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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部分

娜娜-第73部分

小说: 娜娜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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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我真痛苦!啊,我真痛苦……我受不了啦,气死我啦……没有人理解我,我太痛苦了,眼看着一些人一起攻击我,因为他们比我强大……不过,只要自己没有什么可指责的,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唉!我受不了,唉!我受不了……”盛怒之下,她产生了反抗心理。她站起来,揩干眼泪,激动地来回走动。
  “嘿,我才不在乎呢!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我没有过错!难道我是坏女人?我把我的一切都拿出来了,连苍蝇都没有打死过一只……是他们自己的过错。是的,是他们自己的过错!……我从来不想缠住他们。他们总是缠住我,如今他们的钱花光了,他们乞讨了,他们每个人都装出一副失望的样子……”
  接着,她在拉博德特面前停下,拍拍他的肩膀,说道:
  “喂,这些事你都看见过,你说句公正话……难道是我硬要他们这样做?他们一来总是一大批,想出最下流的花招,是吗?他们真使我讨厌!我总是尽量控制自己,不学他们的样子,我真害怕。喂!我举一个例子,他们都想娶我,嗯?想得美!是的,亲爱的,如果我同意的话,不知当了多少次伯爵夫人或男爵夫人了。嘿!我都拒绝了,因为我是有理智的……啊!我使他们避免了多少肮脏行为和犯罪机会!……不然,他们就会去抢劫,去杀人,去谋害父母。我只要说一句话,他们就会去犯罪,但是我没有说……而如今你看到我得到的是什么样的回报。就以达盖内为例吧,他的婚姻是我促成的,当时他穷得饿肚皮,是我收留了他几个星期,分文未取,使他有了现在这个样子。昨天,我遇见他时,他把头一转。呸!滚你的蛋吧,猪猡!
  我没有你那么脏。“
  她又开始踱步了,她朝一张独脚小圆桌上猛击一拳。
  “他妈的!这太不公正了!社会真不合理。明明是男人们想出来干的事情,却把责任推到女人身上……好吧,现在我坦率地对你说,我同他们干那种事儿,我并没有得到快乐,一点快乐也没有,我可以保证,反而使我讨厌……那么,我要问你一下,这样的事我有责任吗?……啊!是的,他们真把我厌烦死了!没有他们,亲爱的,不是他们把我搞成这个样子,我就进了一家修道院,向慈善的上帝祈祷,因为我向来是信仰宗教的……总之,他们花了钱又丧了命,活该!这是他们自己的过错!
  我一点责任也没有!“
  “当然罗。”拉博德特说道,他被娜娜说服了。
  佐爱领米尼翁进来,娜娜笑吟吟地接待他,她已哭够了,现在不哭了。米尼翁还没有平静下来,就对屋内的陈设恭维了几句。但是娜娜却说,她对公馆里的一切已感到厌腻,现在她另有打算,准备最近把里面的东西统统尽快卖掉。接着,米尼翁借口说他是为博斯克老头筹备一次义演而来的,博斯克现在瘫痪了,坐在椅子上不能动弹,娜娜很同情博斯克,订了两张包厢票。这时,佐爱告诉她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她叫佐爱把帽子拿来,她一边结帽带,一边把可怜的萨丹生病的事告诉他们,她补充道:
  “我到医院去……谁也没有像她那样爱过我。啊!人家说男人没有良心,这话一点也不错!……谁知道呢?也许我再也见不到她了,那不要紧,我去要求见她一次,我想拥抱她。”
