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箱丝绸-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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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恽坦荡迎上他目光,道:“我自取鱼,不舍熊掌,赠与贤才。”
蓟无双闻言道:“顾兄未免太狂妄,哪里有这么严丝合缝的好事。”
顾恽眸光清亮:“蓟公子身体不便,顾恽就来了,这也不算,严丝合缝么——”
蓟无双被他堵得无话可说,愣了一会呵呵笑出声,觉得这姓顾的,当真是奇思妙想胆大妄为的可以,不过那时的自己所欠缺的,不也就是这股狠气么。他想,要是那时强硬一点坚定一点,自己这一生,会不会是另一番模样,不是被困在这方圆的尺寸之地,而是四海为家浪迹天涯,那人也在身旁,比肩而站袖手看天下……
可事到如,还有什么可想的呢,浮生已去一半,自己拖着残躯贱命终究是到了尽头,而那人,怕也江湖夜雨十年寒灯,不是倒在了荒野地里,就是继续落拓漂泊,今生,怕是再无见面之时了。
半晌,他回过神,笑着看顾恽,之前的疏离试探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欣赏,他目光慈爱的如同长辈,印着三十出头的年轻面孔,实在古怪,他像是对饮的友人一般,端起茶碗笑道:“好一个取鱼不舍熊掌,顾公子,蓟某敬你一杯。”
顾恽抬盏和他碰杯,瓷盏发出铮的一声清吟,他目光恳切,道:“多谢!”
蓟无双咳了两声,摇头浅笑:“谢我作甚,一切自看本领。按着‘蜉蝣’的规矩,你得先进地宫,闯过关口一十二道,活着出来,才算合格。说吧,你要什么?”
“龙胆草。”
蓟无双微微色变,拧眉疑道:“生在千年寒冰之上的龙胆草?那东西,世间当真有么?你要龙胆草做什么?”
顾恽低落的笑了下:“原来还有蜉蝣首领不知道是事情,自然是…用来救命——”
作者有话要说:泪流成双~~~连上网了
、第七十九章 千里相随
天蒙蒙亮,朝阳门才拉开,一辆马车就穿破雾霭,驶到了城门下,守门的禁卫睡眼惺忪的喝道:“来着何人?”
驾车之人是个黑衣的高个青年,面容干净笑意和善,也不说话,只是从怀中掏出一枚蟠龙金牌亮了亮,守城人一个激灵,骤然换脸:“小的有眼无珠,不知是怀南王府的大人,大人恕罪。”
青年笑一声道无碍,守城人又道:“小的职责所在,斗胆问一声车内之人是?”
青年答道:“王府的刘大夫,南下去给我家王爷瞧伤。”
说着马车帘子拉开,露出一张白发苍苍的脸来,正是王府的老刘大夫。
守城的禁卫连忙让道,青年缰绳一抖,马蹄飞奔而出,车影很快又融进了昏沉的雾气里。
马车在道上疾行,日夜兼程的取道南下。五日后的傍晚,在云锦城门将闭之时,紧赶慢赶的进了城。
云锦城地处腹中,时值傍晚,却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屋内亮着烛黄灯火。
道路却并不因此冷清,许多逃难的灾民散在城内,放眼望去,墙角屋檐下,都是衣衫褴褛浑身污浊的男女老少,他们无家可归,颠沛流离,个个面容颓废眼神绝望,因为饥饿,双颊突兀的凸起,痴呆的目光盯着行驶的马车,时不时艰难的咽口唾沫,此起彼伏的稚子哭声,抹着泪喊娘叫饿,听的人心酸晦涩。
更有消瘦的妇人,头发裹着污泥,不知几日没洗,抱着嗷嗷待哺的哭啼婴儿,拦路跪在道上,俯首磕头一砸一个响,央求着大侠行行好,赏口吃食,泪流在风尘覆面的脸上,冲刷出道道蜿蜒的泪痕。
这是天灾的时候,无力的百姓,朝廷不管其生死,就只能背井离乡,饥肠辘辘,卑微低下,受人驱赶,过着猪狗不如的流离生活。
驾车的青年铁石心肠,面不改色的由着缰绳,将马匹控制的稳稳当当,绕过苦苦哀求的妇人,兀自前行,马车侧窗遮帘被人从内掀起一角,看不清脸,捏在帘子上的半截手指,却是圆润细长。
马车宿在一间客栈,车内下来两人,一老一少,三人要了两间客房,便在大堂找了个空桌用晚饭。
南方泛涝,北上贩卖丝绸的马队也不敢从饥饿的眼冒绿光的难民堆里穿过,本该人满为患的酒楼客栈,也就门可罗雀了,大厅里空荡荡一片,总共也只有不到十桌食客,小二并不忙碌,酒菜上的也十分快。
小二正摆上一碟翡翠白玉豆腐,就听东面那位俊秀的客官问道:“小二哥,问你打听个事儿,可否?”
