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宫缭乱-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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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上元节解除宵禁三日,民间倒是乐陶陶的。”
李隆基冷不丁想起自己和凌波裴愿结缘便是在三年前的上元节,心里登时生出了一种惘然,情不自禁地在凌波的脸上又打量了几眼。大唐地富贵千金多半是及笄便嫁人,十八岁地年纪早就侍奉公婆当家管事,或是干脆已经有了孩子。可是她却依旧巧笑嫣然,依旧独身一人,依旧我行我素,那种爽利和安乐公主那些女人的骄纵跋扈不一样,和自幼教导得温恭俭让地世家千金也不一样……
“小姐!”
一声突如其来的嚷嚷完全打断了李隆基的思绪,也完全打断了裴愿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出人意料的是,这气急败坏的嚷嚷居然不是平素毛手毛脚的紫陌,而是素来最稳重的朱颜。这个已经差不多挑起了总管担子的心腹侍女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来不及喘气就紧赶慢赶地说道:“陛下……陛下和皇后来了!”
李显和韦后?
凌波起初还没反应过来,待到想明白这件事意味着什么,心里立刻就是咯噔一下。这上元节李显韦后要出巡,必定不可能是大张旗鼓,可就算是微服,少说也带着不少羽林军随行,这会儿她这宅子肯定是被围得严严实实,连一只苍蝇都跑不出去!这回和成王李千里上次纵兵堵门不一样,那虚张声势的一套怎么也行不通,于是,她一面急急忙忙准备往外赶,一面吩咐朱颜把裴愿和李隆基带下去躲藏。
老天保佑,这两位至尊千万别大发游兴在她家里乱逛!
帝后已经临门,凌波自然不可能有工夫再去整理什么仪容,匆忙往前院去了。这原本温热的身子被寒气一激,到了地头是手脚冰凉脸色苍白。毕恭毕敬地拜见之后,她就被韦后亲自搀扶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这病是太医夸大,想不到你这脸色竟是白得这个样子,人也瘦了。”韦后如今忙着抓大权,平日也顾不上好好端详凌波,抓着那冰冷的手不由生出了几分怜惜,“运儿没福份配不上你,你就到原州好好将养。陛下已经令原州刺史好生保护你的安全,你这家里头自有人照顾,你尽可放
此时此刻,凌波方才醒悟到自己还是个病人,暗自庆幸这一路跑来吹了些寒风,否则就要全部露馅了。垂首谢过韦后关心之后,她一抬头却看见李显正在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直看,于是颇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朕看十七娘面善,这前头的磕磕碰碰过去之后,将来必定是一路坦途,阿韦你就不必担心了。”
“陛下什么时候竟学会了看相?”
看到韦后白了李显一眼,竟罕有地露出了几分小儿女娇态,凌波不由看得怔住了。只不过这一丝娇嗔刹那间就从韦后脸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那种居高临下的雍容华贵。让她更加吃不消的是,韦后竟是当着李显的面说是要召见瑞昌,她虽然倍感狼狈,却还只得硬着头皮把人给叫了过来,心里却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什么叫做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什么叫做玩火自焚……她眼下这情形就是了!
好在瑞昌一如既往地温顺恭谨,韦后端详了人之后也只是吩咐他要恭谨侍奉之类的闲话,而李显更是仿佛不知道这是男宠似的,充分展示了皇帝的阔气,一下子赏了十匹蜀锦和云锦。然而接见完了瑞昌,这两位至尊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愣是兴致勃勃地游园赏雪赏灯,足足逗留了一个时辰方才离去…………离去前又有旨意留下,永年县主第上下各赏钱绢若干。
送走这两尊大神,尽管是数九寒冬,凌波还是一头汗。刚刚引着李显和韦后满宅子乱逛的时候,她就怕他们指着一个仆人说那怎么是临淄郡王,那时候就是糟糕透顶了。接过手巾擦了擦额头,她这才对朱颜低声问道:“那两个人躲到哪里去了?”
