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怒-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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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纳。今后,官员犯法,罪加三等,而且,官员犯法最重的处罚将不再是死刑,而是把罪犯交由苦主任意处置。”
墓穴早已挖好,墓穴就在山丘中央。
张素元亲自行刑,他亲手砍下了赵海明的大好头颅。
张素元不容他人插手,他自己一针一线缝合了赵海明的头颅。
张素元轻轻抱起赵海明的尸身,他把赵海明轻轻放入棺椁。
山风猎猎,血衣飘飘,拔起插在山石上带血的长剑,张素元反手砍下了自己的左臂。
惊呼,惊呼之后所有人都跪倒在地。
望着山丘上如天神一般挺立的人,血性,印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压抑,从未有过的压抑氛围笼罩着议政殿。
丹墀上,南面而座的皇天极明显地苍老了许多,一年前的意气风发如今已然不再。
轻轻一声叹息,范文海落寞之极。
当知道张素元在京县砍断自己手臂的那一刻,绝望,是范文海惟一的感觉。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范文海也早已认识到,在和张素元的角力中,他早已经输了,张素元出现在他视野中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输了,或者说,他站在离人大旗下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输了,他就已经失去了和张素元这样的人争锋的资格。
尽管,范文海尽管认识到了他早已失去了和张素元争锋的资格,但心里仍然存了万一的希望,他希望运气可以给他一次机会,一次可以使他和张素元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的机会。
张素元自断手臂的惊天之举使范文海彻底绝望,对他而言,张素元自断手臂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张素元到底为什么要自断手臂?范文海心里没底,但张素元自断手臂对他有一个最直接的冲击,就是张素元再也不可战胜,张素元统帅的关宁铁骑再也不可战胜!
张素元断臂处流淌出的鲜血滴落尘埃的同时,也滴进了每一个辽东军民的心里。张素元自断手臂的瞬间,就如莫邪跳入熊熊炉火的瞬间。干将因莫邪舍身而锻造出绝世神兵,张素元则因那条断去的手臂而和关宁铁骑融合成没有一丝瑕疵的无敌雄狮。
离人已经没有希望,这是范文海心中的断语。
彪悍,是离人仗以横行的根本,也是历史上所有强盛一时的北方民族横行的根本,而纪律性则是唐人战斗力的根本。
唐人很多时候都看似绵羊般懦弱,但是,一旦这些绵羊被有效地组织起来,则不论北方民族战力如何强大,都不足以迎其锋锐,这其中固然有人力、物力的因素,但其战斗力的根本还在于唐人的纪律性。
如今,关宁铁骑的彪悍程度已经不输于八旗兵,但八旗兵的纪律性却远不如关宁铁骑,所以同等军力的对决,八旗兵必败!
张素元已将辽军整合完毕,接下来就是整合百姓。
张素元以他巨大的威望,用一系列空头政策把辽东所有人的利益和他牢牢捆绑在一起,一旦整合完毕,离人既末日临头,所以等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现在离人惟一的生机,就是趁着整体军力还比辽军强大而与张素元决一死战,但无论是胜是败,离人却都已出局。
败了,自然没什么好说的;胜了,也是鹤蚌相争,叫渔人得利,离人也得离开辽东,返回老家,重作帝国的顺民,再也没有逐鹿天下的资格。
离人没有希望了,他呢?范文海茫然无语。
“范先生,您对时局有什么看法?”皇天极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殷切地望着范文海,问道。
范文海站起身来,走到殿中。
“大汗,依臣看来,您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范文海躬身一礼,凝重地说道。
“范先生,哪两条路?”皇天极问道。
“第一,大汗臣服张素元。”范文海面无表情地说道。
如果不是皇天极威权日重,这会儿不知会有多少亲王贝勒跳起来。
“第二条路呢?”皇天极的脸色愈发凝重。
“决一死战!”范文海沉声说道。
听完范文海的分析,大殿里的气氛更是沉重。
“范先生,真的如此悲观吗?”轻轻叹了口气,皇天极的脸色反而和缓下来。
“等下去死路一条,所以只有一战。既然如此,现在考虑后果已没有意义,我们只有随机应变,争取最好的结果。大汗,形势变了,我们原定的预想已经行不通,张素元绝不会死守城池而任我们毁粮,所以这一仗不打则已,打就必须倾尽全力,决不能失败。”
“范先生,难道我们没有一点成为渔翁的机会吗?”默然半晌,皇天极轻声问道。
“大汗,没有机会。首先,张素元决不会让我们成为渔翁;其次,范洪博一介吓破胆的无能鼠辈,进一步得退三步,这样的人我们无法利用。”范文海无奈地说道。
看着一众亲王贝勒尽皆无言,皇天极挺直身躯,扬眉说道:“退即死地,朕决此一役!”
