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天下-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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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盈见她这样子也觉得难过,不免在旁边连声宽慰。
十二姨娘忽然“咚”地跪在素盈面前,吓得素盈连忙搀扶躲闪。
“六小姐,我不知阿槐前途是喜是愁,只知道她不求再见我这个当娘的一面,只盼看见你——可见六小姐就是她最后的希望。我求求六小姐,你就进去陪陪她,她就这一个心愿……我的阿槐,还不知日后会怎么样……六小姐就让她安心几天吧!”
素盈手足无措地看着她,又看看爹,再看一拥而入的众位姨娘,人人都为淳媛悬着一颗心,根本无人顾及她是否情愿。素盈纵然心里千万个不愿意,也没法开口拒绝,只能无声地流泪。
素老爷见她还在犹豫,痛心道:“阿盈,那是你妹妹呀!”
他这样一说,素盈骤然想起素槐的可爱之处,心中一酸,哽咽道:“姨娘快起来吧!阿盈也不舍得妹妹在里面孤孤单单地担惊受怕,我这就准备准备……不管我去有没有用处,陪她一段日子,总好过她一个人。”
她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十二姨娘放声痛哭,恨不能向素盈三跪九拜。
素盈见十二姨娘哭得悲切,心想:母子连心,恐怕她心里是有了不祥的预感。
她也知宫里凶险,虽说今非昔比,可自己这次进去的身份也不复往日,前途如何,真是难以料想。
第二天,素老爷挑个吉时,将素盈交与宫中来的宦官。素盈回头望了他一眼,见他的神情像是还有很多话想要交待。她知道父亲对她总算还有一丝不舍,心中也欣慰了几分。
一路上,素盈原以为自己会感概万千,可她心中恍恍惚惚,直到宫门口也没想些什么。宦官请她下车走路时,她才打个哆嗦,知道没有回头路了。
宫殿依旧肃穆堂皇,素盈目不斜视,只管埋头跟在宦官身后。
谁知拐了几个弯,她这一行人迎面遇到带着几个丫鬟的荣安公主。
荣安换了妇人发髻,妆容也大有改变。素盈一时没认出公主,倒是公主一眼认出了她,一动不动站住路当中,冷眼瞅着素盈。
宦官向公主行过宫礼,素盈也按礼数见过公主。荣安公主没有放她过去的意思,只是那样看着素盈,笑得阴阳怪气:“听说淳媛要你进来照顾她?呵,你们家的排场倒是不小。我真不明白,怎么奇怪的事情都出在你们家人身上呢?说到底,还是因为你们家的人都不懂得安分啊!”
按说女眷进宫探望妃嫔,甚至小住,都是有过先例的。况且淳媛有孕,召姐妹进来陪伴散心也无可厚非。但素盈听她的口气分明故意找茬,又不愿和她争执,只是敛容站在那里不答话。
荣安公主见她没脾气,心中更觉愤懑,低声道:“看看你,就知道淳媛是什么人。一个当不成人家的儿媳,还死乞白赖占着人家的信物;一个不过是选女,就有了身子——你们姐妹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无耻!”
素盈就知道她必定要拿这事做文章,既是早料到的,也不觉得有多么生气。却听荣安公主切齿道:“你们以为自己是谁?素盈,你以为你是什么人物不成?信默得罪了宰相,是我在母后面前为他苦苦央求,母后才不顾与宰相冲突,把他要到丹茜宫——是我让他留在宫里、留在京中,没有到那蛮荒的地方受苦。我是公主。你呢?你能为他做什么?”
素盈默默听着,只觉得往事如烟,听到耳中,竟像隔云观天一般飘渺。
荣安公主见素盈像个闷葫芦似的一言不发,愤愤之中也觉得无趣,冷哼一声从她身边走过。
可素盈却神使鬼差地低语:“公主,你觉得他会在乎吗?”她轻轻抬眼望着荣安公主,用极缓和的声音说:“你觉得,他会在乎你能为他做什么、我不能做什么吗?”