小二笑呵呵应道客官请讲,那人便道:“小二哥可知,邻城云锣,如今的情况如何了?”
“客官,云锣城已经封城七日了,消息传得满天飞,准确与否却是不知道的。”
“劳烦将你听说的消息,说与我们听听。”
“据说是因为巡抚大人遇刺,至今仍昏迷不醒,云锣城县令大惊失色,慌忙封了城池,不让人进出,传言还说,刺伤巡抚的灾民,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怎么会被一个孩子刺伤了?”
“那就不知了,巡抚一被刺伤,城门即刻就封堵了,客官,菜上齐了,可还有什么吩咐?”
“没了,有劳小二哥。”
……
赵全从厨房钻出来,满脸的炭灰尘土,手指倒是洗的干干净净,端着个木托盏,脚步匆匆的往厢房奔。
还没近门,就见门口站了群莺莺燕燕,凑在一起叽叽喳喳,数来有四五个,徐娘半老也有,豆蔻年华也有,都是一水的涂脂抹粉、艳色轻纱,简直俗不可耐。
赵全眉头一皱就想发火,他最近耐心欠奉火气滔天,加上王爷一直昏迷不醒,心头又急的油煎火燎,稍微不耐烦,立刻就千百倍的挂在脸上,瞎子看不见,就是闻都能闻到扑鼻的火药味来。他虽然只是个小厮,可耐不住主子身份尊贵,轻易也是得罪不起的,所以识相的如今别惹他为好。
显然,县令陈三思不敢撞枪口,他这群扣着县令如夫人头衔的女人们,却是极为不识相的。
那五位县令妇人,大清早就提着礼物前来慰问怀南王爷,谁料大门紧闭,竟是个迎头的闭门羹,敲了好一会子门,也不见有人开,正嘀咕抱怨着,就见王爷的贴身小厮赵哥儿端着药碗从廊后绕过来,想来是去煎药去了。
一众女子在大夫人王氏的带领下,踩着小碎步拖腔拿调的迎上来:“哟,瞧这府上杀千刀的懒惰下人,这种粗糙活计,怎么能让赵总管亲力亲为呢,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这群小贱人。”
这妇人生的本就尖酸,面泛狠色更显刻薄,赵全对她是十二分的不喜,冷着脸道:“不关他们的事,我家王爷的药,素来都是我煎的,夫人莫要为难他们。”
王氏讪讪应了一声,带着妹妹们亦步亦趋的跟着赵全,眼神不住的往紧闭的门扉里瞟,时而目光娇俏一转,也有丝丝妩媚。
赵全走到门口站住不动了,面朝大夫人方向,心里明知这些浅薄的女人们为何而来,无非就是痴迷他家王爷美色,拐弯抹角的多瞅几眼,他心里恨的牙痒,面上却还要装出一副疑惑的样子来,看向大夫人道:“不知大夫人前来,所为何事?”
大大夫人提溜下手里抓着的福字礼盒,笑道:“我家大人公务繁忙,特命我与妹妹们前来探访王爷,千年人参一只,聊表心意。”
听她这自豪语气,好像这千年人参,是多么稀罕了不得的东西,赵全在心里哼了一声,看也没看那千年人参一眼,回绝道:“赵全代我家王爷谢过夫人和陈县令,礼就不便收了,王府的大夫带着药石已在来路上,约莫这两日就到了,王爷尚未转醒不便见客,夫人们这就回吧。”
字里行间,已是浓浓的送客之意,明理人听见,也该走了,也不知大夫人是怎么想的,非但不走,反而笑道:“那怎么行,老爷交代了,这人参,我可是万万不敢提回去的,再说了,赵总管一人服侍,总有顾不来的地方,我与妹妹们在一旁,还能敬上一些举手之劳,您说是也不是?”
