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事-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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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生在食堂里摆了十几桌饭,热热闹闹地庆贺了一番。
七十六(5) 婆婆的尴尬
因为秀兰母亲不在了,茂生母亲伺候了秀兰三个月。三个月来,她起早贪黑,精心地照料着儿媳和孙女。孩子哭了,孩子叫了,她跟秀兰一样着急;孩子的尿布、月婆的衣服和所有的家务活她都包了。有时茂生不在,母亲就去井里吊水。毕竟已经六十多岁的人了,上楼梯的时候她得歇好几歇才能上来,上来后一桶水就剩了半桶。秀兰嫌她去的时间长,说你咋啥也弄不了!婆婆洗的尿布她嫌不干净,母亲便一遍遍地洗;她做的饭很难适合儿媳的胃口,每顿饭秀兰都要嘟哝半天,嫌菜咸了,汤淡了,米汤稠了,鸡蛋蒸得老了……
“你一辈子白活了!真没用,看你做啥真麻烦,让我来算了!”婆婆人老了,手脚就不灵便,秀兰看见她慢腾腾的样子就生气。
“你管好孩子就行了,可别着重,月子里落得病会折磨人一辈子的。不着急,让我慢慢来嘛。”婆婆说。
“慢慢来,慢慢来——你一辈子都不紧不慢,所以才把光景过成那个熊样子!唉,要是我妈在就好了!”
婆婆的脸便红了起来,低了头,半天不说话。
但是她不生秀兰的气。
——生什么气哩?秀兰不容易呀!看着她为了孩子连命都不要了,婆婆就心里感动,感动得直掉眼泪。
茂生有时会看不惯,说秀兰几句,母亲马上就会说他:“你不要说了。其实秀兰就是脾气不好,过去了啥事也不计较,吃吃喝喝都由着我哩。”
秀兰冷笑一声,一脸的鄙夷。
建行的楼梯太陡了。母亲提水的时候听见孩子哭,心里一急踩了空,连人带水栽了下去。
好在只是皮外伤,老太太腿黑青了,挣扎着硬爬了上来,浑身是泥。
秀兰很生气:“——你看看,你看看!我说你啥也弄不成,你还不服气!——你这是来伺候我的吗?你是来给我中命的!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把你咋了!”说完上前拿了桶,桶里面已经没水了。
婆婆见秀兰不高兴,拿了扁担当拐杖拄着,摇摇晃晃往外走。
“你干啥去?这样了还不安生?!”秀兰说。
“一只桶还在下面哩,我去把桶拿上来。”婆婆讨好地看着儿媳,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孩子还有十天就过百天的时候茂生母亲坚决要回去。她说她要回去准备准备,好好地在村里热闹一下。
秀兰不同意。
“你这人咋想啥就是啥,一大把年级了,叫我怎么说你!再有十天就过百天了,你都等不及。你操心的不是孩子的百天怎么过,而是放心不下茂强家的孩子!你回去吧!你回去了我就不回去了!”秀兰说。
婆婆说:“那我跟你们一起回吧。”
秀兰说:“你既然说了,心也不在这里了。——你的心一直都不在这里!我不留你,你回去吧!到时候我们回来就是。”
母亲看着儿子,不知如何是好。
“这样也行。都快百天了,秀兰已经能够照顾自己了,妈你想回就回吧,我送你。”茂生说。
一家三口和母亲就上城了。
“茂生,你给妈买件衣服吧,裤子上衣都行。咱那的规矩,伺候你媳妇三个月了,回去后村里人肯定要问,我怕丢你人……”母亲逞秀兰不在跟前,悄悄地对儿子说。
“秀兰那脾气确实是越来越大了,你妈啥也受得了,也没啥。不过你背地里要好好说说她,我看她跟你说话也是那口气。常言道:明教子,暗教妻,有了孩子她更骄傲了,你要好好管管她。”母亲说。
“嗯。”茂生其实心里也清楚,只是不愿意伤秀兰的心呀!