荣安公主的脸庞倏然苍白,抬手便向素盈脸上打去。
素盈一躲,她扑了空,反手又打第二下。
“住手!”丹嫔正在这时带着两个宦官、四个宫女走过来,见荣安公主恼羞成怒的样子,喝道:“堂堂公主,竟像个泼妇似的在光天化日下打人,成何体统?!”
荣安一见是她,含怒笑道:“好啊!你们一家人勾结起来了!丹嫔,你想教训我?呵——这后宫还不是你的呢!”她说罢,抖了抖衣袖,趾高气昂地扬长而去,分明没把丹嫔放在眼里。
丹嫔也不与她理论,径自走到素盈面前,柔声道:“我看看,伤着没有?”
素盈向她行过礼才说:“没有。”可话音未落就觉得耳垂刺痛,原来是被荣安公主的指甲刮伤了。
丹嫔见素盈耳鬓的发丝被荣安公主挑开,伸手为她抚平,遥望荣安公主的背影冷哼一声:“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以为她还是宫里的明珠?嫁出去的人了,还是三天两头跑回来——也不知是谁不识体统!”她转头看看素盈,笑道:“淳媛等你等得着急,央我来看看,正巧就看见这情形。她以后再这样当面给你难看,你就告诉我。我不信治不住她!”
素盈忙说:“这回错在侄女口不择言,侄女以后小心就是。”
“好了,你妹妹那边着急呢。快过去吧。”丹嫔亲热地拉起素盈的手,两人一边攀谈一边走到琉屏宫。
进宫之后,素盈先按规矩向淳媛行拜礼,待素槐无比欢欣地扶她起来,她才看见素槐的样子,不禁又惊诧又心疼。
“娘娘……”素盈上下打量,见素槐形神萧索,明显瘦了许多,哪里像个有四月身孕的人!“娘娘怎么、怎么弄成这样!”素盈心酸,想素槐初入宫廷是何等踌躇满志、神采飞扬,这时竟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想必今日见到素盈,她满心欢喜,清瘦的脸上也荣光焕发,看起来还好一些。还不知平常是怎样的满腹忧愁。
淳媛握着素盈的手,一时说不出一句话来,带着笑容哽咽道:“就怕姐姐不愿意来。看见姐姐,我就安心了。”
素盈怕她动心动气伤到身体,忙挑高兴的话安慰她一番。
丹嫔知道她们姐妹有些话不愿当着自己的面说,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淳媛也不强留,一心要把委屈向素盈倾诉,可到了素盈面前又不知先说哪桩。
素盈坐了这些时候也没闲着,她察言观色,见琉屏宫的宫人个个机灵,不像不堪使唤的样子,可淳媛对他们提防得很,他们端上来的茶水点心,淳媛碰也不碰一下。素盈知道妹妹自有道理,心里也觉怜惜:照这样子看来,淳媛吃饭一定更加谨慎,怪不得瘦成这样。
姐妹二人诉说分别这些时日的话,一直说到进晚膳。素盈留心看,果然见淳媛不怎么吃。她有意说:“娘娘是有身的人,这样可不行啊!娘娘是不是觉得御膳不合口味?”
淳媛忙答:“不知怎么回事,我这一阵总是惦记轩叶做过的点心。”
素盈笑道:“这个容易。我在轩叶身边没少看她做饭做菜,就算不比她强,至少能依葫芦画瓢。娘娘要是不嫌弃,我为娘娘做来尝尝。”
淳媛欣喜万分,说:“原来姐姐会做?真是妹妹的福气了!”
素盈让人要来各色材料,对淳媛道:“要是烟熏火燎的东西,免不了要伤到娘娘贵体。所幸近来天气炎热,我做些爽口的给娘娘吃,也不用生火什么的。”说着当即在淳媛面前挑选水果和炒好的面粉。
淳媛见她无比细心,不止面粉要在手中细细摩挲一番,确定其中没有异物,连洗濯瓜果所用的清水都要亲尝过才用,放心地说:“我就知道叫姐姐来是不会错的。”
素盈叹道:“娘娘信我才叫我进来的,我就该这么仔细。可我真没想到娘娘居然过成这样……”
淳媛垂下头,泪盈于睫,“姐姐心里一定以为我这是杯弓蛇影、草木皆兵。姐姐不知道我那些事……”
她正要说,恰有个宫女进来收拾素盈用毕的做饭家什,她就什么也不说了。
素盈做的点心清爽美味,淳媛这回多吃了些,素盈也陪着吃了一点。她们边谈边吃,吃完一顿,已经是掌灯时分。
素盈怕淳媛说话太多伤了神,夜里难睡,便劝她静静冥想一会儿。可淳媛迫不及待要把这半年的心事都告诉她,一直到安寝时她也没说完,索性道:“姐姐就睡我这儿吧!你今天刚进来,我可舍不得放你走。”
“那怎么行!”素盈笑道:“万一圣上过来,我来不及回避,成何体统!”
