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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部分

五胡烽火录-第1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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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刑不上大夫,我,燕国尚书左仆射,汉国敢加刑于我么?”

那士兵不怀好意地笑着:“大人,您堂堂燕国尚书左仆射,在此桥头咆哮,来往百姓都看着呢……嘿嘿,加不加刑我不知道,不过,此事若传扬出去,恐怕大人的脸面也没了。”

第二卷 艰辛时代 第144章

脸面——这小兵话虽然不客气,但他说的话正戳到皇甫真软肋。

读书人最讲脸面,皇甫真虽然投降异族,把祖宗扔到了门背后,可脸面还是要维护的。

为过个桥咆哮桥头,这是小节有亏,但若是汉国不管三七二十一,揪住他打一顿屁股,那他今后怎么继续做官。

投降异族——他并不是唯一。这年头文化人都投降异族,他不孤独。历史是文化人写的,为了文化人自己的脸面,他们会把历史事实歪曲,以显示他们当汉奸是代表最先进的历史观念,代表……,代表……,所以皇甫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但别人的屁股没挨过板子,皇甫真要是挨了板子,他那些同伴决不会声援,相反,许多人正盯着他的位子,就等机会踩着他上去,好向鲜卑主子献媚聂。在这风头浪尖上,他怎敢拿自己的屁股,测试汉国士兵揍人的胆量?

屁股……俺还是算了吧,保住屁股要紧。

皇甫真一言不发,用实际行动作了选择——他拨转马头,向“忠塔”前的桥面走去。

三山汉王府,司马燕容心神不定地坐在会客厅,等待与高翼会面。

她来三山已经十天了,刚到时,文昭以大妇的姿态跟她见了个面,冷冷地告诉高翼正出兵在外,由于战况不明,一时半时回不来。随后,就把她晾在了汉王府,不闻不问。

三天前,高卉急慌慌赶回了三山,确知高翼没与司马燕容见面,立刻长舒了口气。随后便开始百般讨好她。

高卉与文昭立场不同,文昭对这个丈夫“勾引回来”的“外室”可以摆脸色,但高卉不能。丈夫是她的天,是她的全部生活,既然弄巧成拙,把这个“外室”逼回了三山,她就不能让郎君因此埋怨。所以,这几天来,她一直尽心体贴地照顾燕容。高翼今天回三山的消息,也是她告诉司马燕容,并特地遣散仆役,安排两人单独见面。

时光渐渐流淌,司马燕容无数次侧耳倾听,会客厅外都毫无动静。

“时光流淌”这个词出自于水钟,这间会客室靠墙一面,正竖立着一座半堵墙大小的水钟。水滴声单调乏味,时光就在这单调的水滴声中,一点点流淌。

屋外回廊上传来数句轻轻的人语声,石质的大楼立刻将这一问询放大,仿佛那声音就在耳边询问:“燕公主还在吗?”

司马燕容嗖地坐直了身子,接着听到一个女声回答:“在,等殿下已经许久了。”

这座大厦三山僧侣建筑队建造,走廊的弧形穹顶,原先是罗马皇宫搞的防刺杀设计,它可以让走廊内的耳语与密谋,清晰地折射到屋内一个特定位置。司马燕容无意中斜躺的那张沙发椅,正是窃听的最佳位置。

这个秘密连建筑这宫殿的建筑师也不懂,他们只是搞到了一份图纸,照猫画虎而已。所以目前,别说高卉,连高翼本人也没有觉察到这点,却被司马燕容无意发现。

靴声囔囔,临到门口,那个声音吩咐道:“你们去处理政事吧,我进去就行了。”

几个声音参差不齐地响应道:“是!我等告辞。”

门开了,高翼那张笑脸出现在门口。

司马燕容曾经无数次设想过两人相见的场景,有情不自禁地狂喜状,有深情脉脉地无语状,有大喜大悲的挣扎状,有……,然而,她从没想过,两人见面竟是这幅场景。

……该怎么形容这幅场景呐,嗯,应该是平静中的灿烂。

刚开始时,司马燕容心中说不尽的惶恐,等见到那幅微笑的脸,司马燕容忽然觉得,一切都不必担心,一切,都由眼前这个男人解决。

一霎时,她心中无比的轻松。她为此热泪盈眶。

动荡的中国,战乱造成的不安让无数家庭四分五裂,频繁发生的水灾、旱灾、蝗灾,疯狂的吞噬着每个人的生命与精神,女人们只有靠男人的相伴,怀着对美好近乎自欺欺人的想像来相互取暖,支撑并生存下去。

