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色电子书 > 历史军事电子书 > 一年天下 >

第67部分

一年天下-第67部分

小说: 一年天下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许诺将以献上牺牲。

经历这一场仪式,狩猎才正式开始。

素盈曾经参加过皇家的狩猎,但那一次的经历乏善可陈。这天她才有些明白,拥有天下的君王为什么单单迷恋这种消遣——百里草原无边无际,到此放眼四顾,方知天宽地广。风吹草舞,云卷云舒,无不诱人引吭高歌。勇士纵马驰骋,放声长啸,当真有气吞山河、呼喝风雷之势。鲜衣骏马数百骑,纵横叱诧,豪情直上云霄……“逐鹿天下”所说的景象,在此具体而微。

而她眼中那片干净的天,这时也风云变幻,化为草场上一股闪烁银光的青色狂飙——他扬鞭呼喝,搭弓引箭时身手矫健,英姿不输少年。

素盈在这氛围中不知不觉地微笑,跟随他身边,看他全神贯注地控弦,一声锐啸,一只壮硕的麋鹿在远处扑倒。

一片喝彩声中,他开怀而笑,笑声朗朗,眼中闪动明亮的光彩,向来沉静宁和的面容忽然无比生动。素盈看得发呆,觉得此刻的他是如此不同寻常。

在草原上驰骋半晌,他说:“皇后喜欢去哪里,就去哪里吧。” 他总是带队去崇山中搜寻虎狼,但从不勉强旁人与他同去。

大约是在开阔的草原上的缘故,他说话的声音也比平常洪亮豪爽,不似平日那样低沉和缓。素盈想知道,跟着此时的他,她还能发现多少个以前所不知道的他。于是她仰起脸说:“愿与陛下同行。”

他用含笑的眼睛望着她:“同我入山的都是勇士。崇山中猛兽出没,你不怕?”

素盈微笑:“遇兽则走,还能叫做‘打猎’吗?”

他笑着振臂一呼:“来吧。”

崇山并不十分险峻,然而林荫茂密,他们在山脚流连少时,一边向上迂行,一边巡狩猎物,行至半山,收获已颇为丰富。皇帝未能猎到虎熊,有些遗憾。素盈倒是射到不少山鸡野兔,猎物之多连自己也感到意外——后来才知皇帝不愿她的猎绩黯淡,命狩人驱赶走兽到她近前。

渐渐行至高处,素盈察觉到有些冷。皇帝与她并驾齐驱,兴致却丝毫不减。

“前面有可供暂歇。”他拿马鞭一指,素盈果然看见山腰上一处平坦开阔的空地。他解释说:“这里叫‘半醉台’——路走到一半,在半山腰上,喝一半酒,留一半清醒的地方。”

素盈忍俊不禁:“在这里半醉,到山巅岂不是要醉倒?那要如何下山?”

他却恢复了往常的口吻,漠然回应:“到了山巅,你就知道:想醉倒也不容易。高处不胜寒,冷到清醒才是真。”即使来到野外,他宛如换了一个人,但宫中那个他的痕迹,也无法丢得一干二净。

素盈见他意兴阑珊,忙一扯他的衣袖道:“陛下,有狐狸!”

他从容地挽弓,一箭射出,也不看结果就向素盈笑道:“这该归功于你的好眼力,回头让人拿给你。”

素盈刚谢过恩,狩人捧了那只狐狸上前——竟是一箭自左目入,没伤到皮毛。素盈看得目瞪口呆,忘了掩饰惊诧。他把她这样子收入眼中,爽朗地笑着拍了拍素盈的背,又策马向前。

半醉台上早已收拾干净,备下好酒,为帝后二人张开七尺坐榻。勇士们席地而坐各自烤野味佐酒,连皇帝也把披风撇到一边,加入他们的行列,亲自动手——这在出猎时不是什么奇景,但素盈第一次看见,不免还是惊诧了一会儿。她在一旁仔细观察,发现他此刻待人的态度格外亲切,仿佛他只是一群猎人中的头领。那些护军对他依然恭敬,但态度较之平日总是放开了几分。一大队人马在半醉台上热火朝天地饮酒放歌,除了衣饰器用更为精美之外,与寻常结伴出猎的猎手并无绝大差别。

