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戎-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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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骨打道:“现在咱们手底下汉人汉地也渐渐多了。彦冲常劝我模仿大辽分南北两制治国,我想再和国相他们商量一下,若大家都同意的话那就得弄一套人马来管,到时候就让你做汉制的尚书。”
杨朴不敢推辞,叩首谢恩。
第二日大金正式命杨朴为遣送使,与宋使团一道前往汴京。完颜希尹以汉、女真两种文字拟好国书,交付杨朴。这次他也随同南下,顺便视察辽南政务。
一拨人迤逦南行,到辽口后完颜希尹看得暗暗吃惊,心道:“辽口之营建不过两年时间,怎么就有这般规模!”
一过辽口道路便完全不同。辽东半岛第一批村镇基本都分布在半岛西侧的平原一线,杨应麒不但在道路和农田上大把投钱,而且以各种方式鼓励民间资本修路,从辽口到津门已经是一片坦途,商道一通,沿路的村镇受资本的沾润刺激,也有余财来帮着修路造桥。因此一过辽口便村村相接,镇镇相连,往来商旅络绎不绝,将北国三千里财货源源不断地向半岛尾端那个良港运去。
杨朴心中清楚完颜希尹这一来必然是受了阿骨打密令,却无法阻拦也不知该应否阻拦。他早已飞书告知杨应麒此事,但杨应麒却没有回音。
完颜希尹一路走得很慢,看得极细。在他眼中汉部之前在会宁时的成就已经相当可观,但和眼前的一切比起来,在会宁时候的一切怕都只算是准备工作!
这两年来汉部的新旧部民在半岛造出了无数良田,完颜希尹光靠一双眼睛估测,便觉得这里的田亩养个二三十万人完全不成问题。他以前认为杨应麒交纳上来的贡物很多,看了这一趟却觉得杨应麒交得少了!
他们一行人来到津门时,交易的旺季已经过去。进城时杨应麒也没来迎接——他从今年春节开始就没出过朱虚山一步!
进城后,完颜希尹没能看到津门最热火朝天的景象,但这个如同凭空而降的整洁城市也够他看一阵了。
大宋使团在卢克忠的安排下住进了增建过的驿舍,而完颜希尹则于第二日在杨朴的陪同下来朱虚山找杨应麒。
在出城去朱虚山的路上,完颜希尹忽然注意到了一件事情:津门没有城墙!然后他又想起这一路来看到的村镇,基本上都只有能够防盗的篱笆,而没有像样的防卫据点。唯一有城墙的只有辽口——然而那城墙也颇显低矮,而且又是两年前辽口还处于前线时候建筑的,之后就再也没有增建过。
来到朱虚山时,杨应麒已经准备了一个别出心裁的欢迎仪式——请完颜希尹给管宁学舍的学生讲学。完颜希尹被这个安排打了个手足无措,连连推辞,杨应麒道:“怕什么!底下这帮都是孩子,你是大金重臣,还怕被他们问倒不成?”
完颜希尹道:“可是你让我讲什么?”
杨应麒道:“题目我都给你想好了,就讲你怎么创建女真文字。”
完颜希尹一听忙道:“那是你和我一起干的事情啊,我可不敢掠为己功。”
杨应麒也笑道:“我对女真的语言不熟,创建这文字的功劳最多占了三分,你要占七分!”
