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女郎之歌-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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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惨叫伴随着他开门的动作响起,在急促的脚步声之后,育溏发现自己已经被知淼搂在怀里——
“有没有受伤?有没有伤到你?”知淼执起育溏的手,仔仔细细地将她从头打量到脚,又自脚检视到头后,仍不放心地一再询问。
“喂,老兄,被车门撞到的人是我咧!你该先问问我有没有受伤吧?”在他身后,有个捂住胸口的高壮男子,伸手猛拍知淼的肩,鸡猫子鬼叫鬼叫地嚷嚷道。
“唔,你受伤了吗?”再三检查,确定育溏没事之后,知淼这才转过身去。
“嗯哼,幸好我闪得快,顶多胸口乌青一块,要不早得内伤啦!喂,到底是谁呀连半点常识都没有?开车门前也该看看有无人来嘛!这样想开就开,出了人命还得了?”
那男子揉着胸口,一连串埋怨的话脱口而出,然后他将视线移至肇事者——定眼瞧着瑟缩在知淼怀内的育溏……
“哇,是你!”邬彬露出见到鬼似的表情,转身便要抱住走廊上的粗柱,若不是知淼眼明手快地揪住他,说不定他老兄早已手脚并用地爬上柱顶了。“放开我!老胥,这女人八成是我命中注定的煞星,只要碰到她,我绝对凶多吉少!”
“她?你是指育溏?这还真巧!我托你到欧洲去找的东西,就是为她准备的。”知淼拦阻急着想脱身的邬杉,讶然地说道。
“啊哈?”邬彬猛一转头,细眯的眼在知淼和育溏身上来回穿梭,他不自觉地张大了嘴,然后,“咔啦”一声——他一脸痛苦地张着嘴,发出咿咿呜呀的声音,而后他双手护着下颏和鼻子,使劲儿一撑,这才令他脱臼的下巴又重回原位。
“我说老胥啊,你脑筋打结啦?这……这女人碰不得的!每回我碰上她,准没好事!”邬彬像是防着洪水猛兽般的盯着育溏,拉着知淼闪到一边低声警告,但他那宏亮的嗓音,却是一字不漏地全进了育溏的耳朵。
“邬彬,你也太夸张了吧?育溏她只不过是普通的女孩子,别把她形容得有如凶神恶煞。她是我认定的结婚对象,我想旗子跟石头应该已经跟你通风报信了吧?”知淼发出阵爽朗的笑声,拍拍邬彬的肩,要他镇静些。
“普通女孩子?我拜托你好不好?她小姐没事把我爱车的屁股给撞凹了一大块,让我刚出厂的车又马上进厂,更别提她帮我们畜牧世界所拍的封面!原先只想把那本杂志的封面搞定,没想到咱们在美国的大老板看到样本后,指定就要这妞儿拍国际版,你知道何谓国际版的吧?那可是要三点全露的耶!但是这小姐别说三点,怕是连根趾头都不肯了,我们全公司的人都在为到哪里去找她而一个头两个大。况且,我的车……这回修起来可不是笔小数目!没想到,她小姐竟是你老兄的……”他将视线再转向育溏,那表情就像是吞了几百斤的黄连。
“别再埋怨了,修车费我会赔偿的,至于封面的事嘛……”
“怎么样?人家海夫纳还不是把老婆的裸照刊给全世界的人看,有道是好东西要和大家分享,你就大器点,把你老婆借给我们拍些照片,反正别的男人是看得到摸不到,况且你老婆拍了我们的封面之后,你知道全世界的男人会有多嫉妒你吗?”邬彬搓着手,满怀期望地凑近知淼,一再地游说着他。
“你是说让全世界一半的人口都对着我老婆流口水?免谈!即使是全身包得密密的都不可以!邬彬,放弃吧!我托你的事,进行得怎么样了?”知淼一把拉过听得心中忐忑不安的育溏,护着她并肩进了那朱红大门。