七月十八日,汉八旗六万、蒙八旗四万、离人八旗十二万,总计二十二万大军誓师南侵。
这二十二万大军是皇天极的所有家底。
为了与张素元决一死战,皇天极采纳了范文海的建议,下令除了沈阳和辽阳等几座重镇外,放弃其他地方的防御,务必要把尽可能多的军力集中在一处。
越过辽河之后,皇天极并未将大军分散,按照范文海制定的策略,皇天极将大军分为三路,作品字形向前推进,但每路大军相隔不过十里,而且皇天极严令各部将军,决不允许脱离大军单独行动。
皇天极之所以采用如此谨慎的战法,是因为他对范文海关于形势的分析深以为然。不论是对张素元,还是对关宁铁骑,皇天极都深自戒惧,不敢有丝毫轻视。
采用如此战法,如果张素元不敢迎战,就得任他们肆意破坏,如此一来就达到了困死张素元的目的;如果张素元迎战,就只能硬碰硬,地利、人和等不利因素就会降到最低,而且由于整体军力的差距,他们必会占得上风。
但是,真会如此吗?面对张素元,皇天极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果不其然,这场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南侵大军普一过河便遭到了迎头痛击,随即就不得不以虎头蛇尾告终。
愁云惨雾,惨雾愁云,绝望,压在了每一个清楚真相的离人的心头。
秋风瑟瑟,黄叶飘飘,肃杀的秋意中,远去的人影形单,伫立的人影影只。
八月一日,范文海辞别皇天极重入中原。
范文海的离去对皇天极自是沉重一击,但对诸王贝勒的打击却更是沉重。虽然他们素日对皇天极宠信范文海大都极为不满,但对这个唐人的智谋却无话可说,实际上,这些对范文海极为不满的王公贝勒,在心里上对范文海之倚重可能尤过于皇天极。
在诸王贝勒眼中,范文海的离去是个令他们绝望的信号。
转眼间,年关又至。
年关,年关,这本是对过不起年的穷人的诅咒,但是而今却也成了对皇天极的诅咒。
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为什么?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落雪如银,万树梨花,无声的呐喊在心底咆哮,满头银发的皇天极久久仰望着铅色的苍穹,一动不动。
“大汗,腾格曼里大酋长到了。”内监总管躬身轻声禀道。
虽然没有心情见任何人,但腾格曼里不同,在公在私皇天极都怠慢不得。
蒙厥帝国灭亡后,分成鞑靼,瓦剌,兀良哈三部,后又分为漠南、漠北、漠西三大块,而今与辽东接壤的是漠南蒙厥。
自吉坦巴赤起兵伊始,便竭尽所能与漠南的蒙厥诸部落搞好关系,其中王公贵族间的通婚始终都是笼络蒙厥最主要的手段。到了皇天极执掌大权后,通婚更是频繁,比如皇天极自己,他先娶了腾格曼里的亲妹妹古特古布斯,并立之为正宫皇后,半年前,他又娶了古特古布斯的侄女,腾格曼里最小的女儿,年仅十三岁的布木布泰。
皇天极与腾格曼里通婚的目的自不待言,而腾格曼里的目的其实也与皇天极一样,就是古特古布斯和布木布泰也都清楚她们自己身负的使命。