赵全耐心告罄,正要翻脸,就听耳边响起一道温雅男声:“夫人的好意,我代子衿心领了。”
赵全呆愣一瞬,待反应过来谁在说话,登时大喜过望,目光越过众夫人,就见院口站了个青衣人,满身风尘仆仆,都掩不住的出尘风骨。
几位县令夫人看着院口像是从天而降的青衣人,清隽秀雅,身后跟着一位老者和一位年轻人,而自家公务繁忙的老爷,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像个带路的一般,站在那人左手侧,神色恭敬,俱都不约而同的想,这又是哪位大人,连王爷的名讳,都直呼不畏。
那人笑着走来,身形一杆翠竹似的挺直,似再大的风雪也压不弯,赵全像是见了主心骨一般,几日来强自镇定的心里突然就委屈无比,惊慌、害怕、恐惧、担忧雨后春笋似的从四肢百骸里钻出来,这个时候,他又成了一个六神无主的孩子。
他端着药碗快步迎上去,眼眶发红几乎拢不住里头的湿意,难受的呢喃出一句:“大人,王爷他……”
顾恽抬手揉揉他头发,柔声安慰道:“辛苦你了,他没事的,他在那间房里么,我去看看他,药给我,你先跟着刘大夫下去打点安顿,时伍,你也去歇会,”他转身面向县令陈三思,笑道:“叨扰陈大人了。”
陈三思连忙摆手:“不不不,顾大人客气,这是下官应尽的本分。”
陈三思驱赶走一众意犹未尽的如夫人,亲自带着老大夫、赵时伍去了客房,顾恽在门口站了一阵,推门进去,反手将门栓插上了。
屋里十分宽敞,关着门窗,光线有些暗,顾恽走过大厅绕了个弯,就见帘帐遮挡的雕花床沿,挂着一缕白发。
他就站在那里,端着药碗石化似的,盯着那缕头发出神,他脑子里浮起很多过往,想起杏园宴上他的惊鸿一剑,想起国宴上携带自己穿花拂柳一般飘然掠远,想起他身形飘逸在树下心无旁骛的练剑,剑势行云流水,依稀可见巅峰境界。
他痛苦的闭上眼,阖住满心悔恨,他想,可如今,他却被一个十岁孩童刺伤的昏迷不醒,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他心里疼的厉害,像是有人拿着锋利的刀片,在他心里一笔一划的刻下几个字,赵子衿,重重叠叠密密麻麻。
他抬脚走进床榻,赵子衿盖在被褥下的身体渐渐露出来,搁在腹上的手、大开的里衣领口依以及下面带着血迹的纱布、修长的脖子和线条美好的下巴,最后是那张熟悉的唇角亲吻过的脸,英俊的,苍白的,眉心微蹙的。
顾恽在床边坐下,将木盏搁在床头的圆凳上,目光深深的看着赵子衿的脸,见了面才知道,浸透在每一个清晨和夜晚的思念,汇聚在一起,已是如此深刻。
闭着眼的赵子衿,让他觉得奇异又心酸,那人在他的视线里,一直是眼巴巴等着的姿态,不管自己什么时候抬眼,立刻就能对上他望过来的目光,自己把它当成理所当然,真到这天来临,他猛然发现,赵子衿有多不容易。
他先是掀起他胸口里衣处的衣襟,看了眼他身上的伤口,被纱布包裹着看不出伤势来,只能从血迹深浅出大概确定位置,纵然不知深浅,可他心里清楚,赵子衿昏迷不醒,多半不是因为这刀伤。
顾恽的手指伸出去,描摹他深刻的轮廓,指尖下的肌肤依旧是记忆里的凉意,他没有发烧,额角却是密匝匝一层冷汗。他拿指腹揩掉汗迹,接着向下游走,划过英气的眉骨,盛着海一样深情款款目光的眼眶,那人扇子似的睫毛拂过他指尖,给他一种赵子衿正在眨眼,下一刻就会睁开的错觉。
他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