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房客 作者:年小初-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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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还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陆宝贝,此时此刻却好像霜打了的茄子,蔫儿了。只见他一缩脖子抽抽鼻子,抿抿嘴,甕声甕气对著车里的严肃男人喊了声:“大、大哥……”
沈慕情慢慢眯起他那双风情无限的桃花眼,其中精光大作,寒意四射,仿佛燃烧著无穷无极的熊熊烈火,又好像飘满了无边无尽的浮冰碎雪。
秦深不著痕迹地侧了侧身,挡在沈慕情的跟前,偏过头去,两人四目相对,旁人看不懂的一些情绪在空气中流动碰撞,火花交错。
片刻,沈慕情牵起嘴角无声冷笑了下,然而右手袖子里,却到底放松了早已紧紧攥起,手背青筋暴跳的拳头。
薛霏霏蹑手蹑脚绕过一直对她虎视眈眈的沈慕情,悄悄扒在程诺身後,小声问:“诺诺,这就是陆氏集团现在的一把手,那个大名鼎鼎的陆阳啊?”弯弯的笑眼瞬间幻化成两颗闪闪发亮的粉红色桃心,晕乎乎地发花痴,“啧,土豪高富帅,钻石王老五,狂帅酷霸吊炸天!怪不得我那一群师姐都迷疯了,整天喊著男神嫁我……啊!”
沈慕情耳朵一动,脸色骤然暴黑,粗暴地将某个不听话的小女人一把拽进自己怀里。
薛霏霏吓了一大跳,鼓著嘴骂骂咧咧:“小、小气……”
奇怪的是,程诺的脸色竟也不怎麽好。
他低著头,半长的栗色刘海软软地垂著,挡住大半张脸,看不清神情。只有紧紧绞著衣角,绞得指甲都几乎泛白了的双手,出卖了他此刻的情绪。
陆阳从始至终都没有看除陆宝贝以外的其他人,微皱著眉,对听了他的命令却头一次久久没有行动的陆宝贝,声音愈发地低沈下去:“你还不上来,还嫌不够丢脸?我不想说第二遍。”
“……”陆宝贝显然是怕极了他这个大哥的,从小到大都是。大哥对他说的话他也从来没有没听过。
可、可这一次……
陆宝贝一咬唇用力闭了闭眼睛,把心一横,一脸大义凌然慷慨就义视死如归的壮士表情:“大、大哥!我!……等、等一下……我、我先处理一下事情……”
拒绝,这个回答,是陆阳从未想过,之前也从未有过的。他心中大吃一惊,但表面仍然不动声色,只是眉目愈发沈了下去。
一记若有若无的眼刀向一旁低头装鸵鸟的程诺射去,眼神复杂,若有所思。
很好,看来,倒是他低估了这个男人的能耐。陆阳这样想著,右手食指卷曲起来,在车门上极有节奏地轻轻敲了两下。这是他在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
陆阳的眼神让程诺感到浑身不舒服,非常不舒服。可是再这样僵持下去,也终究不是个办法。
他叹了口气,抬起头小声劝陆宝贝:“小宝……要不今天你还是先跟你大哥走吧,至於房子的事……放心,我一定找个机会跟你解释清楚的,一定!”
陆宝贝本来无精打采垂头丧气,又觉得在程诺丢尽了颜面,心里正懊恼得不得了,冷不丁听到程诺凑近他耳边的这一句温言细语,眼睛腾得一亮,万分惊喜地转过脸:真、真的!?”
那毫不掩饰的期待呼之欲出,真诚夺目。程诺看得有些想笑,心软了:“嗯,当然是真的。”他点点头,轻声说。
陆宝贝一下子舒展浓眉,喜不自禁,不过很快就拼命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等心里爽够了美透了,才不情不愿地撇了撇嘴,朝程诺凶凶地一瞪:“哼,好、好吧……看在你还算识相的份儿上,今天暂时就先放过好了!”
说完再不敢得罪大哥,弯腰飞快钻进副驾驶座。
一坐上去就啪啪降下车窗,几乎探出半个身子趴在车窗上,急不可耐地叮嘱:“记住你刚刚说的话,一定哈……”
呜──
车子毫不留情地启动,陆宝贝仍不肯撒手,i瞪著眼急得抓耳挠腮,绞尽脑汁地想著应该怎麽威胁威胁:“你要敢耍我,下次……下次……我、我可就霸王硬上弓了!”