素盈本在坐榻上观望,见皇帝尚且如此平易近人,她不敢自持身份,即刻脱去披风,挽起衣袖走到他身边,微笑说:“我来试试。”——他正坐在两位驸马中间烤一块鹿肉,见状将长扦递到素盈手上。

素盈手法灵活利索,一阵功夫将大块鹿肉烤至半熟,又麻利地用刀切了,以盐醯佐味。众人看得默不作声,连素沉也颇感意外。他只知妹妹曾经入宫照料淳媛饮食起居,却不知她是亲力亲为。皇帝倒像是早知她的能耐,尝过素盈亲手奉上的鹿肉,向众人笑道:“只怕日后的选女都不学琴棋书画,改去洗手调羹了!”

素盈听这话就知道他喜欢,心中自然高兴。她毕竟是帝王女眷,虽然不摆架子,却也不敢与众人过分亲热显得轻佻,与他们一起喝了一会儿酒,她就找个托辞,起身去附近看风景。[ ·JAR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不一会儿,皇帝也离了侍从,悄然走到她身后,说:“转到后面更好看。”说罢携起她的手,拉她绕过一片山岩。

眼前果然豁然开朗——苍翠树林向外延伸,尽头的草原远远可见。日已西斜,一片金光染上树巅,风吹过,壮丽的色彩立刻活跃起来。伴着飒飒风声,素盈不禁深深呼吸,伸出双臂迎风入袖。“真好啊——”她的由衷赞叹,只能用这三个最简单的字表达。

他轻轻点头,指着遥远的草原说:“我应该轰轰烈烈地生在那里。”他将手臂一挥,指向树林另一个面一片幽深的山谷:“然后,清清静静地死在那里。”

“陛下!”素盈忙出声制止他提不祥的话题。

他看着她笑笑,不再说。

纵然是帝王,也有不能实现的愿望。他即位没多久的时候,他的陵寝就选定在王家的风水宝地,离此处的清静尚有漫长距离。据素盈所知,那里在几年前已经营造完毕。她看看身边的男人,忍不住去握他的手。

他们并肩相依,一直看到太阳要落山。

“该往上走了吧?”素盈对眼前的壮美恋恋不舍,但也期待行程终点的风景。

他却摇头说:“我们这就下山了。”

“哎?”

他回首仰望山峰,幽然道:“我去过山顶一次——那时跟随先皇狩猎来到这里。先皇身边的大臣极力怂恿我上去,可那一次之后,我只觉得遗憾:为什么要走上去?为什么没有停在留一半清醒一半醉的地方……”他低下头沉默片刻,摸了摸素盈的衣衫,笑道:“山里很快要冷了,你这样子没法逗留。走吧。”

这一天他们成绩斐然,晚上在巨大的篝火旁歌舞时,人人都欢欣自在,仿佛忘了他们来自宫廷。第二天皇帝又带队入山,捕到一只年轻的雄虎。无论场面还是战果,都令素盈大开眼界。第三天帝后一起去草原上打野兔,薄暮时分在湖边饮马,素盈靠着她的踏雪骃,极目远眺。

落日熔金,莽原如画,晚风四起远飏天外……

素盈削了一段芦管,放在唇边吹奏,可惜音色不大美妙,原本苍苍茫茫的曲调多了几分凄迷的韵味。皇帝倚在他的流星骓旁,静静倾听。

一曲吹罢,素盈叹气:美则美矣,然而在这块天地之间过一辈子的人,一定也有他们的烦恼。

她的叹息还未散去,芦笛声又起——竟是皇帝在吹一支乡谣。简短数声成就一段灵动曲调,他吹罢笑道:“你那一曲太悲了,实在愧对美景。”说着高声问身后随从:“还有谁会?”