  拉博德特和米尼翁都笑了。她不再难过了,也跟着笑了,他们两个人与其他男人不一样,对她很理解。她在扣手套的钮子时,两个男人一声不吭,神色敬佩地注视着她。她独自站在公馆里的堆积起来的财富中间,无数男人都倒毙在她的脚下了。她像古代的妖怪,在它们居住的可怕洞穴内,铺满白骨,脚下踩着头盖骨。她的周围灾祸频频发生:旺德夫尔放了一场大火自焚,富卡蒙凄惨地漂泊在中国海上,破产了的斯泰内不得不老老实实地过日子,拉法卢瓦兹的痴心得到满足后,回到了外省,缪法一家悲惨地败落了,菲利普刚刚刑满出狱,在乔治的惨白的尸体旁边守灵。让人破产和丧命的事她已做完了。这只从郊区垃圾堆里飞来的苍蝇,带着腐蚀社会的酵素,只要朝男人们身上一落,就把他们一个个毒死。她做得好,做得对,她为自己的社会阶层报了仇,为乞丐和被遗弃的人们报了仇。而她的性器官在荣耀中冉冉升起,照耀着被她害倒的男人们,犹如一轮初升红日,照耀着杀戮后的战场,而她却像一头无意识的漂亮牲口,对自己所干的事全然无知,她始终是一个善良的妓女。她一直是胖胖的,一副富态相,身体健壮,神情欢快。公馆里的一切对她算不了什么,她觉得公馆不像样子,房子太小,塞满家具,碍手碍脚,一派寒碜景象,这只不过是她初次构思而成的。她幻想更好的东西;她身着盛装出发了,她要去最后一次拥抱萨丹,她浑身整洁,身体健壮,容光焕发,似乎不曾接过客。
  十四
  娜娜突然失踪了。她又一次溜走,离家出走,飞往异国他乡了。临行前,她心血来潮,搞了一次大拍卖,把公馆、家具、首饰,甚至化妆品和衣物卖得精光。据说,五项拍卖共得六十多万法郎。巴黎人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快乐剧院上演的一出名叫《仙女梅侣茜娜》的幻梦剧里,这出戏是一文不名的博尔德纳夫大胆推出的。这次她又与普律利埃尔和丰唐同台演出,她扮演的虽是一个普通哑角,一个健壮、不说话的仙女,却是戏中最精彩的部分,她在剧中只做了三个造型姿势。这次演出获得了巨大成功,正当一向对宣传感兴趣的博尔德纳夫张贴许多巨幅海报,向巴黎大肆宣传这出戏的时候,一天早上,有人获悉她大概于前一天离开了巴黎,到开罗去了。出走原因是因为她听了经理博尔德纳夫一句逆耳的话,同他发生了口角,这个任性、太富有的女人,忍受不了这口气,一气之下便走了。而且,这次她如愿以偿,因为她早就梦想到土耳其去走一趟。
  几个月过去了,大家把娜娜渐渐淡忘了。当这些先生们和太太们又提起她时,种种离奇的传说不胫而走,众说纷纭,这些消息互相矛盾而又不可思议。有人说总督迷恋上了她,她住在深宫里,奴役着两百个奴隶,她还时常砍奴隶的头,以此取乐。也有人说,情况根本不是这样,她同一个身材高大的黑人鬼混,肮脏的热恋把她弄得钱财殆尽,连穿的衣服也没有,在开罗过着放荡的生活。过了两个星期,又传来了有关她惊人的消息,有人发誓说在俄国见到过她。于是这条消息逐渐变成了传说,说她成了一个王子的情妇,她拥有很多珠宝钻石,尽管谁也不知道消息的确切来源。时隔不久,女人们从不胫而走的绘声绘色的描写中,竟对那些珠宝钻石了解得一清二楚。她们说她有戒指,有耳环,有手镯,有一条两指宽的项链,还有一顶王后的冠冕,冠冕中央镶着一颗璀璨的钻石,足有大拇指那么宽。她虽然远走到这些异国他乡,依然像一尊饰满珠宝首饰的偶像,放射着神秘的光芒。现在人们提到她的名字时,都一本正经,带着几分敬意,对她在蛮族人那里发了迹感到迷惑不解。
  七月的一天晚上,将近八点钟时,吕西乘坐的马车行驶在福布尔·圣奥诺雷街上,她从车里瞥见卡罗利娜·埃凯从家里走出来,到邻近一家店里买东西,吕西叫住她,连忙说道:“你吃过晚饭了吗?现在有空吗?……那么,亲爱的,跟我一道走吧……娜娜回来啦。”
  卡罗利娜随即上了马车,吕西继续说道:
  “你知道,亲爱的,我们现在在这里谈话时,也许她已经死了。”
  “她死了!你胡说什么!”卡罗利娜听了惊愕不已,大声嚷道,“她在哪里?怎么死的?”
