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记-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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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族男子缓缓回头,苍白中微带青意的脸上那对细长而漆黑一片的眼,在中年男子身上扫了一扫后,望向站在门边不曾跟过来的两名侍卫,那暗紫色的唇微微开启:“南大人还不能完全信任我们吗?”
中年男子脸色变了变,犹豫之下,终于还是冲那两名卫士挥了挥手,两人慢慢退到门边,将门打开一条缝次第而出。随着一声低沉的门扉关闭之声,整个大堂内就只剩下两位互称大人的人。
那位妖族的“灿流大人”脸上终于显出了一丝笑容,中年的“南大人”,便在心中长长出了一口气,暗自嘀咕着:“这些神通魔,一个个都这么不好应付。”
心中这样想着,脸上却带着笑容说:“天下之大,南某能信任的,也就只有陛下和灿流大人您而已。若不是陛下鼎力相助,再谋划出妙计帮我骗过盈芜太后,南某人永生永世也无力将这九幽大城纳入自己囊中。”
灿流点着头,“这此事存于南大人心中便可,却不必说出口来,徒增见外。我们之间不分彼此,有着一样的利益与痛苦,自然应当互相帮忙才是。”说着,他伸出十指纤细的修长右手来,食指轻轻一弹,在光芒闪耀中,一个由青铁包裹着的木箱便出现在南大人面前。
“听说南大人不久之前刚娶了一位夫人,陛下特意送上薄礼,请南大人笑纳。”
“这怎么使得?陛下帮了我那样大的忙,我对陛下却是寸功未建,怎么好收他的礼物?”南大人一边推辞着,一边伸手打开箱子,看着里面的各类奇珍异宝,两眼放出与珠宝相差无几的光芒。这一切都没能逃过灿流的眼睛,他暗笑着,缓缓说:“南大人收下便是。‘礼尚往来。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你们人间这句话说得好,只要南大人心存回报之心,陛下也就知足了。”
南大人笑着合上箱盖,问道:“如今大局已定,龙巽和他的一些手下虽然仍然在逃,但除了刘瑾,谁也不知如何打开通往人间的路,他们只能成为九幽中的游魂野鬼,至死为止。”
灿流却摇了摇头,显然不同意这位南大人的看法。“据我所知,那种能打开通路的法术,也可用来监视。刘瑾迟早都会知道这城换了主人,到时恐怕就会派人来探查,南大人应当做好准备,我想你与刘瑾,终有一战。”
南大人脸色微微一变,强作镇定地笑了起来:“我怕什么,陛下虽然受太后牵制,但毕竟是泊镜国之主,我有陛下的支持,刘瑾那些人间军队,难道还能开入这九幽之地中,与泊镜国为敌么?再说表面上,太后还以为我是依她之计反叛刘瑾,到时刘瑾若真敢开战,太后还不助我?”
“这个蠢货倒不算太傻。”灿流在心里暗骂着,表面上却在点着头:“小心些总是好的。南大人对九幽城的管理,可有什么打算?”
“这个简单,等捉到了龙巽他们后,一切维持现状就是了。”
“我听说,九幽城中大多数人都是在为赚到回人间的资格,而在亡命奔波。”灿流直指南大人要害,说话毫不客气:“如果他们知道自己已经再没有希望回到家乡,又会如何?”
南大人脸色再次发生变化,“这……这并没有什么,这些人大多是外城人,数量虽多,却大都没什么惊人的本事,而内城那些真正厉害的人,多数都已经习惯了九幽世界的生活,若是让他们回到人间,失去在九幽中得到的力量,那可真比杀了他们还令他们痛苦……”
“数量可以改变一切。”灿流摇着头说,“修罗骑士也会因寡不敌众而倒在一群无常鬼的刀下,这种事在九幽之中时常发生。”
南大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灿流大人似乎有什么主意?”
