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明-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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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很无奈,说,“就这么不名一文地进城去可办不了什么事呀!”
“放心。”王有才眼睛一亮,说:“等下我给你一百斤面粉,现在开封应该更缺粮。进城之后没准能卖一个好价钱。我在城里有一个族弟,名字叫王才,你去找他。一是可以在他那里落脚,二来也可以让他帮你将面粉卖了。换了钱,不就有活动经费了。”
“这……”
“这……”
就这样,半夜地时候,高原带着背扛一百斤面粉地莫清朝城墙那边摸去。
高原军驻防地这一代以为没有经历过战争,双方的警戒都很松懈。等高原和莫清来到城墙下时,上面地人才发觉有人来了,上面扔下一支火把,大喝一声。“什么人?”
墙上火把次第点起,一片混乱,已经有人拉开了弓,指着下面的两人。
“周王府细作。”高原提起声音吼道。声音很响亮。话刚一出口,心中便有点后悔。这么大声音,若是被闯军听到,却是个麻烦。
上面又是一阵骚动。半天才有一个军官伸出脑袋来,“你说你是周王的人,可有凭证?”
“有有有,当然有。放个篮子下来,我把凭信和路引给你们看。”
上面那个军官也不敢怠慢,虽然明朝制度。藩王不得干政。可明眼人都知道。现在的开封虽然名义上由巡抚李仙风全权负责城防。但当家人却是周王。
周王出钱出力,甚至将所有家丁副将都派到城墙上来作战。在开封人心目中地位极高。
很快。一支篮子从上面吊了下来。高原忙将身份证明放了上去。是傅山的路引和周王府的出入凭证。
看到两个身份证明之后,上面那个军官查验了半天,道;“原来你是周王地人,你叫傅山?好,我这就让人放下吊篮拖你们进城。”
“慢着!”一个文士模样的人出现在火把丛中,“你不是傅山,我以前在周王府里见过青主。你是谁,敢,来赚我?来人,弓箭准备。”
一百多把强弓指想高、莫二人。
高原心中一惊,糟糕,还真没想到在骨节眼上遇到傅山的熟人了。他本打算混过关卡,进城之后往王才家里一躲,然后漫漫查访周王宝藏的位置。现在被人用这么多强弓指着,就算想逃也来不及了。
“黄大人。”那武官忙对文士施礼。
“黄大人?难道是黄澎?”高原心念一动,忙提高声音叫道:“上面可是开封府推官黄澎黄大人,我听青主兄提起过你。”
“正是黄某人,汝是何方奸细,怎么知道青主名字地?”黄澎还是一脸的怀疑。
高原大叫:“黄大人,此地不是说话之处,快拉我们上去,再迟了,若被闯贼发现,我们二人就要身首异处了。再说,我们也不过两个人,就算要来骗子你也骗不开你的城门呀。难不成黄大人还怕了我们二人不成?”
“哈哈,黄某人还真没怕过闯贼。好,我这就拉你们上来。”黄澎大笑,命令士兵将两个大筐放下,拉高原和莫清上城。
高原还好,莫清因为带着一大口袋面粉,士兵用力拉了半天也才歪歪斜斜地将他拉到剁口处。莫清已经被颠得难受,心中不耐,扛着那只口袋,脚下用力,在墙壁上一点,轻飘飘地飞了上去。
“好!”有识货的人大声赞扬起来,“好武艺。”
高原二人刚一上城,立即被一群全副武装地明军给包围了。刀枪如林,人声如雨。
“很吵,安静。”黄澎湃一皱眉毛,问高原:“你说你不是傅山,却又为何有他的凭证?”