腾格曼里的姓氏是博尔济吉特氏,而博尔济吉特氏是古今未有之大帝成吉思汗的姓氏。
腾格曼里是大帝成吉思汗的直系子孙,每一个姓博尔济吉特氏的蒙厥人,不论男女,他们从小被灌输的,就是恢复先人的荣耀,为此不惜牺牲一切。
在皇天极的鼎力支持下,腾格曼里成了漠南势力最强大的部落。
在腾格曼里的协助下,漠南几乎所有的部落都与离人交好。
女人,不论是妻子,还是妹妹和女儿,在皇天极和腾格曼里而言,首先都是实现政治目的的工具,其后才是妻子、妹妹和女儿。
亲情,在现实政治中没有丝毫份量,一切取舍的标准只有利益而已。
皇天极十分清楚,腾格曼里要想实现恢复先人荣耀的目的,帝国就是最大的障碍,不推倒帝国一切都是枉然,而要推到帝国,与他结盟自然就是腾格曼里惟一的选择,但是,要想恢复先人的荣耀,首先得保住种族的生存。
一旦种族的生存受到威胁,腾格曼里会毫不犹豫地出卖他,当然,他也一样。
腾格曼里这时候来是为了什么?一路琢磨着,皇天极走到了福瑞宫。
“大酋长,这是怎么回事?”皇天极沉声问道。
就在酒席宴间,腾格曼里命人抬上十只木箱,每只木箱里摆放着五只火枪。
“大汗,这是俄罗斯帝国远东军区尼布楚督军叶利卡列诺夫送给您的礼物。”腾格曼里一笑,说道。
皇天极知道俄罗斯帝国,他知道黑龙江以北有着极为广袤的土地,俄罗斯就是推翻蒙厥人的金帐汗国后建立的新帝国。
一年前,皇天极派兵平定了博穆博果尔的叛乱,而后相继将黑龙江上游的达斡尔人、鄂伦春人,虎尔哈人等编入八旗,其中鄂伦春人归附后即提请他发兵,清剿盘踞在尼布楚地区的俄罗斯土匪。
“大汗,一年前,叶利卡列诺夫遣人与我接洽,但俄罗斯人太过贪婪,提出的条件极其苛刻。日前,听说大汗受挫于辽军的火器,而俄罗斯人制造的火器极为精良,于是便趁此番觐见大汗的机会,把叶利卡列诺夫的特使带来觐见大汗。”
“传俄罗斯的使者进宫。”默然半晌,皇天极吩咐道。
夜近子时,张素元依然在灯下批阅报告,突然,他的目光凝定在了手中的报告上。
“来人,传江成久。”略一思索,张素元传下命令。
“大帅,您有何吩咐?”片刻之后,江成久肃立在张素元面前,躬身问道。
“成久,你明日亲自去沈阳,调查一下出现在腾格曼里队伍中那几十个背着火枪、金发碧眼的到底是什么人。”
“是,大帅,成久这就动身。”江成久躬身一礼,然后退了出去。
江成久离去后,张素元稍作踌躇,便道:“请李山平先生。”
约摸过了两刻钟左右,中军让进了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中年人身材臃肿,相貌猥琐,但一双眸子却极是灵动。
中年人叫李山平,是张素元的高参。
李山平的来历很特别,他不是张素元请来的,也不是自己来投奔的,他是张素元花钱买来的,或者更准确地说,他是胡杨雷买来的。
李山平原本的身份是奴隶,是葡萄牙人澳门总督西斯塔利科的奴隶。
三十几年前,东来的西夷人干过一阵子最为伤天害理的勾当,就是勾结帝国的不法匪类拐卖儿童,李山平就是受害者之一。
当时的澳门总督西斯塔利科见李山平聪明伶俐,就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