“……”
这孩子必须加强语文教育啊汗( ̄▽ ̄”) ……
程诺有点尴尬,慌乱地点头,连忙道:“不会不会。”
後座的陆阳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英挺的眉目皱得愈发紧了,脸色不善,周身沈沈发出寒气。
他坐正身子,慢慢升起车窗。
惊变在这一刻发生。
自陆阳一出现就全程沈默的沈慕情,忽然一个箭步跨上前去,右手猛地抽出,用力按住正不断上升的车窗,硬生生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抵住了来自机械的力量,弯腰俯身,凑近陆阳耳边似笑非笑低声撂下一句:“陆大少爷,给你一句忠告,有空管别人的闲事,不如先搞定自己的破事。”
说完直起身,长臂一伸,将被这一幕吓傻了的薛霏霏捞进怀里,潇潇洒洒,扬长而去。
陆阳眉心一跳,面色骤沈,漆黑的眼睛仿佛结了一层冰,冷冷往下一垂。
围观的人都看呆了。
陆宝贝这时候也顾不上程诺了,急吼吼地回头,大叫:“喂你干嘛!老子打你个……”
伪娘两个字瞬间淹没在疾驰而去的汽车尾音里。
程诺也被深深震撼,等沈慕情和车子都走远了,才僵硬地扭过脖子看著秦深,结结巴巴地问:“他、他刚刚……那是在做什麽?”
他这样问的时候,眉眼间自然而然流露出的震惊,迷茫,後怕,让秦深忍不住想耍耍他。当然,顺便,也的确该是收网的时候了。
毕竟,不能白白浪费了陆宝贝这个从天而降机会难得的催化剂不是。
於是他伸手揉了揉程诺的脑袋,扬起唇梢温柔一笑:“没什麽,就是陆阳欺负你,他看不过去了。”
“……啊?”程诺更茫然了。沈慕情那麽讨厌他,这种情况,不是应该喜大普奔吗……
秦深发现自己实在爱极了程诺这副傻乎乎的模样,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软嫩滑腻的触感仿佛一根羽毛轻轻撩过心尖,说不出的舒爽愉悦,眼中笑意不由愈发温柔,宛如沈溺的漩涡。
他低低地笑著,胸腔轻轻震动,蕴含无限情意:“陆宝贝不是喜欢你吗,他为我鸣不平啊。”
“……”
程诺猛然怔住。脑袋空白了半秒,然後轰一声──炸了。
第十七章
即使过了很多很多年,程诺再回忆自己当时的反应,都恨不得一头钻进地里。
听完秦深的话,他眨眨眼,直接傻那儿了,过了几秒好不容易回过了神,却板著脸迅速转身,全身僵硬,同手同脚地往前走……
真是……太、太丢人了……捂脸。
秦深嘴角泛著愉悦的浅笑,体贴地跟在後面。两人就这麽一路无话,回到家中。
停在二楼程诺的家门口,程诺颤抖著手拿出钥匙,对了好久才对准门孔。
他闭闭眼睛,从仍然狂跳不已的胸腔里徐徐吐出口气,不敢完全转正身子,就转了一小半,低头看脚,小声而踌躇地说:“那……那我……就先回去了……”指节发白,钥匙都快被他给拧断。
秦深大约有半分锺的沈默,沈默到程诺都心慌得想夺门而入,才低声问了一句:“那天我送你的含羞草,怎麽样了?”
程诺一愣,觉得有几分莫名其妙,但更多的是委屈,忍不住脱口而出:“当然很好。”
好得……不得了。
他每天小心翼翼,胆战心惊,不仅上网查询了各种资料,甚至还专门请教了植物专家,浇水松土晒太阳甚至调室温,样样都不敢松懈。
他对它,比对他自己还要上心。
平生收到的第一件礼物,秦深送他的礼物,谁都不知道,他有多宝贝,多爱惜。
无论好的坏的,第一次,总是让人刻骨铭心。
秦深低头看著程诺,目光如水,清冽的眸波在两方窄窄的天地中轻轻,轻轻地晃,温柔如一片无边无尽深不见底的蔚蓝色海洋。
“是吗。那,你对它这麽好,它现在,还会怕你的触碰吗。”他的声音低沈轻柔,似乎是怕惊动了眼前这只草木皆兵的小鸵鸟,“你告诉我,你现在碰它,它还会退缩,还会闪躲吗,恩?”