“此事事关机密,不足为外人道,请黄大人找个安静的地方。在下一一说来。”高原一拱手。
“黄大人不可,这二人皆有武艺在身,若对大人不利,只怕……”那个军官忙道。
黄澎一摆手,对高原说,“你随我来。”转身便朝箭楼走去。
高原解下腰刀递给莫清,“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去去就来。”
“好。”莫清接过那把横刀,抽了出来,站在原地。
箭楼一共三层,是一座很高大的建筑,每层都有十来个炮口。箭楼下是城门,成门高四米,上面用厚实地铁皮包裹。
进箭楼之后,里面的空间也是极大,除了炮口的一排火炮外,里面还堆了不少军械,有滚石、有檑木、还有几口大锅,里面正熬着融化地铅汁。还有一群士兵躺在地上睡觉。再看那群士兵,一个个都满脸疲惫,浑身鲜血。看来,这里除了做军械库房之外,还用来做野战医院。
顶楼比下面一层要小些,也没人。在一个小房间里,黄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说吧,你有什么机密消息。”
高原忙从怀里掏出傅山地引荐信递了过去。这封信高原也看过几次,傅山在欣上说,高原是李自成亲军中一个叫高广地教尉,本是山西娘子关人。李闯进山西时被乱军裹胁,从了贼。现在傅山的感化下幡然悔悟,准备接受朝廷招安,以为闯军内应。
看了看信,黄澎一笑,“倒也误会你了,是青主地笔记。不过,你这次进城来究竟有什么机密报告。”
高原忙道:“闯军已经缺粮,军中粮草只敷半月之用。”
“哦!”黄澎湃面色不变,“就这?”他猛地一拍桌子,“你果然是闯军奸细,来人,把他给我砍了。”
第三卷 积薪之城 第四章 开封,开封
着黄澎这一声断喝,两个侍卫从那头冲来,都抽出腰颈上
当刀子架在脖子上时,高原心中不免有些惊慌。不过,他立即冷静下来,若黄澎真对自己有怀疑,也就不会引自己到这种隐秘的场所,而身边也不留护卫。同瘦小的明朝文人比起来,高原的块头相当出众。要对付小鸡一样的黄澎,一只手就够了。单纯从力量上看,高原甚至比自己手下第一高手莫清还要大上许多,武艺这种东西更多是技巧。
因此,可以肯定黄澎是在和自己玩心理战。古人有许多奇怪的嗜好,仿佛不玩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就不能张显他们的智慧一样。
高原也对这种游戏发生了兴趣,他也不辩解,面不改色,昂着头哈哈大笑起来。
不出高原的意料,黄澎立即装出一副发怒的模样,“你笑什么?”
“我笑你不问青红皂白就当是来赚你的,我倒想问大人,你却从何判定我就是闯贼奸细?”
“哦,也是,不说清其中的原由,谅你也不会心服。”黄澎点点头道:“你说那李贼军中只有半月军粮,简直就是信口胡扯。想了李自成新拿下洛阳,有席卷整个河南。虽然今年天旱,又起大蝗。可河南地大人多,要想征收些粮草想来也不是难事。这个道理三岁小儿都明白,怎么还能骗得了我?”
高原听黄澎这么,这才知道黄澎为什么怀疑自己。心下明了,继续大笑,“哈哈,黄大人,我一直尊重你们读书人。却不想这人书读得越多,心中却是越糊涂,怎么连最简单的道理也不明白。你想那李自成在进河南后不是说过三年不征赋税地吗?”