现在,她找到了一个灯火辉煌的城市,她感到这城市里有一盏灯是为她点亮,这就足够了。

什么委屈,抱怨,礼制的顾忌,……让它们统统见鬼去吧。经历了桎梏到解脱,她幸福着。因为一切有眼前这男人解决。

耳边,走廊外再度传来窃窃私语。

“好啊,这下好了。我汉国以‘汉’立国,两王妃里却无一个汉人,现在有了秋实宫,我汉统得以传继了。”

“嘘,禁声,王之家事,不得乱议。”

“黄相,这事咱得筹划一下……”

声音渐渐走远。司马燕容偷眼看看高翼,见对方毫无察觉,不禁回身看了看身后那张躺椅。

高翼站在那里,看着司马燕容珠泪两行,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这时代,男女之间有太多的“授受不亲”,高翼不知该用什么礼节迎接这个哭泣的女子。

“咳咳,很抱歉,听说你来,我正与燕军对峙,一时脱不开身”,高翼干涩地说:“让你等久吧。”

“无妨”,司马燕容体谅地说:“郎君国事在身,岂能为一小女子耽误天下事。”

高翼稍一犹豫,一挥手仿佛要拂去什么,他快步走上前去,牵起司马燕容的手,柔声说话,语意却不容置疑:“今年腊祭,我们举行婚礼——不管朝廷的封赏来不来,我决定了。我们结婚。”

司马燕容平静的点点头,算作是回答,高翼脸上显露出开心的笑容。

为了在乱世中立足,他娶了宇文昭。为了获得一个好的生存环境,他娶了高卉。如今,他终于为自己取了一个女人。自立、坚强、善体人意的司马燕容。

这段感情没有掺杂任何功利成分,燕容是高翼接触到的最美丽的同族女性。兴奋之下,他牵着司马燕容的手,准备坐到那张躺椅上呢喃一番。

司马燕容见状连忙掩饰到:“郎君,请分坐。”

说完她抢先坐在那张躺椅上,指点躺椅前的那张椅子,请高翼坐下。

高翼轻轻一笑,自嘲道:“分坐,这好像是我家啊。”说罢,他还是遵从司马燕容的意志,讪讪的坐到那张椅子上。

“我还记得那天,我在青溪桥上见到你”,高翼悠然的回忆道:“你穿着一身华丽的瑞兽葡萄衫,手持一柄团扇,娉娉婷婷的向我走来。啊,阳光、绿草,美丽的衣衫,这一切仿佛都在昨日,伸手便可触摸。”

“那么……”司马燕容话才出口,又立刻刹住了话头。

她本想问,她最终被逼回三山是不是实现了高翼的本来愿望,但话刚一出口,她又觉得如此揣测高翼未免过于恶意。

高翼显然误会了她的问话,连忙解释说:“听说你来的消息,我也很想见你,但是燕军三十万军队回军和龙城,不解决这事儿,我怎敢抽身?

啊,对了,我刚才回府,还处理了一件公务。今年,第一批征讨倭国的将士登上倭岛,有数百人赶来投诚,为首者说:不久前,他为躲避中原战乱,怀揣蚕种渡海逃至日本。据称,其家族还精通织绸技术,懂得织做狩猎纹锦、莲花纹锦、鹿草纹锦等多种织法。

据说,这几种织作法在中原已经失传。由于这些人会说汉话,将士们按规定把他们送回了三山。

刚才在府门口,他们向我敬献蚕种,倒令我想起你穿的那件瑞兽葡萄衫,所以停留了片刻。”