近侍们嬉笑着纷纷吹出家乡的歌谣。一人吹笛时,众人唱和,又成暮色中一道风景。

他的芦笛吹罢就随手扔到一旁。临行时素盈俯身拾起,用一茎柔韧的长草将他们的笛子缚在一起,小心翼翼收在腰间的锦囊里。虽然她提醒自己:他们属于变幻莫测的宫廷,今天对她微笑的人,也许明天就改变。但她还是珍惜这一刹那——又一个她见所未见的他,被她收藏。

第四天,皇帝原打算与众臣议事之后一起击鞠。素盈等来等去,不见御帐有动静。她心中生出不祥……她已渐渐学会如何从他周围的动静、从他身边每一个人的脸上来推测情况,而此时此刻观察的结果让她沉不住气。

她派人去御帐打听,然而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在她有些焦虑的时候,却不得不看着那可恶的白衣女人在行帐间逍遥地飘来荡去,这让她更烦闷。

“阿盈,你知道什么是‘不幸’吗?”她说,“怀抱希望而来,却发现希望只是空中楼阁,一切都要从头做起,目标变成最最基本的‘活下去’——雄心壮志沦落到为生存挣扎,这就是‘不幸’。”她说话时从不照顾素盈的情绪。

素盈瞥了瞥她,默默在心里说:“不想看见你!”

“你差一点看不到我了!”女人在半空中迎风起舞,边舞边说,“当你把‘不幸’视为理所当然,对自己说出‘我要适应,适应这宫廷,努力活下去’的时候,你就看不到我了。你越来越不敢冒险,越来越沉默,所有的话在说出来之前都要再三斟酌,有时干脆缄口不言。结果,慢慢变成一具安静的行尸走肉——那样的你,再也不会看见我。”

她又说:“情愿安于现状的人,即使眼前有再多的选择,他们也看不见——所幸的是,你又看到我。赶快啊,阿盈!你又到了不得不做出抉择的时候……与其一步一步地挣扎,为何不要你亟需的大权,让局面彻底改变?”

“抉择?”素盈站在皇后大帐前,冷眼看着她,“现在的我,与你能够实现的承诺,相差很远吗?我想要的,我能够得到。就算你给更多,对我来说只是多余。我只取所需。”

“你还不知道吧……能把你需要的东西给你,你想要向他寻求庇护的这个男人——快要死了。”白色身影轻悠悠飘到御帐顶端。

恰这时,皇帝与一众大臣走了出来。女人翩然落在皇帝身边,把手放在他的肩上。皇帝似乎觉得肩头发冷,微微颤了一下。

素盈看在眼中,脸色更加苍白,不禁快步向他走去。

“他快要死了。”白衣的女人又说了一遍。

“……你说谎!”

“信不信由你。”白衣女人漠然说:“素盈,赶快为自己打算吧!八岁的孩子不明白天下的意义,奉香的女官担不起天下的重担,可是你——皇后陛下——你马上就会发现:不能不要,否则你一无所有。”

素盈越走越快,神色不定地一直走到他身边,失礼地拉住了他的袖子。他不明所以,见她的表情又惊疑又难过,他宽和地向她笑笑,说:“进来,我有话对你说。”

他说着,轻轻挣了一下,却没把袖子从素盈手中挣脱,于是换上严肃的神情望着她。

明明是在阳光下,素盈却觉得有些冷,还有些眩晕,越来越看不清他。她不得不闭上眼睛,深吸口气,放开他的衣袖随他步入御帐。

身后帘子垂下的一刹,三天的快乐隔绝在华美的御帐之外,他在她面前变回君王。

帐中有种清甜温暖的香气,毫不张扬地浮动在他们周围。

素盈心神恍惚地站在他面前,又不知要说什么,只是出神地观察他一举一动——大臣们离开之后,他的神色并不愉悦。见她眼神凄凉,他沉声问:“你已经知道了?”

素盈一哆嗦,反问:“什么?”

“兰陵郡王在西陲连败,伤亡惨重。”他眉头微锁,“上一战中他被俘,是副将谢震突袭敌营将他救回。如今西陲战事陷入僵局,形势不好。”

“什么?!”素盈一惊,立刻跪倒代兄请罪——古来帝王常把“百姓有罪,在予一人”挂在嘴边,把全天下的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好像只有这样才算明君。身为他的配偶贤后,皇后自然一样照做。她的家眷做事不利,其中肯定有她的错,她必须主动求罪才显得识大体,若是求情,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