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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娜娜-第5部分

小说: 娜娜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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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场子里慢慢地走了一半人。
  “我得去向缪法伯爵夫人问个好。”拉法卢瓦兹说。
  “对了,你把我也介绍一下,”福什利说,“然后我们一道下楼。”
  可是要走到楼厅的包厢里真不容易。在楼上的走道里,观众拥挤不堪。在人群中间,要想往前走,必须侧转身子,用肘子开道,钻着空子走。那个胖胖的批评家把背靠在一盏燃着煤气火焰的铜灯下面,在一圈聚精会神的听众前面对这出戏进行评论。经过的人低声互相转告他的名字。据走廊里的人传说,他在整整一幕演出中,笑个没完没了;然而,现在他露出一副严肃的神态,评论这出戏的风格和伦理问题。稍远一点,有一位薄嘴唇的批评家,他满怀善意地评论这出戏,但言词中带有一种酸溜溜的味道,就像牛奶变酸了一样。
  福什利用目光扫视了一下每个包厢,透过包厢门上的洞眼向里边看。德·旺德夫尔伯爵拦住他,问他想找谁;当他知道两个表兄弟要去向缪法伯爵夫妇问好时,他便向他指了指七号包厢,他刚从那儿出来。随后,他对新闻记者耳语道:
  “喂,亲爱的,这个娜娜肯定就是有一天晚上我们在普鲁旺斯街的一个拐角上遇见的那个女子……”
  “噢,你说得对,”福什利嚷道,“我说过我认识她!”
  拉法卢瓦兹把他的表兄介绍给缪法·德·伯维尔伯爵,但伯爵的态度显得冷漠。而伯爵夫人一听到福什利的名字,便抬起头来。她用一句分寸得当的话来赞扬这位专栏作者在《费加罗报》上发表的文章。她把双肘撑在丝绒罩着的栏杆上,把肩膀轻盈一扭,转了半个身子,接着,他们交谈了一会儿,话题是万国博览会。
  “那博览会一定很精彩,”伯爵说道,他那端端正正的方脸上保持着官方人士的严肃表情,“今天我到玛尔斯广场去过,我回来后,对它赞叹不已。”
  “听说博览会还没有筹备好,”拉法卢瓦兹壮着胆子说,“准备工作还乱无头绪……”
  伯爵用严肃的语调打断他的话:
  “会准备好的……这是皇帝陛下的意愿。”
  福什利兴致盎然地说,有一天他到那儿去搜集一篇文章的素材,那时,水族馆正在兴建,他差点被困在那里。伯爵夫人莞尔一笑。她不时向楼下场子里张望一下,抬起她的一只戴白手套的胳膊,那手套一直套到胳膊肘,另一只手轻轻摇着扇子。几乎空无一人的大厅仿佛昏昏欲睡了;正厅前座里的几位先生在翻阅报纸,妇女们无拘无束地接待来问好的人,如同在家里一样。在水晶大吊灯下面,只听见一些知心朋友的窃窃私语声,吊灯的光线,通过幕间休息时观众随意走动扬起的灰尘,亮度减弱了。男人们聚集在各个出口处,瞧着那些留在座位上的女人。他们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站一会儿,脖子伸得长长的,白衬衫在胸前露出来。
  “下星期二,我们等你来。”伯爵夫人对拉法卢瓦兹说。
  她还邀请福什利,他向她鞠了一躬。他们不谈那出戏了,也不提娜娜的名字了。伯爵的面孔上保持一副冷漠而庄重的神态,别人还以为他在参加立法会议呢。他把他们来看戏的原因,简单解释为他的岳父喜欢看戏。包厢的门只好一直开着,因为刚才德·舒阿尔侯爵把自己的位置让给来访者,出去还没回来,他站在包厢外,挺着高大的老人身躯,他的脸在宽边帽子下显得松弛而又苍白。他用模糊的目光盯着过往的女人。
  福什利刚刚受到伯爵夫人的邀请,便告辞了,因为他觉得再谈那出戏是不适当的。拉法卢瓦兹最后走出包厢。刚才他在德·旺德夫尔伯爵的边包厢里,瞥见端端庄庄地坐着金色头发的拉博德特,他与布朗瑟·德·西弗里紧坐在一起谈话呢。
  “啊!是这样,”他一赶上他的表哥就说,“这个拉博德特认识所有的女人吗?……他现在又与布朗瑟凑到一起了。”
  “当然罗!他认识所有的女人,”福什利平心静气地回答,“亲爱的,难道你是外星人吗?”
