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黎明-第4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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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继伤员等级划分之后爆发的新冲突,也就是“蛆虫事件”。陈克以前看过不少小说,里头有使用“蛆虫”来治疗化脓伤口的案例。这的确是一战时候英国人采用过的治疗方法。根据地缺乏抗菌药物,不管土洋,有用的方法就上。医用苍蝇以及蛆虫都是无菌培养十好几代的,绝不至于闹出细菌传染的问题。这在根据地里头已经是比较通用的一种处理化脓外伤的方法。
光复会的土包子们哪里知道这等医学问题,对伤口化脓者进行处理的时候,当时就有人吓的惨叫,立刻就惊动了整个伤兵营。连陶成章得知了这个情况,也吓得跑来询问究竟。即便是陶成章见过陈克,而且对人民党也有基本的信赖,他看了伤兵化脓后红红白白布满脓液的伤口上密密麻麻蠕动着的白色蛆虫。陶成章的胃也是一阵阵的收缩,胃里头的食物大有破口而出的趋势。
想让光复会的人接受这种治疗方法,陶成章也觉得无从下手。幸得光复会倒也收拢了满清伤兵,从里头找出一些伤口化脓的伤兵挺容易。选出十个能压住阵的满清伤兵,伤口化脓的都吓人,用蛆虫法治疗一番,原本病怏怏的伤兵也没有伤势恶化的迹象,倒是伤口很快结痂。陶成章极力压制,加上采用蛆虫治疗的伤兵伤势好的很快,好歹是压住了局面。
听着黄正淳一条条的抨击着光复会,医疗队的同志们心情也舒畅了不少。这些同志也都是年轻人,年轻人其实往往容易“拧死理”,不过能够被证明自己完全正确的话,医疗队都是年轻的男同志,大家也没有那么小心眼。猛批光复会一番之后,这些怒气也就消散了不少。
“黄政委。咱们下次不招惹光复会就好,这次就算了。”有人表示了宽容的态度,医疗队毕竟都是医生,作为医者,作为革命队伍里头的一员,遇到不高兴的事情自然会生气,这气得到了消解,大家自然而然的宽容起来。
黄正淳和大家一样,虽然光复会里头有些人做事很不地道,不过整体来看,光复会总体还是合作的。而且有件事,这些年轻的军医护士们心里头也是有着愧疚感。这种愧疚感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医疗队对光复会的厌恶。
战场上受伤最难治的伤势之一,就是子弹留在体内的类型。子弹从人体一遍打进去,从另一边穿出来,这是贯通伤。贯通伤看着伤口大,出血多,不过只要没有打断打伤大动脉,止了血,防止化脓感染,反倒不容易出事。子弹留在体内的那种,需要开刀取出子弹,而且天知道子弹会把什么脏物带进人体内,留在人体内的金属弹头也会引发身体的病变,属于极为难治的。若是子弹在人体内留下多块残片,那就更加难治。
工农革命军的野战医院一直是跟着部队在战场上,还真没有处理十几天旧伤的经验。光复会伤员这种没取出子弹的伤员,有些伤口表面愈合了,有些伤口则是化脓了。一旦切开,很可能会导致病菌进入血管,这可是要命的。
陶成章是个大气的人,他知道若是不及时治疗,会造成不少死者。所以他明确表示,不管能不能救过来,光复会只会感激人民党出手相救的恩情。结果人民党医疗队的青年们就真的信以为真了。这些“傻孩子”虽然有过与光复会的冲突,不过他们真的满脑子都是救人的念头,完全没想到他们现在根本就不是在根据地。大家绞尽脑汁的制定手术计划,主刀医生甚至还在手术前多休息了几个小时,以求精神饱满的投入手术。