“……我,啊?老胥,这可不是我在自吹自擂,你老哥交代的事,我邬彬何时给你老哥开过天窗来着?”刷一声地拉开那道黑色布幕,只见眼前立着一个模特儿穿着一袭金丝上镶缀着莹莹水晶的礼服——
那水晶坠子的光泽和淡金丝的色泽相映衬,使这件剪裁大方合身的鱼尾形礼服,更加出色炫人,神秘灿光柔和吸引着所人的视线。
“就是这件?”知淼绕着那人形模特儿衣架走了几圈,不置可否地抬起头。
“喂,老胥,你可别小看这套礼服,虽然看起来挺素的,但你要知道衣服是看人穿的。越是简单的剪裁,对穿的人的身材越是考验,若没有上选的标准身材来穿,绝对显不出这礼服的味道,有道是人穿衣而非衣穿人,只要碰”对“人,那效果绝对出奇地惊人!”邬彬动手将衣物由模特儿架上剥了下来,将之摆在自己身前,沾沾自喜地在穿衣镜前东比西照,不时地啧啧出声满意至极。
“关于这些专业方面的问题,我不了解。只是,我想确定你是否可以给我的新娘,一个永难忘怀的婚礼。”说完,他定定地凝视着育溏,眼里缓缓蒙上一层柔情的雾,里头承载着不容轻忽的坚定,恍若一股电流,震入她的眼里、心中。
气氛霎时凝结,有着惊惶、甜蜜的感受,望进他漾满柔情的眸子里,育溏发现自己居然毫不犹疑地相信了他的诚意,在这一瞬间她甚至冲动地愿意将自己托付给他!顷刻后,理智再度回到她脑中,她真能就因为协议而嫁给眼前的这个男人?这样的婚姻真有幸福可言?在这阵眼波流转间,有什么东西逐渐变化、加深着!
“喂喂喂,这可不是在拍婚纱照,你们两个再这样含情脉脉下去,当心别把我的店给烧了起来。”邬彬双手插腰地在旁打趣着,脸上满是挪揄之色。
知淼闻言微微偏转了头,脸上流露出那股玩世不恭的神情。“邬彬,我发现你是最会杀风景的程咬金!”
魔咒瞬间消失了,育溏竟形容不上心头那股感觉:是庆幸或是迷惑……也许还有浓浓的失望……失望?她为这个不请自来的念头,重重地蹙紧了眉头。
似乎留意到她的异样,知淼伸手拍拍她的背:“育溏,既然邬彬都这么迫不及待地展示他为你而特别裁制的礼服,你就去试试看吧!”
盯着邬彬满脸得意之色,再望了眼知淼热切的眼神,令她不得不面对这闪亮如流金般的轻纱所代表的意义,不由自主地连退了几步。
“育溏?”知淼讶异地盯着她,小心翼翼地跨前一步。
“咦?难道你不满意?没关系,看在你是老胥的女人分上,我破例可以帮你修改,直到你高兴了为止!”见育溏仍是没啥反应,邬彬的微笑也逐渐僵硬了起来。
“我……我……咳咯……咳!”压力向她逼迫而来,那种被锁在衣橱中的孤立无援、可怕的经验又涌了上来。狭小、黑暗,几乎令人窒息般的微薄空气……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哭求无人搭理的童年时代,育溏死命挣扎,在阵阵的哽咽声之后,她眼前一黑地瘫软在地。
第六章
此刻的自己是在梦境中吗?阵阵的鸟声啁啾、虫鸣唧唧,清晰地传入耳中,育溏伸手揉揉眼睛,勉强地睁开眼、只见一方日光,自窗外稀稀落落地洒进屋里,淡淡的金黄光芒透着温暖,徐缓的风,微微拂面而过,舒服得有种幸福感,但,这里是……
“你醒啦!要不要喝杯酸梅汤,这是山腰上的潘婶所精心调制的,每年到了梅子采收的季节,她便会做些梅子加工食品送上山来。”知淼倒了杯琥珀色泽梅香扑鼻的液体递给育溏,脸上有若窗外阳光般的暖暖笑意。
沁人的梅香催促她一口饮下,温润清凉的酸甜滋味,纡解了燥热干渴的感觉。
育溏自低垂的眼帘下偷偷地打量着身旁的人,此刻的他不似先前衣装笔挺的光鲜,仅穿着舒适的棉质长袖衬衫,袖口高卷到关节处,陈旧整洁的打褶棉质长裤,脚蹬双宽板牛皮凉鞋,虽然在燠热的仲暑,却还是一派神清气爽。
少了股咄咄逼人的气势,如以前所见到的骑单车的男人,为了掩饰心里的慌乱,她把头垂得老低,以掩饰自己的窘状。