  这时走道里的人已经少了一些。福什利刚要下楼,吕西·斯图华便叫住他。她呆在走廊一头的她的边包厢门口。她说,包厢里热死了,于是她同卡罗利娜·埃凯母女俩呆在宽阔的走廊里,嘴里嚼着糖杏仁。一个女引座员与她们亲热地交谈着。吕西与新闻记者争执起来,她说他真殷勤,宁愿上楼去看望其他女人,也不问一声她们渴不渴!接着,她随口说道:
  “亲爱的,你知道吗?我觉得娜娜演得很好。”
  她想让他留在她的包厢里,陪她看完最后一幕;但是,他还是走了,答应等散场后在出口处等她们。在楼下剧院门前,福什利和拉法卢瓦兹点燃了香烟。观众一个接一个从剧院台阶上走下来,堵在人行道上,在马路上减弱的喧闹声中,呼吸着夜晚的新鲜空气。
  这时候,米尼翁拉着斯泰内进了游艺咖啡馆。他见娜娜获得了成功,便热情地谈论起她来,一边瞟着银行家,他很了解银行家,他曾两次帮助银行家欺骗自己的妻子罗丝,等银行家的情欲一过,他又把他带到罗丝的身边,这时银行家表现得既后悔又忠诚。咖啡馆里顾客很多,他们都拥挤在大理石桌子周围;有些人匆匆忙忙站着喝咖啡;横动的人头映在高大的镜子里,一眼看不到头的狭窄的大厅里,三盏吊灯、仿皮漆布面子的长凳和铺着红地毯的螺旋楼梯都无限放大了。斯泰内走到第一厅里,坐到一张桌子旁,这个厅临大街,门已拆了,按照时令来说,拆得未免早了一些。福什利和拉法卢瓦兹从那儿经过时,银行家叫住他们,说道:
  “来跟我们一起喝杯啤酒吧。”
  但是斯泰内的头脑里,总是萦绕着一个念头:他想叫人把一束鲜花递给娜娜。他终于叫来一个侍者,他亲密地管他叫奥古斯特。米尼翁一边听着,一边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斯泰内,他心里有些惴惴不安,期期艾艾说道:
  “去买两束鲜花,奥古斯特,交给那个女引座员,两个女主角各送一束,要在合适的时候交给她们,听懂了吗?”
  在咖啡厅的另一头,有一个姑娘,看上去年龄最多只有十八岁,她把颈背靠在一个镜框上,一动不动地呆在一只空杯子前,她像长时间等人未等到,神态迷惘了。她有一头美丽、灰色天然鬈发,模样像是处女,一双天鹅绒般的眼睛,显得温和而又天真;她穿着一条褪了色的绿绸袍子,头戴一顶圆帽,由于常常挨耳光,帽子变破了。夜晚的凉风吹得她脸色发白。
  “哟!原来是萨丹在这里。”福什利瞥见那个姑娘悄声说道。
  拉法卢瓦兹问福什利是怎么回事。哦!她是大街上的一名暗娼,算不了什么。但是,由于她很下流,大家总爱逗她谈话。于是,新闻记者拉大嗓门说道:
  “萨丹,你呆在这儿干啥?”
