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第4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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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着?难道决战的时候到了?”慕容评双目一亮,热切地盯住慕容恪。
“叔父料得不错!”
慕容恪嘴角挂着一丝笑意,俊秀的脸庞却比坚冰还要寒冷。“恪可以断定,民军这两日必有动作。最可能的是不顾一切呼应安国、无极两城守军突围;若再不成,石青会果断放弃鲁口、南皮、真定,放弃无极、安国的数万人马,退缩到冀州城、襄国城重筑防线,以等待时机。哼——鲁口岂是想走就走,想来就来之地?他来了就别想走了——”
封奕、鲜于亮听得血脉贲张,向慕容恪重重一礼,转身下去点兵迎战。
慕容恪环顾左右,断然下令道:“传令三寨,从此时起,全军各部人马枕戈以待,时刻准备追击民军;清凉河小寨密切注意南皮动向,骑兵游骑全部撒出去,将鲁口四周大小动静一一探查清楚,不得给民军留下任何退走空隙。”
“遵命!”燕军将士齐声应答。
“杀——”
寨门大开,六千马步燕军在封奕、鲜于亮统带下鱼贯杀出。
对面民军弓箭手见状,唿哨一声,撒腿跑回阵中。民军本阵面对燕军,士卒却倒退着向后缓缓移动,似乎要腾出厮杀场地一般。
燕军大为放心,一列列按序出营,在距离寨栅五十步外整理阵形。民军没有趁隙攻击,继续倒退,距离燕军百十步时才停了下来,静静地等待燕军完成阵形。
慕容恪暗叹一声,转身离开营栅,向自己的帅帐走去;他不忍看下去了,这样的阵战,考验的是双方将士的作战素养,结果很明显,即便采取守势,燕军的伤亡也会超过民军;留下来观看除了徒添伤心,并无自己使力之处。
“杀!”
身后杀声震天响起,两军开始交手。慕容恪疾步进入帅帐,传命亲卫点燃烛火,然后猛然扯下帘幕,将喊杀声遮在外面。
来到帅案前坐定,慕容恪摊开幽冀一带的舆图,目光在南皮、鲁口、安国、无极、真定之间来回逡巡,将自己视作石青,脑中翻来覆去倒腾,思索援救无极、安国两城守军和突入幽州南部抢粮、毁粮的办法;只是无论如何设想,他都找不出妥善解决之道,别说是妥善之道,就算冒险一逞或者两败俱伤的办法他都想不出来。
“民军已经陷入绝境,石青不可能逆转形势!不可能的!”
慕容恪一次次这样想,他认为石青确实了不起,但并不认为石青比自己强多少,自己不能解决的难题,石青也不可能解决。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放心,在舆图上一遍遍地推算各种可能。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亲卫又一次进来更换烛火的时候,慕容恪才发现外面哦天色已经黑下来了,帅案旁还放着一份早就没冒热气的饭菜。
“今日阵战结果如何?”慕容恪推开舆图,移过饭菜,一边随口问着。
“我军损折三百八十多,对方损折近两百。”亲卫回了一句,换过烛火,看见慕容恪正在用冷饭,急道:“将军稍等,属下进来,原本有打算把饭菜热热的。”
“不错啊,封太守果然有才,应对的很得当。”
慕容恪对损伤数目满意,接着拿着筷箸的手在空中挥了挥,玩笑似地教训亲卫道:“行军打仗哪来恁多讲究?天刚入秋,还没冷下来,算得了什么,想当年在塞外征讨宇文部和扶余国,不管饿了还是渴了,总归是一把雪塞到嘴里解决问题,奇的是还没人出事。人大凡就是这样,越讲究越金贵越受不得辛苦,越不讲究反而越结实越耐得。”
亲卫露出颇有同感的神情,口中却道:“今日不同往日,将军原本就是金贵之体,还该体恤才是。”
慕容恪随意地摇摇头,知道这是对方的本份,便不再多说,埋头用饭。
就在这时,帘幕呼啦一声被人猛地扯开,一个亲卫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不及行礼,就开口禀道:“将军!民军有动静了!”