高翼拉着司马燕容的手,正低声细语间,走廊外传来了一阵奔跑声。奔跑声至会客厅门外停下,旋即想起了敲门声。

司马燕容与高翼立刻分开,她赶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撩了撩头发,端坐在躺椅上。

高翼则踱回了自己的座位,临坐下前,他好奇的望了望那张躺椅,清了清嗓门高喊:“请进。”

司马燕容在那头扬起了眉,请进?高翼对手下说话还要加一个请字。殊不知,高翼这是出自推销员的下意识。

门开了,首先窜进门的是一头幼虎,比一只狗略大。司马燕容惊骇欲绝,浑身僵硬的看着那老虎像一头猫一样温顺的卧在高翼脚边,懒洋洋的打了个滚。高翼则伸手挠挠它的下颌,轻轻拍拍它的额头。

紧接着,宇文虎快步走了进来,先冲着他认识的司马燕容点了点头,马上向高翼汇报:“燕国尚书左仆射皇甫真已经进城,马相爷不在。外相官邸无人主持,故来询问大王如何接待。”

高翼微微一愣,立刻明白了皇甫真的来历,他淡然地说:“请他来吧。”

说罢,他伸手止住准备起身的司马燕容:“你不用告退,我俩多年未见,不必为这小事回避。”

其实司马燕容没有告辞的意思,她浑身的肌肉都僵硬着,只是眼珠转了转,瞪向高翼脚下的那头幼虎。

“哦,家养的,你不用担心,来,摸摸看”,高翼拍着小虎介绍说:“今年开春,我们进入山林,寻找向晋国进献的‘祥瑞’,发现了一对才出生不久的小老虎。它们的母亲冻饿致死。猎人将他们带回了三山,进献给我。

这是只母虎,名叫虎妞,它的哥哥名叫虎娃,它们平时养在汤泉城。我昨天回来把它俩也带回来了。别怕,不就是个大猫嘛。来,你摸摸看,很乖的。”

高翼拉着司马燕容的手,抚摸着虎妞。虎妞舒服的打了个哈欠,亮出肚皮与高翼玩耍。见到虎妞这样一幅憨态可掬的模样,司马燕容渐渐去了胆怯之心,童心顿起,开心的与老虎玩耍起来。

其实,老虎并不可怕,是中国的种种传说将老虎神化了。在当时,印度的王宫府里,罗马、埃及的贵族府中,不少贵族饲养老虎看家护院。

老虎不同于熊、狮等猛兽,它毕竟是猫,是杂食性动物,若是从喂奶期间进行饲养驯化,长大的老虎吃面条也肯看家护院。西方记述了四千余年饲养老虎的历史,其中未发生一例虎反噬主人的事例。小说中倒是常有这事。

司马燕容被她记忆中的老虎吓住了,此刻,见到这传闻中的山林之王,在她脚下打着滚,翻着肚皮讨好她,禁不住带着如同现代小女孩玩过山车一样的紧张刺激,痴迷的逗弄着小虎妞。

等皇甫真进来时,正看到这幅美女与野兽的图像。他的震撼无以复加。。

老虎再小,它也不是猫,看到一位穿晋人衣衫的靓丽女子正开心的在地毯上,与一只小老虎玩耍,皇甫真感到有点腿软,顿时腰也酸了,背也痛了,眼也花了,天地都在晃悠。

恍恍惚惚中,高翼的声音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尚书大人……”

皇甫真这回是体验到了封裕冒冷汗时的心态,他任由三山侍从搀着,软靠在一张沙发上。后面他只看到高翼嘴一张一合,却听不到丝毫声音。

许久,皇甫真渐渐的止住了冷汗,等他清醒过来,这才发现他双手正抱着一只金樽,樽里有半盏血红色的东西晃荡,唇边湿湿的,微微有点酒气。

“再喝点”,高翼好心的劝说。

“这,什么东西?”

“西域葡萄酒,石季龙(石虎)最爱喝的酒,再喝点”,高翼抱臂而立,俯身观察着他。那个女子还在逗虎,时不时地瞥一眼皇甫真。

皇甫真此时已失去了问罪心理,他抱着金樽一通狂饮,而后擦了擦嘴唇,歉意地笑了笑:“老朽失态了……汉王内眷在此,请容老朽先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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