淳媛的嘴角动了动,努力挤出一个笑,怅然道:“圣上不会过来的。”
素盈看她说得伤心,不忍拒绝她的盛情,姐妹二人便一里一外同榻而眠。
宫女为她们铺好床就退了出去,淳媛等她一走,便把被褥掀开,一寸一寸地捏一遍。素盈看着,心里直打突,“娘娘……你这是……”
“不是有句话,叫做‘小心使得万年船’嘛。”淳媛不以为意,浅浅一笑,躺到床里面。
姐妹俩静静地躺了一会儿,素盈听淳媛的呼吸就知道她睡不着,柔声道:“娘娘现在可不比往日,不管做什么都要先想想自己的身子。晚上阴气重,娘娘更要好好调息休息才成。”
淳媛叹了口气:“哎——睡不着了!我已经有好一段时间睡不踏实,总觉得晚上有人来窥探。”
素盈怕她想到不好的事情,忙把十二姨娘交待的安胎养神的话一一交待。
淳媛抚着肚子道:“要不是为圣上,我都不知道要怎么熬。”
素盈早就好奇她是怎么接近皇帝,这时婉转地问:“妹妹还没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呢。”
淳媛静默片刻,微笑道:“上次皇家远猎,我也跟去了——选女们只有两三个能跟去,我费了不少功夫呢!可是围猎第一天,就有人把我的弓箭藏起来……我现在已经不去想那人是谁,多亏了他,不然,我不会遇到圣上。”
素盈侧头看看,发现妹妹的神态安详甜美,心中不禁生疑:这不像炫耀成功,倒像是她在回忆初恋的情形。
淳媛没在意素盈的样子,抿嘴笑道:“我身边就只剩一副弹弓,只好找树高巢多的地方,拿弹弓打鸟儿玩。圣上……哎,他就那样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当时都傻眼了——他全身上下是金银辉映的甲胄,马背上挂满了狐狸、野兔……那样子就像战神下凡似的。”淳媛想到高兴处,把头偏了偏,靠在素盈肩上,说:“姐姐,我告诉你啊——这宫里只有圣上是好人!他是最好的人!你不知道,他……他竟然教我打弹弓呢!就是那天,我在树下打鸟的时候,他笑吟吟地看着说:‘你这样打不到高处的。把弹弓给我,我教你’——哎,姐姐!我想到那一刻就死而无憾了。”
素盈见她高兴,心想:四个月前,正是淳媛受孕的时候,也正是圣上一道圣旨,将她的信默点为驸马,从她这里夺走一桩婚事的时候……想到这个她就无法陪着淳媛一道高兴。
仿佛姐妹之间心有灵犀,淳媛靠在素盈肩上就知道她想什么,悠悠地说:“姐姐这时候一定在记恨公主择婿的事情——那可不是圣上的错,他知道白二公子有婚约,不想同意。是荣安公主以死相逼,加上皇后娘娘爱女心切,怂恿圣上……圣上是个心平气和的人,讨厌她们没完没了地聒噪,才、才找了我……”她有点羞涩,也有点苦恼,“我看圣上的意思是不答应那桩婚事。可不知宰相怎么也掺合进来,为皇后帮腔,让圣上难以拒绝——多半是皇后求宰相。我看他们两个的关系很不对劲。”
“嘘!”素盈轻声制止,心中对公主下嫁的大略情形已经了然,柔声道:“都过去了,不要提了。”
淳媛咬着下唇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