事还没完全摆平,二来是因为德宗皇帝非常信任他这个老师。可谁曾想顾忠信竟要给他来个什么清君侧,是可忍,孰不可忍?既然顾忠信如此不知好歹,蹬鼻子上脸,那也就别怪他秦某人翻脸无情!
还没等顾忠信折返山海关,京城中就已谣言四起。
顾忠信不经宣召,无故带兵回朝是想以清君侧为名发动政变,想挟天子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顾忠信入辽卫事以来,日耗国库银两数千却一直无甚建树,而且稍不满意就挟兵自重;顾忠信不思进取,一心想效仿赵烈廷,专等离人养精蓄锐后来饱餐一顿;更有甚者,谣传中还有人怀疑顾忠信是不是与吉坦巴赤有什么默契,为何他戍辽以来竟毫无战事?
一人传虚,百人传实,秦桧贤深知其中三味,看看火候差不多了,他便指使监察御史王兴文上书弹劾顾忠信。
王兴文上书说,自顾忠信戍守辽东以来,军费年年增加,但却不闻一丝大败离人的捷报。据他所知,顾忠信将相当一部分军费用于招募流民,但这些流民却只能作苦力之用,战时则毫无用处,所以顾忠信有冒领军饷之嫌,应予以撤职查办。
此时秦桧贤虽大兴冤狱,杀了不少西林党人,但朝中仍有许多西林党人在职。尽管西林党人身上有很多缺点,但他们之中确有很多人铁骨铮铮,丝毫也不畏惧秦桧贤的气焰。
吏部尚书崔承志见王兴文颠倒黑白,立即上书反驳,他言道:顾忠信到任不过数年,前后修复大城九座、堡铺十五处。练兵十一万,立车营十二、水营五、前后锋营八,造甲胄、器械、弓矢、炮石、盾牌等合计数百万,拓地四万里,开屯五千顷,岁入十五万,边民转忧为安,不再有背井离乡之苦,如此功业,有目共睹,试问边患起至今日已十年有余,又有何人能够与之相比?
双方你来我往,各不相让,争论异常激烈,但不论如何激烈,大主意最后都要皇帝拍板。德宗对双方的争论不感兴趣,他依然很信任顾忠信,顾忠信到辽东这几年,辽东就不再给他添堵,只要辽东不给他添堵,他就会一直信任顾忠信。至于秦桧贤说顾忠信心怀不轨,意图政变什么的,德宗是这耳朵进,那耳朵出,根本不当回事儿,这种事对他而言实在是太过遥远。
德宗对争论的双方不置可否,他只是下旨嘉奖顾忠信,赐他蟒袍一件,舆、伞、器仗各一。皇帝以实际行动结束了这场争论,秦桧贤对此自是无可奈何,但他对顾忠信和西林党人的恨意也因此更趋疯狂。
虽然目前奈何不了顾忠信,但他还是可以给顾忠信准备很多小鞋穿的,他指使户部采取公文旅行的方法延宕下拨给辽东的军饷,不仅如此,他还要户部今后凡是调拨给辽东的粮食一律以霉烂的米面代之。
顾忠信对德宗皇帝的信任极是欣慰,但不久之后,随着赵烈廷那颗被传首九边的头颅的到来,欣慰之情即刻就荡然无存。
看着木盒中眼眶似欲瞪裂,栩栩如生的头颅,顾忠信欲哭无泪,张素元则满腔悲愤。
三十五章 抗命
转眼间,又过了半年,秦桧贤苦等苦盼的机会终于到来。山海关总兵马云龙听信一个被离人俘虏又逃归的文官刘启强所言,以为佐州空虚且囤有大批物资正等待转运。
是时,顾忠信正在前线巡视,马云龙以为战机稍纵即逝,就没有请示顾忠信而自作主张,他派遣前锋副将陆前江和参将柳信海领兵强渡柳河,直袭佐州,结果中计遇伏,折损四百兵卒和六百余具甲胄器械。
秦桧贤闻知此事大喜过望,立即指使党羽揪着不放,于是谩骂诋毁之辞铺天盖地而来。兵科给事中罗忠其上书大骂马云龙,说他一旦登上将军之坛,须具表仪,全无纪律,贪秽之形大著,而启用马云龙的顾忠信更是信非其人,所伤实多,为今之计,惟惩贪将以正法纪,究明得失以儆效尤。
工科给事中顾启宏上书参劾马云龙名为大将军,实乃真罪孽,他还说马云龙本无将才,只因善于钻营,才被顾忠信一手扶上将坛。
此时,秦桧贤又已捕杀西林党百余人,他的党羽爪牙已遍布外廷,所以朝中再无人敢为顾忠信进一言。德宗皇帝看到每天都有这么多攻击顾忠信的奏折,他也烦了,于是就下旨说马云龙调度失宜,轻进取败,军法俱在,令其戴罪立功。至于顾忠信,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