若有若无的尾音划过一丝撩人心痒的沙哑。
“……”程诺就听见自己脑中轰得一声,身体猛地绷紧。
秦深话里的深意,让他从晕眩的恍惚里瞬间清醒,心跳如雷,耳鸣鼓噪,後背额头很快爬满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把钥匙紧紧攥在手心,利器划过血肉的尖锐刺痛,是他此刻还能保持站立的唯一依靠。
什麽意思……秦深你……到底什麽意思!
别再玩我,别再戏弄我,别再兜圈子,别再说鬼话!你说清楚……说清楚!呜……
那些原本被他藏得很深,很好,难以启齿,甚至打算隐瞒一生也不见天日的感情,在秦深短短几句漫不经心的引导下,犹如一场积了百年的大雪,眨眼间就铺天盖地,茫茫一片。
它们再也不听程诺这个当事人的使唤,不过微风一拂,便天光破日,云层撕裂,汹涌乍泄。
程诺就迷失在这场姗姗来迟的世纪大雪中,厚厚的雪花落在他的头上,身上,覆盖了他的眼睛,掩埋了他的躯体,冰冻了他的心脏……
他在分不清是冷是暖的大雪中迷迷糊糊地想,怎麽能有人这麽犯规,这麽过分,这麽霸道,这麽……这麽……
这麽轻而易举,就将他原本打算一生也波澜不惊的生命,不由分说,全盘打乱。
死水微澜,下面的波涛暗涌,比天崩地裂更动魄惊心。
秦深抬起右手搭上程诺的肩膀,指间收紧,掌心旋转,轻轻地握住掌心下那一片薄弱圆润的骨头。
他用的力气不大,可是在用力的瞬间,程诺却觉得自己的全身都快被揉碎了。他动弹不得,一败涂地,只能任凭星辰陨落宇宙倾覆,一颗茁壮成长的红豆慢慢撑开土壤,就像撑起了他的全部世界。
“你说,有没有可能有一天,它不再怕你的触碰,也不再对你隐藏。”
话尽於此,谁能不懂,谁还能装作不懂,秦深话里的意思呢。
模模糊糊的晕眩中,程诺忽然想起那一天,秦深将这一盆含羞草放进他手心里的时候,说过的话。
【因为,你跟它,很像啊。】
是啊,真像,真像。面对新的事物,面对需要自己踏出一步才能唾手可及的未知的幸福,他们都一样的胆小,一样的怯懦,一样的害怕。
“知道陆宝贝喜欢你,你不知道,我的心情有多复杂。”秦深的头几乎要整个儿搁在程诺的肩膀上了,长长的睫毛柔顺地盖住他那一双美如璞玉的黑眸。他的口气居然有几分撒娇,喃喃地道:“我很吃醋,很不开心,可是看到你不讨厌他,不觉得他恶心,我又很欣慰,终於放心。”
他表演得是如此的用心卖力,演技高超不露痕迹,还有一副那麽浑然天成情深如海的狡猾的皮囊,天真无邪的小白兔,除了乖乖上当,没有别的出路。
程诺觉得自己身体发软简直就快站不稳了。
秦深替程诺推开门,往下滑落的右手若有若无地环住程诺微微颤抖的纤细腰肢。他偏过头,固执而霸道地望进对方的眼睛,温暖的笑容宛如绵绵不绝的决堤的河流,轻易就漫过了程诺不曾设防的双眸。
“你从不让我进你的家门,那你的心门,有一天,能为我打开吗。”
“……”
那一刻,程诺听见他体内有一个声音,疯狂地发出歇斯底里地在尖叫。他想逃,不顾一切地逃,逃到某个,能让他的大脑和心脏,都听他自己使唤的,安全的地方。
“诺诺,我喜欢你。”
“……”
这一次,程诺是真的防线全崩,落荒而逃。
清脆响亮的关门声在昏暗曲折的楼道里惊天动地,剧烈回荡。余音弥漫,久久未消。
门里的程诺靠著房门,虚脱般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息,表情劫後余生仿佛一只死里逃生回到水中的鱼。
门外的秦深安静站著,修长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