“啊!什么动静!快说——”啪地一声筷箸被慕容恪重重拍在帅案上,他身子一挺,霍地站起,撑案前俯,双眼一眨不眨地逼视着禀报亲卫。
“据探报,适才约有万余民军骑兵趁夜悄悄出了后营,逆滹沱河而上,似乎向西边安平而去。”
“骑兵?安平?”
慕容恪呼啦一下推开帅案上的饭菜,一把扯过舆图,手指点在鲁口之上,指尖沿着滹沱河渐渐向西推,推到安平和渡口水寨相间地带之时,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再次向前推,最后在安国对面的滹沱河南岸停了下来。
仔细端详了一阵,他嘿嘿笑了起来,声音甚是愉悦。“石青,你果然舍不得安国、无极的几万兵马,不惜让骑兵倾巢而出,也想努力将其救出来。嘿嘿——好的很,你越是这般贪婪,我越是喜欢。”
自得其乐了一阵,慕容恪盯着舆图吩咐道:“来人!传令武邑守将李产,命其这几日严加戒备,但若见民军从武邑溃逃,即刻出兵拦截,配合我追击之主力。”
“来人!传令渡口水寨守将孙兴,这几日小心戒备,若是得到民军骑兵接应,安国、无极守军必定会从渡口浮桥突围;若真如此,命其死守水寨,等待蠡县援兵,万勿放敌军逃脱。”
“来人!传令封放连夜前往蠡县面见王兄,将鲁口情形予以详细禀报,请王兄注意渡口水寨和安国、无极方面的动向,若有异动,随时出兵接应。”
三队亲卫领命而去,慕容恪问道:“安国、无极方面可有消息回报?”
亲卫答道:“每个时辰都有快骑返回,只说城内十分安静,没见敌军异动。”
“嗯,安静不一定是好事,敌军不动则已,一动必有大事。传令下去,无极、安国以及鲁口各军严加戒备,不得稍有懈怠;传令封奕、鲜于亮,明早主动出击,继续和民军对战,缠死他们……”
慕容恪说一句,亲卫应一声,交代了一阵之后,他想了想,自觉再无纰漏,便道:“本将军要好生睡上一觉,以应付明日之事;但是若有动静,便需立即叫醒本将军,不可有误。”
亲卫答应着退了下去,慕容恪倒在帅案后的席塌上再不想其余,合上眼酣然大睡。他这一觉睡得极其香甜,其间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没有任何人打扰。
一觉睡到自然醒,慕容恪抬起上身瞄了眼,但见出口帘幕被光亮映的通红通红,知道天已不早了,便扬声喊道:“来人啊——”
没多久,两名亲卫掀帘而入,一个捧着绞过的湿敷子,一个端着早点。
慕容恪接过湿敷子抹了抹脸,问道:“什么时辰了?可有什么消息?”
侍候的亲卫答道:“现在差不多是辰末了。各方探马还没异常消息传来,只是鲜于亮将军和封奕将军带兵出营了,民军也有六千马步出营应战;这时双方该开始接战了。”
慕容恪递过敷子,席地坐下拿起一个窝盔,一边啃一边含糊不清地咀嚼道:“民军应战的很爽快?今天看来不会有事,也许是晚上,不过不能大意,传令下去,各部不得懈怠,保持建制,随时准备应对意外。”
亲卫答应着下去传令去了,慕容恪吃了三个窝盔,喝了一碗麦粥,随即感觉浑身上下神清气爽,精气神十足,便扯过舆图,从新推算起来。这一推算又是大半天过去了,直到天将黄昏时慕容评、封奕、鲜于亮等一干将领到来才将他的思绪从舆图上拉出来。
慕容评、鲜于亮、封放等一干将领的脸色很难看,慕容恪瞅了一眼,笑道:“怎么啦?今天损折的厉害?损折多少人手?”
