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江山-第1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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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说也不晚。(圣堂)”饶是陈恪钢筋铁骨,也被他捏得生痛道:“只是不知元帅,是否受得了教书育人的清苦。”
“嘿,”狄青这才放开手,慨然道:“这是国家振兴军事的百年大计,我就算当一辈子教书先生又如何!”
“此中之深意,元帅还没明白……”陈恪眼中光芒闪动道:“这是一根撬动世界的杠杆。”
“哦……”狄青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膛了。
“从武学培养出来的武将,有着‘天子门生’的身份。”陈恪淡淡道:“在文官面前,底气要硬一些,官家也更信任一些……要扭转重文抑武的局面,这点至关重要。”
狄青缓缓点头道:“如此,我便把下半生,都奉献出来!”顿一下道:“只是官家,会答应么?”
“一定会的。”陈恪笃定道:“我方才便说过了,文官集团已经强大到,可以胁迫官家的意志了。今年沸沸扬扬的立储事件、六和塔事件、乃至元帅的这件事,都是明证。”他压低声音道:“官家再仁惠,也当了几十年的皇帝,既然已经明白,重文轻武的政策过了,也在倾力进行调整,就一定会同意你的计划……别忘了,那些武将,都是官家的学生!”
陈恪还有一句没说,帝王心术,其实就是两个字,制衡。以文御武过了,就必然要调整,这道理,赵祯不会不明白。
说到这,陈恪嘿然一笑道:“而且现在这个时机,非常合适。元帅将这张牌打出去,完全可以起到诉悲情、表忠心、以及让官家舒心的三重作用。”
“为什么三郎可以看这么清楚。”狄青彻底服了,他甚至觉着,自己之前,几次三番拒绝对方的建议,实在是不知好歹。看着陈恪,他又是赞叹又是惭愧道:“而我年近半百,却一直懵懵懂懂?”
陈恪心说,这太正常了,我上辈子看过‘百家讲坛’,有参考答案的。当然,他只能故作高深的笑笑道:“元帅不要这么说,术业有专攻么,让我学一辈子,也学不到元帅打仗的本事。”
“那不见得。”狄青摇头笑道:“如果你愿意学,某可以倾囊相授。相信以三郎的才智,他日提兵踏破贺兰山,擒拿李谅祚,也不是没有可能。”贺兰山,正是在西夏境内。
“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陈恪哈哈大笑道:“还是留给元帅吧!”
“也不知这辈子,”说得狄青心潮澎湃道:“还有没有机会,重回沙场了!”
“说起踏破贺兰山来,我有首词给元帅。”陈恪这次毫无愧意,心道,岳武穆,您老气量宽宏,肯定不介意我拿来救狄武襄,说不定,这个世界上,便不会再有靖康耻呢……
“早听说三郎会做绝妙好词。”狄青大喜道:“某亲自为你磨墨!”
“好!”陈恪心说,岳爷爷的词,你却也磨得墨,便提起笔来,在纸上银钩铁划出岳武穆的《满江红》来: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澶渊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狄青在边上看着,只觉着每个字,都击入自己的灵魂一样,那已经冷却的热血、重新沸腾起来;那些已经忘却的志向,全都鲜活起来,挠着他的心、顶着他的肺,像要从他胸中喷薄而出,像要化成最有力的怒吼——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待陈恪写完,狄青已是满脸泪水,他朝着陈恪深深一拜道:“三郎,谢谢你救了我。二十年前那个狄青又回来了,那个追逐功名的狄青,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首词的作者,是元帅,不是我。”陈恪却断然道:“千万记住,不然无法达到一锤定音的效果,还容易横生枝节。”
“这……”狄青略一想便明白了,武将勾结宗室,向来是帝王的大忌。要是说这首词的作者是陈恪,那官家不免会联想到,他是不是在为赵宗绩拉人脉……陈恪和赵宗绩的关系,经过那次官家的宣传后,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只是窃取了三郎的佳作,实在让人汗颜。”跟岳飞一样,狄青的文学素养并不弱,足以撑起这首词。而且他赳赳武人的身份,与这首词乃天作之合,绝对不虞被怀疑,有人代笔。
“元帅怎么学那些措大?端得是不爽利。”陈恪却大摇其头道:“我帮你,只是看不惯那些文官的操行,你不用觉着欠我的,我也绝对不会要挟你什么,只要你能挺过这一关,把武学院办起来,区区一首词算得了什么?!”对吧,岳爷爷?
还有一更……
第一七三章摸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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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望江南】'第一七三章摸上门
第一七三章摸上门
不枉陈恪一番苦口婆心,狄青不仅重燃了希望,心里还有了个高尚的目标,整个人都焕发出数年未见的活力,他马上写就了一份奏表,并虚心请陈恪过目。
陈恪仔细看过一遍,颔首笑道:“已经很好了。”尽管在他看来,几处措辞还欠商榷,但显然保持狄青的风格更重要:“元帅只需把这一件事办好,剩下的,只管看他们狗咬狗便是了……”
“万分期待着。”狄青呵呵笑起来。
“只是这样一来,”陈恪轻叹一声道:“怕是元帅再也没机会,回到你魂牵梦萦的沙场了。”
“……”狄青默然,尽管武学的山长是官家,但未来的武将都是他培养出来的,换了哪个君王,也不会放他再去领兵了,实在是作茧自缚……然而,这是值得的。狄青苦笑一声道:“就算不办武学,朝廷也不放心我重回沙场了。”
“也不好说,谁知道将来什么情形?”陈恪笑笑,不再纠结未来,在这里呆得时间已经够长了,便起身告辞。
狄青起身相送,欲言又止道:“还有件事,不知三郎能否帮忙参详?”
“何事?”