半推半就中完颜希尹上了讲台,结结巴巴地说了起来。底下一百多个年轻人大半是渤海士子的子弟,此外也有像林翼那样留在津门学习的商家少年,甚至还有两个高丽学生。这些学生的水平参差不齐,有些聪明隽秀者已经超越了管宁学舍的那些质朴的老师,另外一些人则仅仅通晓了一些基本的科目知识。
在这场讲学中大部分人听得浑浑噩噩,但几个少年已经能站起来提出质疑,林翼的一些问题甚至让完颜希尹感到难以回答。
讲学结束后完颜希尹便在朱虚山住下,没再回津门去。他来之前想问杨应麒怎么躲在这个地方,现在已经不用问了,因为他自己也感受到这里闲逸文雅的风气。在刚刚开化的女真人中,完颜希尹是在汉文倾慕上走得比较远的,因此就像乡下人进市集一般,更容易惊奇和陶醉。管宁学舍的一场讲演不知不觉地改变了完颜希尹南来的心态,他双眼再次睁开时,看到的辽南便完全不同了:地方还是这个地方,但他看这地方的双眼已经带着善意,而不是猜忌。
第六十九章 杨大人的书童(上)
完颜希尹指着津门方向问杨应麒为何没有城墙,杨应麒道:“这里背靠大金,面向大海,只要有防备海盗的措施也就够了,要城墙来干什么。”
完颜希尹道:“我一路来见永宁等村镇也无城墙,莫非大辽当初也如此毫不设防么?”
杨应麒笑道:“契丹人统治这里的时候是有城墙的,可是我都让人撤了把石料拿去盖房屋修路。这个半岛虽在大金南端,但三面靠海,说是大金的后方也不为过,四周又没有外敌,要城墙干什么?有片篱笆防盗就够了。再说这里的人生活得还算不错,治安暂时都没什么问题。”
完颜希尹听得暗暗点头。不久便回会宁去了,阿骨打问起南方之事,完颜希尹道:“辽南如今变得极为富庶,只是粮价很高,似乎不大够吃。而且从东京至津门全无屏障,向北之门大开。便连原来契丹人建的城墙也都裁撤了。”
阿骨打问起缘故,完颜希尹以杨应麒所言以对,又讲了管宁学舍之事,说道:“汉人越是富有便越是柔弱,由来有因。我在那朱虚山住了不到三天,便觉全身舒畅,视争霸天下若争粪土,几乎不欲再出山门问世事。听说应麒在那里一住就是半年,整日在学舍里读书校书教书,复州、辰州、开州的官吏都见不着他。”
阿骨打一笑道“很好,很好,这孩子很懂事!我说他别的贡物多多,怎么粮食一粒也没有,原来他们那里粮食也缺。”又道:“不过他是辽南副都统,怎么能如此不作为!”便派了一个使者去责他努力,命他出山理政。
完颜希尹出了皇宫,刚好见到折彦冲,折彦冲向他打听辽南近况,完颜希尹道:“我到的时候,市井也还繁华,就是粮食好像有点缺。”又反过来问国相撒改的病情。
折彦冲道:“他老人家虽在病中,但气色尚佳,现在应该已经大好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这才告别。折彦冲回到西村,刚好看见杨应麒送来的信,打开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不说折彦冲为何吃惊,先说阿骨打的使者来到津门却找不到杨应麒,连卢克忠也不知七将军的去向。这使者打听到有杨开远代替杨应麒坐镇津门,便来问询。杨开远苦笑道:“我正要拟表启奏呢!”说了缘由,那使者听得骇然,回京复命。
杨应麒究竟干什么去了?原来这天北风起,杨朴就要登船,忽见身边多了一人,那人作书童打扮,但看那脸,不是杨应麒是谁?杨朴大骇,拉了他到一边问他要作什么。
杨应麒道:“跟你去汴京啊。”
杨朴瞪着难以置信的眼睛,要好努力地强忍着才没大叫出来:“汴京!你要和我去汴京?”
“嗯。”
杨朴不悦道:“这么大的事情,之前怎么都不跟我商量?”
杨应麒笑道:“你别生气。其实我也是忽然想起整个使团就你认得我,因此意动,决定到汴京走一趟。”
“可是……可是……”杨朴道:“你要走了,辽南可怎么办?”
杨应麒道:“放心吧。我已经写信请三哥来坐镇,他明天就到。反正眼下又没什么大事,高丽不敢来犯,大辽那边估计忙着请和。就算出了什么变动,辰州有二哥,开州有五哥,鞍坡那边还有狄先生和六哥照应着——能出什么乱子?我又写信给大哥了,他会替我向国主解释的。”
杨朴明知是十分不妥之事,但一时之间却说不出有力的话来,只是道:“海路凶险,而且此去大宋,祸福难测!七将军你若有个什么事情,我如何担待得起!”