意料之中的,两天的手术里头,一百多这种重伤员,有九个人没能活着下手术台。剩下的伤员,术后的情形都不太好。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这一百多人受伤十几天,体力都有比较大的消耗。动了手术后,情况自然不可能立杆见影的好转起来。术后的第一天,又死了五个伤员。
对这些死于手术的伤者心怀愧疚,是这些医生们共同的心情。“如果我能再注意那条血管一点,如果我能在切口的时候更小心一些。那么伤员很可能就会活下来。”
如果一个医生在手术中没有能够救过来病人,这位医生丝毫没有愧疚,只是认为“我已经做到了最大的努力,这病人的死就是纯粹命不好。”这种医生是不合格的。人民党自己也绝对不敢把战士的生命交到这等冷血医生的手里头。所以在培养医生的时候,这方面的思想教育同样是跟的上。自要肯勤勤恳恳的学习,研究,医术总是会不断进步的。不过若是医德败坏了,这医生基本上就没救了。
黄正淳作为政委,哪怕这些同志们的“人道主义精神”使得大家更能容忍光复会的无礼,他依旧认为这是件不错的事情。
在人民党的会议到达尾声的时候,光复会的会议则是艰难的进行着。陶成章和光复会的那些干部们大多数都有共识,攻打南京的时候尽可能有专业的军队医院。敢死之士是现在光复会的真正王牌。既然死都不怕,那说明这些人必须投入到极为接近死亡的战斗中去。哪怕是不管军医院对士气的鼓舞作用,仅仅是出于自己的良心,这些作为光复会骨干的敢死之士们一旦受伤,也要竭尽所能的救治。光复会自己没有人民党这样的军医队伍,他们也在上海拼命寻找医生。到人民党医疗队基本完成了救治工作,准备启程回安徽的时候,依旧没能从上海找到肯到杭州来的外科医生。
陶成章并没有认识到人民党与光复会基于深层的矛盾,他在意的是表面上的全面冲突。
在手术前陶成章对光复会干部严令,不管能不能救活,都不许找人民党医疗队的麻烦。光复会的干部们倒也都答应了。前期的外伤治疗中没死人,伤员情况都得到了好转。可手术中手术后突然间死了十几个,这些人原本都没事,是接受手术后才死的,死者的亲属们在巨大的心理落差下当然不能接受了。
医疗队事先的通告,被理解为推脱责任的理由。其实这年头也不是没有医闹,大户人家的病人看病,若是医生没治好,大户人家闹起来,弄得医生倾家荡产并不算稀奇,弄到送命的也不是没有的。这次杭州战役里头,光复会的干部们倒也是冲在进攻队伍前头,受伤的干部并不是一个两个。死者里头有六个是干部,他们在光复会里头的亲人也是干部,这些人倒不敢冲进伤兵营对医疗队下手,不过指着医疗队破口大骂的事情他们倒是敢干。
陶成章并不清楚,人民党的医疗队其实不在乎这种事情,他们能理解亲人战友不能立刻接受生离死别的心情。“悲伤的五个阶段”,否认、生气、磋商、沮丧到接受。这是外科大夫们普遍要学习的心理方面的知识。
陈克很爱看美剧,虽然没有任何数据和实证的支持,这些理论却在西方流行了很长一段时间,陈克也接受这种现实中比较能用来当作指导性的知识。
陶成章最担心的就是这种指责会导致人民党医疗队下次再也不会与光复会合作。虽然陶成章对事情的分析与人民党的认知大相径庭,不过其结果倒是有些不谋而合的。
莫道前路无知己九十九新开始
安徽初冬的寒风比江浙更冷些,这是徐锡麟对安徽的感觉。徐锡麟去过很多地方,北方的冬天虽然冷,却比较干燥。穿的多些,倒也抵挡得住。江浙的冬天,空气固然湿润,温度要暖和不少。安徽却兼具了冰冷与潮湿,冷起来真有刺骨的感觉。