狄青便将自己时隔十几年的两次求签,居然抽到了一样的签,还有老和尚那番‘生死兴衰’的谶语,告诉了陈恪。
陈恪闻言大笑道:“元帅,你怎么着了自己的道?”
“自己的道?”
“莫非元帅忘了,你在桂林城灵顺庙,算得那一卦?”
狄青闻言,先是一愣,旋即哑然失笑道:“惭愧啊……”
当年狄青南下征讨侬智高,路过桂林城时,曾率众到城外的一间大庙参拜。他拿出一百个铜钱,捧在手上,向神明祈祷说:‘这次出征,胜负难料。如果我能获得大胜,就请让我投下的一百个铜钱都出现正面吧!’
左右一听,连忙上前进谏劝阻,大家都说神意难测,要是结果不如人意,恐怕会挫折士气。但狄青却置若罔闻,他双手一挥,一百个铜钱瞬间落地,让人仔细检查,竟然真得都出现正面!全军不禁欢声雷动,狄青命人用一百颗长钉,将铜钱钉在地面,以青纱笼封盖,并贴上了封条,说王师凯旋时再开启。
后来,狄青果然攻破昆仑关,大败侬智高。凯旋回到那间大庙酬神后,他揭开青纱笼,收回地面上的一百个铜钱,交给左右传看,原来每个铜钱的两面都是正面……
虽然没法说,这些神神鬼鬼就是虚妄,但确实在很多情况下,是人在装神弄鬼。狄青盛名无双,人们疯狂挖掘他的各种传闻逸事,因此十几年前,他曾在大相国寺求签的事情,早已不是秘密,甚至连当时求得是哪支签,都被人发现了。
至于这次为何又抽到那支签,就更没有难度了,只消把签筒里所有的签,都换成同一种便可。
“难道圆觉在阴我不成?”狄青愤然道。
“管他呢,小角色而已,不碍大局的。”陈恪轻声道:“人心险恶,元帅不要轻信任何人。”
“是。”狄青深深望着陈恪道:“日后,我只相信你。”
“哈哈,我可从没来过这里。”陈恪摇头笑道。
“你可以没来过,但武学未来如何建设?教授什么样的内容,如何授课考核,这些都需要你来出谋划策。”狄青也笑起来道:“说实话,让那些文官搞,我信不过。”
“我也会成为文官的。”陈恪自嘲的笑笑道:“元帅放心,我自会竭尽所能,为你参详的。”
“大恩不言谢!”狄青郑重抱拳道:“我狄青,欠你的!”
“不欠。”陈恪摇摇头,戴上斗笠,穿上雨披,消失在倾盆大雨之中。一出去后院的禅房,大相国寺鱼龙混杂的环境,给了他最好的掩护。
悄无声息的翻墙出去,陈恪纵身跳入水中,眨眼就看不到踪影了。
已经是三更天了,天音水榭中仍然灯火阑珊,因为此间的主人,才刚刚结束在樊楼的演出,带着她的歌舞团乘船返回。
宋代是一个特殊的年代,千年后的人们,可以尽情嘲笑它的武功之弱,但当你进一步了解这个时代时,必然会被它对子民的温柔所折服。上至秦汉、下迄明清,只有这一个朝代,不提倡贱口奴隶,而实行雇佣奴婢制。
当然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而是从天圣七年《天圣令》颁布后才开始施行的。
在学习完这部《天圣令》后,陈恪不禁怀疑,这是像自己这样的穿越人士编写出来的。因为它那种超越时代的尊重私产,是一千年后的中国,都没有达到的。
所以尽管不提倡奴隶贸易,它又充分尊重私有财产,对贱口奴隶也不采用一刀切地方式完全剥夺,只是温柔的要求主人,允许贱口奴隶随时赎身,转化成为雇佣奴婢。若主人一直没给贱口奴隶赎身机会。《天圣令》还规定,在奴隶服役满十年后,自动获得自由身。
乐籍作为贱籍的一部分,同样适用于《天圣令》,所以宋朝的妓女,只要能拿出卖身契上约定的金额,随时都可以赎身。若是拿不出这个钱,给老鸨服务十年后,也可以自动获得自由。
老鸨们尽管舍不得摇钱树,但宋朝人对法令的执行,向来是不折不扣,否则一告到官府,不仅要罚巨款,还得坐牢。
然而妓女们赎身之后,重操旧业的要占一半以上,因为习惯了纸醉金迷的生活,很难耐得住清苦,除非嫁给富家,否则将很快坐吃山空,无法维持当初的生活水准,只能回过头来,继续操起老本行。
但是残酷的现实是,大多数妓女,都无法回到当初的风光,辛辛苦苦,都不如在籍时懒懒散散赚得多。这是因为那座盘剥她们的青楼,同时也带给她们稳定而高质量的客源。有钱的客人们找乐子,只会想到去青楼,只有去不起青楼的,才会到半掩门的私寮中解决……
除非名气特别大,或者有一技之长的,才能获得稳定的客源。像杜清霜这种色艺双绝的名妓,就又是另一个境界了……多少人一掷万金,就为了听她献唱一曲,所以杜清霜拥有这座豪华水榭,还有自己的画船,也就不足为奇了。
有道是树大好乘凉,不知多少生计艰难的同行,投靠到她的门下。杜清霜不好拒绝,何况这些女子,大都经过青楼多年的艺术培养,歌舞乐曲皆有所长,她干脆便组了个歌舞团,让擅长唱歌的唱歌、擅长奏乐的奏乐、擅长跳舞的跳舞,精心排练之后,以晚会的形式演出。
谁知竟一炮而红,成了汴京城最成功的歌舞团,请她们演出的邀约,可以排到来年夏天。
姑娘们都有了不错的收入,更重要的是有了归属感,自然人人开心。但杜清霜却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