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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北京人在纽约-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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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燕生怕小李不好意思,就客气的说:“一块坐下来吧,聊聊天,吃吃东西。”
  “小李,厨房里还有的是活儿哪,你在外面磨蹭什么!”
  厨房里传出了一个男子的声音。
  小李赶忙松开了手,说了声再见,就冲进了厨房,接着就传出了他那特别的浙江调儿:“你狂什么狂,叫什么叫,老子干餐馆里,你还没来美国哪。”
  下午,他们来到中央公园散步,不觉之中又提起了这件事。
  郭燕提醒王起明说:“你别自个儿有了钱,说话就大大咧咧,不管伤不伤别人的自尊心,这样容易伤人。”
  “我可没那个意思。”
  “他也实在是太可怜了,这么多年来一直在餐馆打工,愣是混不来。”
  “嗐,比他惨的有的是,像咱们俩这样儿,能熬出个头儿来的,以毛麟角!”
  “我不是指我自己,我是说,我有个好老婆!”
  “越来越没正型。”
  他们边走边谈,漫步在纽约中央公园。草地上,到处是日光浴的人,简直是成了活肉摊子,男的穿三角裤,女的穿比基尼,横躺竖卧,一大片。
  晚上这里将施放焰火,所以,这里头现在已经是人山人海,各自寻找着有利的地形,占着地盘。
  他们俩走到了湖边儿,虽然正是炎夏,可是湖面上的小风,吹得他们十分惬意,手拉着手,走得很慢。
  前面有一堆人。
  王起明虽然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可他不特别好奇,特别贪热闹,要往人堆里头挤。
  郭燕一个人站在人堆外面等候。
  不一会儿,王起明从人堆里头又一头汗珠子挤了出来,兴高采烈地对妻子说:“你说巧不巧,天底下真有这么凑巧的事,你看,谁在里边呢——陈奋!”
  郭燕往里一看,是个服装随便的画家,可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陈奋这个挺熟悉的名字是从哪听来的呢。
  画家陈奋从人堆中心撂下画笔,走了出来,紧紧地抱住了王起明。
  “起明!”
  “陈奋!”
  王起明一边和和陈奋拥抱,一边唤起郭燕的回忆:“七年前,老爷车,美国的太阳,诗……”
  “噢《太阳颂》那首诗!”
  郭燕了起来。
  “早就听说,你们两口子发了。”陈奋也显得非常非常激动。“想找你们,可是又找不到你们的电话号码了!”“怎么样,混得好吧?”
  “好什么?”陈奋也和小李一样,谈到自己的处境,总带着点涩味儿。
  “还在画?”
  “还在画。这么多年了,一直在这个中央公园画画,没挪过地方,画画,给这些老美画画,挣几个散钱。”
  “生意还好?”
  “这活儿,跟陕北老农也差不多,靠天吃饭;就是靠法有点相反,老农盼下雨,我盼干旱晴天,越干旱越好!要不,没人画像,我也就没有生意。”
  “下雨怎么样?”
  “下雨下雪就完了,只能呆在家里打盹儿混啦!”
  王起明夫妇这时都注意到了陈奋的脸又黑又瘦。
  正说话,有人坐上了陈奋架子前面的小板凳。
  “嘿,生意一了!咱们有空再聊!”
  陈奋赶忙坐了回去。
  为了不影响陈奋的生意,王起明和郭燕决定告辞。
  他把名片留在陈奋打开的颜料盒上,约陈奋下礼拜打电话,就赶快走了。
  他们在走湖畔上,谁也没有再说话。他们在为自己庆幸。
  17
  七月四日那天晚上,纽约放焰火。看过了北京“十一”放的那么大规模的焰火,再看这里的,没有什么新鲜感。王起明向郭燕建议,打道回府,早早休息为好。郭燕也没有反对。
  两驾车回家。
  轿车驶进了车房,自动摇控门刚刚降到底,王起明刚刚想开门进屋,郭燕拽了他的胳膊。
  “什么?”王起明问。
  “客厅里有人!”她哆嗦着,小声说。
  他停住了脚步,望着自己的家。果然,客厅里几个黑影在窗前一晃而过。
  “贼!”