“听到了吗?那是薮鸟,是不是很像老鼠?木屋边栏杆上是只紫啸鹏,算是老邻居了,你以后也会常常见到它。至于那棵山樱花叶丛里跳来跳去的小东西,是只调皮的黄山雀,它常偷袭我挂在檐间的玉米穗呢!”知淼轻拍育溏的肩,随即接过那只玻璃杯,一一地向育溏指出他所说的鸟。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一般人很难分辨出它们的不同。”想起自己对飞禽的粗浅认识,育溏不太好意思地伸伸舌头。
“刚开始时我也分辨不出,但凡事只要肯用心,我想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伸手搀扶着育溏下床,让她靠在窗边。
育溏闷闷地想着他的话,几栋矗立在霭霭日光下的木屋,心里凭添无限感慨。
想当初自己是怀着何等兴奋的心情,来到这个陌生的山区,以为只要努力,便可以得到些许的报偿,卯足了劲儿的想要在工作上证明自己的能力,肯定自己生命的价值,谁知……
“嘘,在旁边的灌木丛中,看到了吗?是只漂亮的台湾蓝鹊,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么漂亮的小朋友了!”知淼指向栖息在树枝上,正迎风顾盼的鸟,它有着鲜艳的宝蓝色羽毛,嫣红的嘴喙,由头到颈部是乌黑一片,黄澄澄的眼珠滴溜溜地,有说不出的可爱。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她伫足在一旁,望着这个全心全意都放在枝头那只蓝色鸟儿身上的男人,她迷惑了。
“你不明白什么呢?”知淼闻言回望着她,仍是笑得像个大男孩般的明朗。
望向他纯然的笑容,育溏的心不禁快了几拍,但她无意再隐瞒自己的困惑,仰起头,定定地盯着知淼。
“为什么带我到这里来?”
“不为什么,你属于这里。”
“是吗?何以见得,我连自己究竟该到哪里去都不知道……”蹙眉沉思了一会儿,育溏困惑地缓缓说道。
“我知道。”他倒是很快地接口。
“你知道?”育溏大感意外地看着他笃定的表情,两道优雅的眉毛微微挑起。
“你就是属于这里,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你该是属于这片土地,就像你是属于我一样!”
被他话里那股强烈的占有欲所震惊,呆愣的表情完全披露出她所有的心思,澄澈的水眸中漾着不信,发慌的水雾,毫无遮掩,透明得一如水晶。
似乎察觉到她的不安,知淼两手一摊地看着她:“不要怀疑我,育溏,很多时候我们只要顺着命运的脚步,一步步地往前行,时间会是最好的解答。”
“但我怎么知道这就是正确的道路?”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相信自己的直觉。”
“你不认为依靠那种直觉猜测,是件很危险的事?”
“或许吧!但活着不能顺遂心意,又有什么意思呢?”
知淼轻拥着育溏来到木屋前的长廊,望着门口那块不规则的木牌上所镌刻的“握星之家”牌匾,育溏不禁问:“为什么叫‘握星之家’?”
“因为我只想握住属于我的那颗星。飘泊多年,在身边来来去去的星星已多不胜数,虽然光灿华丽,但热闹过去,剩下的就只是日渐加深的寂寞冷清。我想握住一颗星子,一颗能温暖我的星子,仅此而已。”知淼的眼神落在遥远的那一端。而在这一刻,育溏突然发现自己可以体会到他话里的孤寂。
夜色逐渐降临,壁上仿古壁灯,在各个角落中投射出昏黄的温暖效果。虽然是夏季,在天色渐暗之后,还是会泛起阵阵令人为之战栗的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