走到车站的时候茂生把秀兰拉到一旁。
“秀兰,我妈要回去了,她伺候你三个月,我们给她买件衣服吧?”茂生说。
“这话不要你说我其实也清楚。本来我也是这么想的,但你妈太让人失望,再有十天她都坚持不下来,一心牵挂着老二家的孩子,好像你不是她亲生的——我不准备给她买!”秀兰态度很坚决。
“秀兰,我觉得你越来越不象话了!你叫我怎么说你?她有千条错,也是我的母亲,辛辛苦苦把我拉扯大,不容易呀!已经过去了的事,你咋就不能原谅她呢?退一步海阔天空,你希望一辈子都记仇吗?”茂生说。
“她有什么资格让我孝敬?一辈子做出啥成绩了?!——光景过成那熊样,孩子跟猪狗一样拉扯大也算拉扯?我要是她,一头就撞死了,还有脸活在世上!——她是你妈,有你孝敬就行了,我没这个义务!”秀兰说。
第130节
“秀兰,我没想到你跟我妈居然有这样不共戴天之仇。过去的事情就不说了,这三个月来,她里里外外干了多少活?从楼梯上摔了几次?六十多岁的人了,身体又不好,白天她坚持着,晚上累得直呻唤,月地里一把屎一把尿地伺候你,一天做五顿饭,为的是给孩子多下奶。你没给过她一个好脸,我妈怨过你吗?你咋就一点也看不到她对你的好?——这件事,只要你不怕黄泥村的人骂,你让我妈回去吧!”茂生生气了。
秀兰站在那里犹豫了一会,说:“要买就买最便宜的,只准你给她买一件!”说完后便抱着孩子回去了。
孩子过百天的时候他们回到了老家,村里送来了很多锁,是用锅盔做成的空心圆饼,上面绑着钱,用红线系了,在孩子的脖子上带一下,预示平安富贵,长命百岁。
母亲很高兴,撩起围裙在脸上抹眼泪,抹了又抹。
全村的人都来了,坐了满满一院子,家里热闹非凡。
好几年没这么热闹过了。
七十七(1) 来了个二百五
茂生这些年给厂里作出了很大的贡献,大家有目共睹。他来的时候工艺厂除了粗瓷大缸,紫砂产品刚刚开始生产,都是低端产品,劳动成本高,产值上不去,厂里没有效益。茂生先后先后开发了几十种产品,为厂里培训技术人员数百名,彻底扭转了这种局面,使工艺厂效益连年翻番,一跃成为市明星企业。市长曾在不同场合说过,要郝书记把茂生当接班人培养,全厂职工也知道市长看重茂生,他迟早会成为工艺厂的厂长。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榆城地改市,原来的榆城市成了榆城区,市长在竞争大市副市长的过程中失败,被调往省城当局长去了。
市长走的那天家里来了很多人。茂生也去了。大家默默地给他送行,市长的眼睛湿润了,在大家的注视下上车而去。临行前,市长握住茂生的手,要他好好干,放开手脚,把工艺厂搞上去。
榆城区的领导班子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新来的一些官员茂生都不认识。郝书记也不熟悉。
市长调走后没多长时间,工艺厂发生了一件大事。
郝书记去省城参加经贸会,被公安局拘留了,要厂里来人接他回去。
郝书记是在宾馆嫖娼的时候被抓的,派出所罚了钱,又打电话给榆城区工业局,要工艺厂派人接他。
郝书记回来后就被免职了,灰溜溜的呆在家里,很长时间没出门。
区上派了一个新厂长来厂里工作。
听说新厂长是个包工头出身,颇有两个钱,势很硬。
工艺厂是一个技术性很强的企业,一般要求厂长最少要懂得陶瓷工艺。让外行领导内行,怎能服众?