  他低声说。可是他不敢去抓贼。纽约的贼都厉害,偷东西的时候腰里都别着枪,冒冒失失地去抓贼,十个得有八个成了他们的枪下鬼。
  “快走,找911。”
  他拉妻子快步去报警。
  郭燕不动,说:“JerryJerry!”
  “救Jerry得快去找警察!”王起明这么一说,郭燕才动弹。
  这是国庆之夜,邻居家家都没人,没有电话可打。他俩风风火火地跑了两条街才找到了一个公用电话。
  911一拨就通,警察说马上就到。
  他俩又回到自己家附近,躲在远离自家的一棵大树底下,哆嗦着,借着焰火之余光,眺望自家的动静。
  街上安静极了,没有一辆汽车通过。郭燕要着颤,嘴里Jerry,Jerry的,念个不住。
  王起明怕那焰火光太强,把她拉到了树后,和她一样打着哆嗦。
  突然,有黑影从他家跃窗而出,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一共四条大汉,手里都是大包小包。
  也不知从哪儿站出来一辆小型货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他家门前。那四条大汉身手敏捷,把那些个大小包裹往车里一抛,人也都窜进去,货车一下子就开跑了。
  “操他奶奶的!”
  王起明骂道。
  贼跑了,警察也赶到了。
  两位警官知道了他是房主,就命令:“把门开开!”
  “贼跑了,你们不追呀?”
  “把门开开!”
  王起明没辙,打开门,跟博物馆的讲解员一样领着警察们进门参观。
  他真没想到,贼不光偷东西,还毁东西。客厅里甭管什么物件,全都挪了位。摄影机没了、录相机没了、激光音响没了,卡拉OK也没了;彩电还在,可能因为太重,没搬动,放在客厅中间的地板上。
  卧室里也好不了多少,满地是衣服、书信、空首饰盒和空钱夹,就连郭燕的内衣内裤也扔得到处都是。
  Jerry见到了郭燕,如同受了惊吓的孩子,一下子扑到郭燕怀里,浑身哆嗦,缩成一个团。郭燕拍着它。“别怕,别怕。”
  她说,“可怜的,妈咪回来了,妈咪回来了。”
  其实,她哆嗦得比那条狗还厉害。警察开始拍照、做指代。他们对于这类案件显然不以为然,边做活儿边说笑,讨论着纽约市长的竞选。
  王起明对警察如此漠视自己的灾难,心里很不平衡。因此,当警察询问情况时,他大声地对警官说:“如果我有枪的话,我一定杀死他们!”
  “不,不,你不能这么做,”警官向他晃着头,“假如你有枪杀死了人,那么,你先犯了法,我们可能先抓的就是你了。”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我该做什么?我该怎么办?帮他们搬东西吗?”
  “你最好让他们走,象今天这样,”警官给的忠告真让他泄气。
  “让他们走!给他们叫一辆车吗?”
  “据我所知,今晚他们有车。不对吗?”警官仍然十分富有幽默感,甚至对王起明——眼前这个幼稚的中办——感到很好奇。
  “可是我为什么要偏偏对贼表现出彬彬有礼的好客态度呢?”
  “可是,您为什么不加强一下您自己家的防盗措施呢?”警官说,“看起来,您有这个能力。”
  警察们的工作看起来做好了。警官让他填一张表格,然后向了警礼,离开了他的家。
  警车开走了。这里又恢复了平静。
  “全让我自己防范,警察都干什么去呀!”王起明坐在一片狼藉中抱怨。
  “这叫什么事儿呀,辛辛苦苦挣来的,就这么没了……”郭燕主要是习疼她那些首饰。好好的首饰,便宜了这帮小偷。
  “破财免灾,你知道吗?”王起明见郭燕真有点伤心了,就为她解心宽,“甭伤心,赶明儿我再给你买。”
  “再买得再花钱呀!这些首饰,可都是多年积攒起来的啊!”