鲜于亮抢先回答:“回将军话,我军今日损折近五百人,民军损折约莫两百左右。”
“不错,损折几百人就将敌军拖住一天,很划算的,应该给二位将军积功,加上昨日,该记两场小胜之功。”慕容恪笑着安慰众将。
慕容评插话进来道:“玄恭。损折些许士卒倒没什么,主要是今日厮杀时,民军士卒肆无忌惮地嘲笑我军,说蓟城、渔阳已经被民军突袭夺下,世子和我等家人尽皆落入民军之手;说我等马上就是无家可归之人,覆亡在即,尚不自知,实在可怜,又说北平太守孙兴和范阳太守李产已经归降邺城,两人此时已经回返范阳郡和北平郡,召集本土豪雄相应民军……”
慕容评每说一句,慕容恪的心就收缩一下;从他口中出来的消息太惊人了,只要有一个是真的,对眼下燕军来说就是一场灾难,如果全是真的,只要消息传出去,数十万大军不等民军来攻,只怕就立马星散。
心惊是心惊,但是慕容恪脸色却是很正常,甚至还挂着一点笑。待慕容评说罢,他更是噗哧一下笑出声来。“嗬——石青真是到了山穷水尽的绝路了,这样的谣言也能编的出来,叔父,你相信吗?”
“不相信!石青编造的这些太过荒谬了。”慕容评没有犹豫地给出了回答,只是稍一迟疑,他又踌躇道:“只是,明知这样的谣言不会有人相信,石青为何还要散布呢?玄恭,不知道为什么,我明知这是假的,听说之后还是忍不住心惊肉跳。”
慕容评不仅说出了慕容恪的感觉,也说出了帐中大多数人的感觉,众将一起点头附和。石青创造的奇迹太多了,就算再不可能的事他也可能做到。
慕容恪挂着笑环顾四周,竭力给众将安慰和信赖的同时,趁隙稳定自己的心神。过了好一阵,他轻笑一声,徐徐说道:“诸位,这是石青最后的手段了,此等谣言不值一驳;冀州距离蓟城几百里,民军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突袭攻打?就算长了翅膀飞过去,天空上留下的影子也会被我军发觉。何况前几日孙兴将军尚从水寨前往蠡县,向王兄禀报军情,怎可能回转北平呼应民军?本将军料得若是不差,无极、安国守军必定在今夜突围,鲁口民军十之八九会遣出一支偏师赶往渡口水寨予以接应。若是突围失败,民军各部将会全线向南撤退;石青于此时出此惊人之言,就是为了乱我军心,以便民军行事顺利。此计若破,他将再无其他伎俩。”
封奕点头道:“还是辅国将军分析的透彻,属下亦感到其中有诈,只是不敢肯定对方用意。”
慕容评、鲜于亮等人吁了口气,脸色渐渐缓和下来。
慕容恪声音一扬,截然道:“诸位,决战在即,胜负马上就见分晓,此时我军容不得半点失误。士卒愚钝,容易受谣言所惑,请诸位即刻回转营中,向麾下将士剖析其中荒谬之处,揭穿敌军谣言,并严加戒备,很可能今晚就要出击追敌了。”
“遵命——”众将齐声应道,躬身退了出去。
空旷的大帐一时再度安静下来。慕容恪却在没有心思盯着舆图推算了,负手在帅帐里来回疾步。民军散布过来的谣言像荒草一样在他心底疯长,如果这些是真的,石青的布局早就跳出了博陵郡,再看舆图还有何用?
不是真的!怎么可能!
慕容恪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不是真,但是他依然没办法静下来。这时候他非常希望哪里能有一条异常消息传过来,以此证实自己的判断,安定自己的心。然而,派出去的无数游骑却没一条异常消息传来,昨晚西进的民军骑兵从安平城下溜过去后再没了踪影,甚至对面的民军大营也是静悄悄的,看不出有去渡口水寨接应无极、安国守军突围的迹象。
这一夜慕容恪再不能像昨晚般酣畅入睡了,只能在不安中等待着,到半夜子时,帐外响起叽叽咕咕低声的交谈,他忍不住问道:“怎么回事?是谁回来了?”
帐外值守亲卫答道:“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