大家拭目以待。
新厂长报到的那天局里的领导也来了。老吕立马上前套近乎。领导笑着跟他们每个人都打了招呼,说新来的厂长你们可要好好配合。老吕说一定一定,茂生笑而不答。局长便冲着他眯眯地笑,意味深长。
果然,新来的是个二百五,听说是市局某领导的外甥,下岗后在外包了一年工程,弄了两个钱,想当官试试。此人尖嘴猴腮,满脸的胡须,像是吸了多年毒的烟鬼,跟《十五贯》里的娄阿鼠差不多。
全厂动员会上,新厂长侃侃而谈,气势非凡。说到动情处,他拿起手中的玻璃杯,对着全厂员工一松手就掉在地上,杯子“叭”的一声碎了。
大家屏声静气,不知道他要耍啥花招。新厂长笑眯眯地说:“你们就像我手中的杯子,我想摔就摔!”后面站了两个喽啰,一伸手,烟就递了过来,另一个人用打火机“叭”地就点着了火。烟抽两口就被扔在地上,吐一口浓痰,用脚一拧,地上出现黑黑的一片。几分钟后,他又伸手要烟,后面的人赶紧递上,一支烟最多超不过三口就扔了。
老吕说这个人他认识,是个骗子,曾经以集资为由骗了他女儿四千元钱,至今还没有要回。他家就住在十里铺,每次去要帐的都能排成队,他窝在床上谁也不理,逼急了便用被子蒙上头,一整天地睡。——上级瞎了眼,怎能让这种人管企业!——我们完了!工艺厂完了!
老吕长叹一声。
七十七(2)老子不缺女人
老吕长叹一声。
下班的时候老吕便堵在工厂的大门口,不让新厂长出去。他说你先还了我的钱再走,要不我天天跟你要!新厂长很难堪,工人便都围上来看热闹,说老吕这次可变样啦,连厂长也不尿!——驴!好样的,就是牛!
此后的几天里,老吕天天挡住厂长要钱,弄得新厂长很尴尬。新厂长口口声声他有很多钱,可就是不给人家还债。上任后生产上的事没见抓,天天就知道喝酒,喝醉了就站在工厂的大门口撒尿,羞得上班的女工抱头就跑。由于楼上没厕所,有一次他喝醉了,甚至站在四楼的过道上往下尿,下面的工人开始还以为下雨,听见哄笑声抬起头,看见厂长大人正雄纠纠气昂昂的在四楼边吹口哨边撒尿!大家气不打一处来,上去拖倒了就打。
周末的时候茂生和老吕去了工业总公司,局长说这是市局领导的亲戚,他也没办法。示意他们联名上诉。老吕当时义愤填膺,第一个站起来拍胸脯,说他跟这种人誓不两立!茂生于是便对老吕改变了看法,说老吕其实还是挺有骨气的,以前错看他了。回到厂里后茂生便呼吁大家团结在老吕的周围,与新厂长作斗争。新厂长无奈,只好启用了一批早已下岗的二流子工人,都是一些痞子,组成了新的领导班子,大家都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新厂长上任后不久,便博得了一个“38250”的美誉。三八者,山汉(莽汉)八成(脑子有问题);250者,二百五是也!那天他喝醉了酒,躺在工厂的大门口又哭又闹,说工艺厂人瞧不起他,所有的人都欺负他,泥猪赖狗似的,嚎了半个时辰,最后被那帮新班子的成员拉走了。
大约过了一个多月时间,老吕的态度突然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改变:他公然地站在了新厂长的立场上说话,并开始维护新厂长的利益,连那笔钱也不要了。据说新厂长答应让他当常务厂长,如果他离去,让老吕当厂长。老吕开始给茂生游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整天跟在新厂长的后面唯唯诺诺的,像个汉奸似的。
每年一度的全国贸易洽谈会就要召开了,区上通知工艺厂去参加。每年都是茂生去,新厂长还是希望他去,茂生坚决不干,老吕便来他家作思想工作,被茂生轰了出去,灰溜溜的。
厂务会上,新厂长对那帮新成员破口大骂,说他们都是酒囊饭袋,一群没用的东西,整天就知道拍马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