灿流笑了,转身打量着壁上的金银雕饰。南大人并不笨,用力将那只木箱向前一推,脸上堆满笑意:“灿流大人,我南庭苏是个粗人,不懂得这等治国方略,还请灿流大人多多帮忙,南某感激不尽,这点意思,还请灿流大人收下。”
灿流慢慢转过身,什么也没说,只是一挥手,那只木箱便在光芒闪耀中又消失不见,自称南庭苏的南大人盯着木箱消失的地方,脸上微微露出一丝惋惜、失望的表情。
“南大人的厚礼,我收下了。”灿流背负双手,慢慢向大门走去。“清除潜在的威胁,这是首要的。给活着的人以希望,同时以名利诱人。至于刘瑾……你完全可以把道路不通的责任,全推给他,让那些一心想回人间的人,与你同仇敌忾,帮你对付刘瑾和那个逃走的家伙。”一番话不紧不慢地说完,他已走到门前,伸手轻轻一推,回头看了一眼:“南大人就不用送了,有事时,用我送给大人的传音鸟便可。”
“岂有不送之礼?”南庭苏一脸的笑容,抢着跑到前边,为灿流引路。这一番相送直送到塔中央一处平台之上,那里立着一只身披白羽的巨大单足鸟,见灿流出现在面前,立刻低鸣一声伸长脖子伏在地上,让灿流踩着它的脖子走到背上。这鸟背上系着一座大椅,灿流舒服地坐在椅上,冲南庭苏随便挥了挥手,也不说什么。那鸟粗大的单足用力将身子撑起,长鸣一声,一跃而起,振翅而去。
“一路走好,灿流大人。”南庭苏脸上的笑容消失得干干净净,又恢复成了那副高傲冰冷的面孔,看着渐渐远去,最终消失不见的单足鸟,冷冷地自语:“神通魔就一定有大神通吗?我看也未必。要论这勾心斗角,治理万民的本领,只怕你们那国中受制于人的孱弱国君,也未必比得上南某。”
走入塔内,他那两名贴身近卫立时迎了过来,跟在他身后,他头也不回地低声吩咐:“雷岂,龙巽一众人可有消息?”左边的侍卫一低头:“还没有,大人恕罪。”
“逃,他们一定逃不出去。”南庭苏脸上显出与方才和灿流对话时截然相反的精明,“客栈和酒店大多由我们的人控制,但也不排除其中某些人受过他们好处,暗中斗胆为他们卖命的可能,不过最有可能的,却还是那些视内行厂如无物的豪强队伍。派些人明里搜查那些客栈和酒店——带头的一定要精明能干,让人看不出这只是虚招才行,明白吗?剩下的好手都安插到城中各处,严密监视各个队伍,发现什么后不要轻举妄动,回来禀告于我,待我详细定好捉拿之策后才能行动,明白吗?”
那人垂首称是,他又接着说:“刘春,你那边准备得怎样了?”右边的侍卫忙应道:“都已准备好了,大人打算何时开始?”南庭苏略一思索:“越早越好,万一刘瑾那边有异,咱们也可尽快利用那些无知愚民。还有追查龙巽行踪的事,恐怕也要交给他们才好办。”那刘春应了一声,接着问:“大人现在要见项江吗?”
南庭苏的脚步缓了缓,突然笑了一声,他身后的两人都不解这笑声的含义,他也懒得说明,只是大步向螺旋阶梯而下,连下三层后,进入一间大屋内。
与之前的大堂相比,这大屋除了空间小些,其它却并不逊色,见南庭苏走入,一直坐在屋中一把椅上的一位男子长身而起,拱手一礼:“南大人可真忙啊。”
南庭苏一摆手,在屋子上首一张椅上坐下。雷岂将门关好后,和刘春两人一左一右立在他身旁。见南庭苏坐好后,那男子才又缓缓坐下,南庭苏面无表情地说道:“南某并非看不起厉鬼,只是另有要事在身,我却不得不先彼后此,项兄弟不要见怪。”
“岂敢。”那人微微一笑,“我这次来,是想求大人一件事。”
南庭苏在心里嘀咕着:“这些家伙无利不起早,只是现在便要好处,未免太心急吧?也罢,应付盈芜太后那边,却离不开他们的大哥。”脸上面容微微一缓:“项兄弟有事开口便是,这次收复九幽城,厉鬼也没少帮南某的忙,只要是南某力所能及之事,一定尽全力相助。”
那姓项的一拱手:“大人果然爽快。其实我们只求大人一件小事——内城中有一支新兴起的队伍,带队的大哥叫楚随天,是个来自人间的浪子。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之前多次坏了我们的事,若不除去,厉鬼有何面目再行走于九幽?”