黄澎挥手让卫兵放开高原,淡淡道:“三年不征赋税,那是说的不征收普通百姓。至于地主豪绅。好象李自成从来不手软。再说,拿下洛阳之后,李自成可发了大财。”
高原一屁股坐在黄澎对面的椅子上,黄澎的卫士见他无礼。正欲动手,黄澎又摇了摇头。
高原回答道:“这个问题我分两部说。首先说洛阳,没错,拿下洛阳之后。李自成是发了大财。可黄大人忘记了一点,洛阳和开封一样是一个纯粹的消费性城市,城中本没什么粮食。而且,就那点粮食。李自成也用来收买洛阳的民心,全放出去赈济饥民了。剩下一堆金银财宝却不能当饭吃。”
“消费性城市,这说法倒也贴切。”黄澎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的确。城里也不会长粮食。农为国本,城市里人再多。于国家却没任何用处。你继续说。”
对于农业和商业究竟谁更重要,高原也没兴趣同他讨论,又道:“我再说所谓的三年不收税,还可以将赋税加在富户和地主头上地事情。河南本就比其他省穷。再说了,地里作物的总产量就那么点,不管怎么征收,总数量还是不变。闯贼这么多人,需要的粮食总量也不变。为了维持军队的日常开销,就得加重地主们地负担。可你别忘了,地主的钱粮从何而来,还不是从农民头上打主意,反正土地是他们的,农民手中没田,交不交租子还不是地主说了算?因此,李闯所谓的三年不征税最后还是一句空话。”
黄澎听到高原这一席话,面色有些变了,身体坐得笔直,态度也严肃了许多,不过他还是提出自己地看法,“照你这么说来,地里的农作物虽然因为天灾减产,也免除了税,但所有赋税都加在地主头上,总量却没有任何变化。如此以来,闯贼该收的军粮数量不变,他们又怎么会缺粮呢?”
高原一拱手,“黄大人大概忘记了一点,李闯进河南以来打击地主富户从来不手软,如此以来,大量富户逃亡。最基本的农村社会组织形式已经荡然无存,农村这么多人,要收税要维持政府地正常运转就得依靠地主和富户。李自成人虽多,却不可能全派出去收粮。他那点人马,撒到农村,只怕早就看不到人影。搞破坏可以,想将粮食一粒不少地收上来,效率却是不敢恭维。”
高原所说的这个道理非常简单,说起来,如果全河南的粮食要想送到开封前线,因为路程远近不同,路上地消耗也不同。现在李自成在河南还没组织出一个高效率地政权。因此,千里之外地粮食要想送到开封来,路上人吃马嚼,能剩百分之十就算不错的了。而在往常,明朝地里、保、县、府政权组织形式可保证运输能够有组织的逐级传递,效率高不说,路上消耗也少。
可李自成的免税制度一出,所有赋税都压在地主头上。农民因为人身被捆绑在地主的土地上,虽然可以免除赋税,但需要交给地主的租子一分也没减少。而地主在被李自成大力打击之后,大多逃亡,李自成的主要纳税人数量一直在减少。而地主阶级的不合作,让现在的农村已经彻底陷入混乱无序的状态。
可以说,李自成政权非常之失败,最可怕的是,他的政权并不能代表任何一个社会阶级。他只代表自己。长此以往,不免陷入孤家寡人的恶性循环之中。
高原也曾经想多,要解决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要么同地主阶级妥协,大家合作愉快地维持着政府的运转;要么直接土改,建立农会让老百姓得到实惠。
不过,李自成虽然颇有军事才能,在政治上却是个白痴。这大概也是所谓的历史眼光的局限吧。
高原的这一番话中夹杂中很多现代名词,黄澎听起来虽然不懂,但仔细一琢磨却非常有道理。他虽然是一个死读书的文人,可脑子并不笨。加上又有多年地执政经验,越想越是惊讶。面上居然带着一丝红润。良久才叹息一声,“看来闯贼真是穷途末路了,连这么个简单的道理也想不明白。如此说来,闯贼果然缺粮,刚才是我错怪你了。”
高原见忽悠成功,心中得意。看来自己已经获得黄澎的信任,不过,单凭自己这一席话黄澎就得出李自成穷途末路的结论。未免太天真了。就目前而言,整个河南可都是人家老李的天下。空谈误国,果然如此呀!
忙站起来施礼道:“黄大人心思慎密,职责所在。高广一介武夫,粗鄙无文,佩服大人还来不及,那敢有怨言?现在的形势是。开封和闯贼都缺粮,就看谁能熬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