  “无聊呗!”萨丹一动也不动,若无其事地回答。
  四个男人听了,开心得笑起来。
  米尼翁向大家说,不必赶紧进场,第三幕布置布景就要花二十分钟。可是表兄弟俩喝了啤酒,身上有些冷,因而想进场。于是,仅剩下米尼翁和斯泰内两人,米尼翁把肘支在桌子上,面对面地对他说:
  “嗯?这就说定了,我们到她家里去,我给你介绍……你知道,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人知道,不必告诉我老婆。”
  福什利和拉法卢瓦兹回到座位上后,发现第二排包厢里坐着一位衣著端庄的漂亮妇人。
  陪她看戏的是一个神态严肃的男人,他是内务部办公室主任,拉法卢瓦兹认识他,他在缪法家里遇见过他。而福什利呢,他相信这位太太就是罗贝尔夫人,她是一位正经女人,只有一个情人,没有第二个,而且她的情人是一位总是受人尊敬的人。
  他们不得不转过身来。达盖内向他们嫣然一笑。现在娜娜已经获得了成功,达盖内不再躲躲闪闪了,刚才他在走廊里还洋洋得意呢。坐在他旁边的年轻的逃学中学生,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座位,他崇拜娜娜到了如痴如醉的程度。他想女人就应该像娜娜这个样子。他兴奋得涨红了脸,情不自禁地把手套戴了又脱,脱了又戴。随后,他听见邻座上的观众在谈论娜娜,他便壮着胆子问道:
  “对不起,先生,演戏的那位女子,您认识她吗?”
  “对,有点认识。”达盖内对他的问话感到惊讶和犹豫,悄悄回答。
  “那么,您知道她的住址吗?”
  他如此生硬地问他,他气得真想打他一记耳光。
  “不知道。”他用冷漠的口气回答道。
  接着他转过身子。那个金发少年觉得刚才问题问得有些失礼,脸变得更红了,感到惶惶不安。
  开幕的铃声响了三次,女引座员一定要把存放的衣服还给观众,她抱着皮大衣和短外套,在进场的人流中走动着。雇来捧场者一见这一幕的布景就鼓起掌来。
  布景是埃特纳火山的一个山洞,山洞开凿在一个银矿里,山洞的两侧犹如新铸的银币闪闪发光,在山洞的尽头,火神的锻炉发出落日般的光芒。在第二幕中,月神同火神商量好,叫火神假装出外旅行,好让出位置来给爱神和战神幽会。随后,场上只剩下月神时。爱神就出场了。观众见娜娜身上一丝不挂,不禁浑身打了一个寒颤。她坦然而又大胆,赤身裸体地出现在舞台上,对自己的肉体的无比威力笃信无疑。她裹着一身薄纱,她那圆圆的肩膀,隆起的乳房,像喷嘴一样挺直的粉红色的奶头,极其肉感并不停摆动的宽大臀部,肥胖的金发女郎的大腿,以及整个身体,在那轻盈的白得像泡沫的料子下面都能让人揣摩出来,看得清清楚楚。她犹如正从波涛中显露出来,除了头发,没有任何东西遮掩身体。每当娜娜举起臂膀时,在排灯的照射下,可以清楚地看见她腋窝下的金色腋毛。这时舞台下没有掌声,谁也不笑了。男人们的脸上都露出严肃的神态,肌肉绷得紧紧的,鼻子收缩,口干舌燥。仿佛有一阵微风吹过,风里蕴藏着一种无声的威胁。突然间,在这个姑娘的身上,出现了成年女人的特性,她变得令人不安,身上带着女性的狂热,开放了情欲的不可知的门户。娜娜一直微笑着,那是一种犀利的微笑,仿佛要把男人吞噬掉。
  “真没想到!”福什利简单地对拉法卢瓦兹说。
  这时候,战神头上插着翎毛,匆忙去幽会,他受到两个女神的夹攻。有一个场面,普律利埃尔演得很出色。战神一方面受到月神的爱抚,月神在把他送交给火神之前,还想作最后一次努力,把他争取过来;另一方面,他又受到爱神的爱抚,因为情敌当前,爱神更加精神抖擞。战神沉醉在这些脉脉温情之中,露出一副因受到百般照顾而怡然自得的神态。随后是一部三重大合唱结束了这场戏。就在这时候,一个女引座员出现在吕西·斯图华的包厢里,向台上扔下两大束白丁香花。大家一起鼓起掌来。娜娜和罗丝·米尼翁向观众鞠躬致谢,普律利埃尔捡起两束花。池座里的一部分观众转过头来,对着斯泰内和米尼翁的楼下包厢微笑。银行家的脸涨得通红,下巴的肌肉微微抽搐,好像有什么东西塞在喉咙里。
  接下来的情节令全场观众昏昏欲醉。月神愤愤走了。倏地坐到一张苔藓长凳子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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