“你们想让我帮忙杀人?”南庭苏微微皱了皱眉毛。
“当然不是。”姓项的摆了摆手,“我们也知道大人此际需要拉拢城内强豪,最忌与各队伍为敌,所以我们只求大人给个方便,派几个人依我之计行事,让我们有机会下手。”
“如果只是如此,南某也乐得帮忙。不知你们究竟做何打算?”
那姓项的不紧不慢地说了起来,南庭苏一边点头细听,一边在心中权衡着轻重。最后他得出结论——这支小小的队伍是生是死,都不会影响到他的全盘大计,那么何不送厉鬼一个人情呢?反正也用不着他来动手。
明月高悬,冷冷的光漫天挥洒,由九天之上落下,砸在地上,迸成一片片的银辉。九幽城内虽未如从前一样灯火通明,但也未陷入寂寞的黑暗之中。只是这清冷的光,照在昔日此时还正热闹的九幽城中,却使它显得更加冷清寂静。
城禁已然五日,一入夜,各个客栈、酒家便被勒令关门,再不接收来客。整队整队全副武装的厂卫,带着各种妖仆,或在内城各处梭巡,或依次敲开一扇扇客栈、酒家的大门,悄无声息地持着可怕的火器、带着厉害的妖仆,检查每间客房、每座地窖,寻找可能存在的每一扇暗门,虽然几日来他们一直一无所获,但看样子他们也并不介意将已经翻了个底朝天的地方,隔日再这么翻上一遍。
对于外来者或是妖仆,他们并没有兴趣,他们的目标只是那个昔日的高官,和这人那些曾经是自己同僚的部下,所以谢晚萧和宫蕊晨并不在他们盘查之列,也就省了很多麻烦。
楚随天这几天已经习惯了半夜三更时这些厂卫们在门外的低语和匆忙的脚步声,但这天晚上还是被外面的吵闹声给惊醒了,竖起耳朵听了听,原来是几个晚归者与客栈的伙计闹了起来。
他翻了个身,想蒙头再睡,可躺了半晌却也再睡不着,干脆坐了起来,推开窗子,探出头去看热闹。小二拒不开门,晚归者也不敢用强,只是隔着门,小心地嚷嚷着,最后还是小二挺不住,偷偷打开侧门,将几人放了进来,然后前后左右地看了半天,确定附近没有厂卫监视后,才小心地关好门。
楚随天不由一笑:真是草木皆兵。
他正要关窗,却突然听到一阵低语之声,听那声音,似乎有些熟悉,好奇下不由凝神细听,那声音却是从头上房顶传来的。此时没了那些吵闹的客人,也暂时没有经过此地的巡逻厂卫,四下一片寂静,那声音虽小,却还是清晰地传入了楚随天耳内,他不由暗笑起来,因为那正是谢晚萧和沈翠袖的声音。
“也不知这城禁要到何时才解。”谢晚萧说。
“是啊。”沈翠袖温柔地说。“谢大哥,今晚的月色可真美。在九幽这么久,我还从来没有静下心来,仔细地欣赏过九幽的景色呢。”
“沈姑娘,九幽之景,与人间相比如何?”
“各有所长。不过,我还是觉得九幽的月色更美些,尤其是此时此刻,它……它已美得令我心醉……”
楚随天摇头叹气,一边笑着,一边将窗子慢慢关闭,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暗道:“谢大哥可真是风流成性,这才来了几天,便把个沈姑娘给迷住了。他可别一发不可收拾,把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