  “她在格朗旅馆……是出天花……啊!说来真是一言难尽啊。”
  吕西叫车夫策马快奔。于是,马急速跑起来,马车驶过王家大道和几条林荫大道,一路上,她用断断续续的语句,一口气讲述了娜娜的情况。
  “你真不会想到……娜娜从俄国回来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与她的王子吵了架……她把行里存放在火车站,跑到她姑妈家里,你还记得吗,就是那个老太婆……她刚到姑妈家里,就一下子扑到患天花的孩子身上。第二天,孩子就死了,她同姑妈大吵了一顿,她大概给姑妈寄过钱,但姑妈不曾收到一个子儿……娜娜认为孩子是因为没有钱治才死的;总之,这孩子被她丢下了,又无人照料……好啦!她跑到一家旅馆,刚想去取行李时,遇见了米尼翁……她突然感觉浑身不舒服,打起寒噤,想呕吐,米尼翁领她回到房间,并答应去替她取行李……嗯?这事说来真怪!难道他们是事先约定好的!可是还有更妙的事呢:罗丝得知娜娜生了病,孤身一人呆在带出租家具的房间后,感到很难过,赶紧跑去照料她,不为她伤心流泪呢……曾记得她们过去互相敌视,是一对冤家对头!可是,这一次罗丝却找人把她抬到格朗旅馆里,心想即使她死了,也要死在一个像样的地方,娜娜在那里已经住了三天了,现在正在等死……这些都是拉博德特告诉我的,我想去看看她……”
  “你说得对,你说得对,”卡罗利娜听了心情很不平静,打断她的话,说道,“我们一起上楼去看看她吧。”
  她们到达了目的地。林荫大道被车辆和行人堵得水泄不通,车夫只好勒住马。白天,立法议会表决通过了向普鲁士宣战的决议,现在民众从四面八方拥来,他们走在人行道上,渐渐又蔓及车行道。在圣玛德莱娜教堂那边,夕阳已隐没在一片血红的云彩后面,余晖把高高的窗户映得火红。夜幕降临了,此时此刻多么令人沉闷,又多么令人惆怅,暮色越发变浓了,条条街道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煤气路灯还没有发出熠熠光芒。在这些向前进发的人群中,说话声由远及近,人们个个面色苍白,目光炯炯,忧虑和惊愕犹如一阵狂风袭来,人人惊慌失措。
  “米尼翁在这里,”吕西说道,“他会告诉我们娜娜的病情的。”
  米尼翁正站在格朗旅馆的宽阔门廊下,神色紧张地注视着街上的人群。吕西刚开口问他,他就恼火了,大声说道:
  “我怎么会知道呢!罗丝呆在楼上已经两天了,我怎么叫她,她也不肯下来……她简直是把自己的生命孤注一掷,总之,这样做是愚蠢的!如果她传染上天花,弄成一张麻脸,我们就遭殃了!”
  他一想到罗丝会失去她的花容月貌,心里就怄气。他干脆撂下娜娜不管,而女人们却愚蠢地尽心竭力去照顾别人,他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米尼翁刚到,福什利也穿过马路,向他这里走来,他对娜娜也放心不下,来看看她的病情怎样。他俩你推我上楼,我推你上楼,谁也不肯自己上去,现在他们说起话来,互相都用亲昵的称呼。
  “什么都是老样子,老弟,”米尼翁说,“你应该上楼把罗丝硬拉下来。”
  “哟!你真善良!该你上去!”新闻记者说道,“你自己为什么不上去呢?”
  这时,吕西问他们娜娜住在哪个房间,他们便央求她,请她叫罗丝下来,说如果罗丝不下来,他们就要发火了。然而,吕西和卡罗利娜并未立刻上楼。她们瞥见丰唐两只手插在口袋里,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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