从杭州赶到凤台县的时候,徐锡麟没带什么衣服,他也根本想不起这么多。好在人民党提供了大衣给这些远来的客人,总算是抵挡住了寒意。徐锡麟自然不知道,这大衣是陈克模仿铁路上的棉大衣样式定制的通用冬季服装。而铁路上的大衣本身也是模仿军大衣做的。加上棉帽,手套,整个人仿佛包裹在棉花包里一样,还是很暖和的。
这种在1907年可以称为“奇装异服”的保温衣物,在根据地只针对吃公家饭的人发放。和比较有钱人家穿的棉袍子不同,这些带着高高立领的棉大衣统统是对襟排扣,加上胸口位置上的各种部门的大大标牌,看着很是有些英武之气。
得知陈克没空接见自己,徐锡麟不生气,不着急。人民党的人并不爱轻慢人,既然陈克不见自己,应该是真的没空。徐锡麟也不干等,他向接待部门的工作人员申请在凤台县展开考察。接待人员最后给了他们一个考察建议,不仅仅是在凤台县县城内,也建议他们前往县城附近的农村去看看。
军大衣在凤台县是一种极为常见的服装,大概有三分之一的成年人都穿这种衣服。徐锡麟在考察中很快发现,只要是国家正式工作人员,无论男女,都会有免费的棉大衣发放。在这点上,陈克穿的棉大衣与普通工人穿的棉大衣并无两样。但是这种待遇是彻头彻尾的一刀切,你若不是“吃公家饭”的,那就绝对没有这等福利。县城之外的乡间,除非是在工程兵大量集结的水利项目工地上,或者是各地政府在编制的正式工作人员,普通人家除非自己做,否则是看不到这等棉大衣的。
“这大衣不错,咱们回去也做一批吧。”同来的光复会干部在袖筒里头抄着手赞道。
“哪里弄来这么多棉花啊。”徐锡麟苦笑道。他参与过很多次的筹款,也曾经做过些买卖,对于价格很是敏感。现在棉花这么贵,这一件大衣做下来可要不少钱呢。
徐锡麟的话得到了同志们的赞同,有人接着问道:“徐先生,我看人民党这里好像很是富裕。这不应该啊。怎么说,安徽都不比咱们浙江好。”
这是很多人对安徽根据地的疑惑,当人民生活水平大规模提高的时候,这种疑惑肯定会浮现出来。普通百姓固然没有国家提供的棉大衣,却也没见到谁衣不蔽体的。农村大规模新修建的红砖房里头,家家户户日子看着都过的去。且不说别的,光这红砖房,即便是在浙江也不是谁都住得起的。更别说在吃饭的时候,村里头空气中的肉类食物味道。这不能不让浙江来的革命党人觉得意外了。
众人讨论着安徽的富裕,根据地人民生活的稳定。却没人提及人民党的政策。光复会知道人民党的土改政策,在这两天的实地考察里头,他们确定凤台县已经不存在地主。所有土地统统国有化了。土地是按人分配的,只要你肯种地,就能得到一人三亩土地的使用权。在这点上,人民党说到做到。不过再也没有地主存在了。
光复会并不反对土地的平均化,至少陶成章与章太炎都是支持这种政策的。不过光复会现在既没有一个完全所有成员一致认同的土地纲领,也没有人民党这种把政治理念变成切实可行制度的实力。这几个留在安徽的光复会干部都很清楚,如果想和人民党一样强行推动这种土地政策,光复会内部就会先闹起来。在与老百姓的交谈中,这几个人都问地主们是不是反对土改,老百姓们笑着说道:“只要不怕死,当然能反对了。”这话里头蕴含的腾腾杀气,让光复会人等再也不敢多问那些“不怕死”的地主是何等下场。
不过心里头的话总是有憋不住的时候,几天参观下来,光复会的这些参观者心里头积攒了好多的想法,这想法不说出来真有如鲠在喉的感受。
晚上躺在借宿的床上,众人先是例行的把参观看到的细枝末节谈了一通,不过连着几天都谈这些,众人也提不起精神。终于有人忍不住说道:“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