  “你不买也得交税,交了税,市政府拿去,还不是救济这些人。现在,他们直接从咱们家拿走,省得麻烦政府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这玩笑。”
  “这可不是玩笑,这是我在美国悟出来的道理。反正你别想把你挣的都装进自己口袋里,你得交出来点。”
  “把我也不愿意这么个交法呀。”
  “觉着这么着亏是不是?其实不亏。没出人命就不亏,就得谢天谢地。”
  “可以后呢,能保证以后不出这事儿?”
  这句话提醒了王起明:“你这话对,是得想点防范措施。”
  王起明下定决心,说干就干。
  也就是两个礼拜之后吧,他的家可真的大变了样。
  所有的窗子,不分大小、不分楼上楼下,就装上了比手指头还粗的钢筋。前门、后门、左右两侧的门,都换上了沉重的、进进出出都得“咣当”一声开锁的大铁门。
  房子的外围,他给装上了红外线自动控制灯,不管是行人,还是汽车,即便是一只猫、一只耗子,只要有个什么从他家门前过,那灯就自动地亮起来,贼亮贼亮的,叫你根本没法睁开眼。
  他又装了警铃系列设备。这个装置从他家一直通向警察局。只要他俩同时出门,一打开电源,任何人想碰一下这房子,警铃立即响起来,警察局的红灯也会同时闪亮,不到三十分钟,警察准到。
  这回好了,家成了监狱,成了座大碉堡。
  全安好了!
  王起明和郭燕坐在沙发上。王起明呆着呆着,“噗哧”一声地笑出了声。
  “笑什么?”郭燕问。
  “穷的时候,就盼着有钱;有了钱了,就先把家置办得象个监狱,自己没事儿当囚犯玩!”
  “来美国,为的是自由,怎么倒自己给自己关了监狱呢?”
  “没钱的时候,是一万人看不上的三孙子;赶到你有了钱,马上有十万人盯着偷你、抢你!到哪儿躲去?到监狱里躲起来吧!你说这可真把人给弄糊涂了:是阔好,还是穷好啊?谁说得清楚?”
  “谁也说不清楚。”
  过了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天,王起明出去打麻将去了,郭燕一个人坐在家里,闲极无聊。她看着一根一根的铁柱子,心里堵得慌,就带上Jerry在房外的草枰上坐了下来。
  草枰,刚刚让园西修剪过,整齐,悦目,散发出一阵一阵诱人的草香。
  郭燕喜欢闻这种草香味儿,干脆躺在草坪上,仰面对着蓝天,闭着眼睛,让阳光透过薄薄的眼皮,把红晕映在眼前。
  她什么也不去想,让脑子一片空,让思想得到一阵安闲,让情绪得到一刻的安宁。
  她听到一汽车刹车声。
  那声音尖锐、刺耳,与划香、阳光很不协调。
  她坐起身子来,睁开眼睛循声望去。
  只见一辆黑色的跑车已经停在了她的车道上。
  这车是……宁宁的车!
  她翻身坐起,瞪大了眼睛盯着那车。
  车上先下来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他跑过去,打开汽车另一侧的车门,从里面走出一个女孩。
  宁宁!
  宁宁!是宁宁!她打扮怪异,那可爱的马尾松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撮细长的头发,高高的竖在前额,另一撮足有半尺多长,垂直的耷拉下来,挡住了左边的半只眼。
  短的不能再短的超短裙,挂在胯上,露出了半个屁股蛋子。小小的背心,紧紧的包住那看来已经相当成熟的胸。肚皮,当然是袒袒然然地晾在外面。
  要不是那张长得极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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