杨应麒笑道:“有什么担待不起的!我官比你大,要担待自然也是我担待!至于海路,从这里到登州能有多远?若这点海道也出岔子,那我的运道也未免太差了!”
杨朴又道:“可是七将军你又以什么身份去大宋?汉部七将军?还是辽南副都统?”
杨应麒笑道:“当然不是!你看我这身装扮还不清楚么?”
杨朴听到这里又张大了嘴巴:“难道……你要……”
“没错!”杨应麒道:“从今天开始,我杨庚杨小七就是杨大人的书童!这一路你也别喊我七将军了,就喊我小七。”
“小……小七?”杨朴一脸的哭笑不得,杨应麒却已经爽快地应了出来:“在!”
这几年相处下来,两人的情谊已经颇不寻常,杨朴知道杨应麒行事虽然出人意表,但往往另有深意,也许这次的胡闹也是他“深谋远虑”也未可知。怀着这样的心情,杨朴终于不再反对,带着杨应麒上船。船上竟然又有另外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等着,杨朴微感脸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只听杨应麒在身边道:“这是大人你的迷途小书童,叫林翼。呵呵,我是识途的高级大书童小七。”
杨朴无奈地笑了笑,既然杨应麒都已经预谋妥当,他又能如何?
这次护送杨朴的,除了随行文员以外,另有曹广弼精选的十八精锐,领头的是一个叫徐文的汉子,能使五十斤大刀。这人原本是在山东半岛贩卖私盐的游民,登州开港以后坐走私船浪荡到辽口,拉帮结派,颇扰地方治安。曹广弼亲自出马,将他折服。徐文在曹广弼军中不到半年,不但武艺日进,而且颇涉兵法。这次曹广弼考虑到他出身大宋境内的游氓,熟悉大宋事务,便派他来干这件大事。徐文见曹广弼对自己如此信任也十分感激,决心尽力相报。
徐文生长于海边,因此颇懂水性,不过这次海路护送杨朴的另有其人,却是欧阳适旗下的高药师。杨朴上船后,高药师照例要来参见。徐文不认得杨应麒,高药师却认得。杨应麒不愿太多人知道这件事情,此时连曹广弼、欧阳适也被蒙在鼓里,何况这高药师,因此一见到他便转身假装去收拾东西。
杨朴知道杨应麒心意,问了些必要事务之后便将高药师打发了。
海船扬帆,一路顺风。杨应麒以前只是坐着欧阳适的座船在沿海打转,这次亲自坐上汉部船厂造出来的车舰出海,因船走得稳,便把“辽南海船督造使”欧阳泷很是赞赏了一番,对林翼道:“我们汉部的车船如何?”
林翼道:“类似的这种车船在江南的河道曾见过,但做成海船却是第一次。不过大海航行还是得看风浪,船橹也罢,车桨也罢,都只是起辅助作用而已。”
杨应麒听到这话忽而出神,林翼问道:“七将……七哥,你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我只是忽然想起梦中的一种船,就是逆风也能日行千里,可惜这辈子怕是坐不上了。”
第六十九章 杨大人的书童(下)
大宋重和元年初秋。
高药师得了清阳港方面的照会,让海船在登州州城附近靠岸。大宋使团的海船也在后面。
两船靠岸以后,码头自有人飞马去禀告登州知州王师中。两船人马下船相见,马政见杨朴背后多了两个少年,一个十七八岁,一个十五六岁,却都没有见过,便问端的。
杨朴整了整喉音,说道:“这两个都是我的书童。这个大的叫杨庚,小名就叫小七。这个小的叫阿翼。”
马政奇道:“怎么之前都没见过?”
杨应麒躬身行礼,说道:“敝主人嫌我们学问不称,送我们上管宁学舍读书去了,日前才下山听候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