“郡王和裴公子都在马厩呢,谅陛下和皇后不会往那边去。”
“还好,算你聪明。”
凌波舒了一口气,见瑞昌犹站在那里,想起今日那惊险一幕,她便决定此次去庭州把他一起带上…………即便是裴愿不高兴她也顾不得了。因为不管他表现得如何优良,丢在长安城她实在是不放心。这样一个可用却又得提防的人,还是拴在身边来得安心。
第一百七十二章 她就是我娘
要求以武崇训墓为陵没有成功,自请为皇太女又遭到重重阻力,要说安乐公主现如今惟一的乐趣,大约就是和美少年调调情,同时和武延秀三天两头地私通。当然,由于韦后地位日渐稳固,她也就把朝臣那点子反对抛到了九霄云外,外出游玩时只要看到自己喜爱的人,无论男女都会强掠为奴。而由于武三思武崇训父子都死在休祥坊那座豪宅之内,她认为此宅不吉,索性又在金城坊大兴土木,安乐佛庐也最终完工…………至于她会不会在这宝象庄严的地方干什么别的,这就只有天知道了。
由于日子实在太舒心太惬意,她两次来探望凌波的时候,都闹得有些不痛快。
什么仗义疏财,什么结交士子,什么笼络人心……她可是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那些人自当伏拜在她脚下恳求她垂怜,为什么要她自降身份?想当初那个不满她自求皇太女而上书劝谏的官员,太平公主还想要笼络,结果人家却干脆辞官逃了,闹了好一个没脸。那些道貌岸然的官员看不上她,她还看不上他们,何必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眼看眼中钉肉中刺一个个拔去,纵使一向低调做人的上官婉儿也渐渐得意了起来。一改往日只充当一个内相的角色,她甚至还陪着李显和韦后在紫宸殿召见官员,甚至亲临麟德殿饮宴,为帝后代笔赋诗。原先只在宫内盛行的才女之名渐渐在长安城流传了开来,无数风流才子传抄其诗赋,更有人盛赞此乃上官体重现。正在风头上的她自也听不进凌波的提醒,反而嗔怪对方年纪轻轻思虑太多,连及时行乐的道理都不懂。
连碰了两个钉子,满肚子好心的凌波也就懒得费嘴皮子了,打点行装便在一片笙歌曼舞的盛世气象中离开了长安城。那排场与她在长安煊赫的名声完全不符,整个马队上下加在一起不过百人。前来送别的也都是各家贵人的使者,倒是送来地各色用品价值不菲。高力士最后一个离开,除了低低道了一声保重之外。踌躇片刻又加了一句话。
“倘若有可能,你还不如在原州别回来了。”
登上马车缓缓西行,凌波在心里头回味着这句话,忽然自嘲地笑了起来。当初是希望日子过得精彩一些,这才跟着上官婉儿鞍前马后,攀附着这一层关系在韦后面前站住了脚跟。如今想想这如履薄冰的日子还真没意思。可是,过惯了那种被人捧到了云间的日子,倘若再让她去当那个无权无势没人理会的虚名县主,只怕她又要不习惯了。
这做人还真是得陇望蜀永无满足之日!
在路上的第二天,她便不耐烦再坐马车,索性换了男装骑马。由于随行的都是精挑细选出来地可靠人,就连五十个羽林军扈从也都是她亲口指定,由陈玄礼等人暗中设法调来的熟人,因此她自是毫不避忌地和裴愿并马而行,谈笑风生无拘无束。偶尔还会在大道上风驰电掣来一场赛马。而在她远远抛在身后的马车中。瑞昌掀开车帘望着前头那一抹明快的身影,那双桃花眼中亦露出了熠熠神采。
“头儿,看县主那高兴的模样,那个憨头憨脑的家伙难道是她的相好?”
“这也忒古怪了!县主的模样在长安那些千金中间也是顶尖的,怎么会寻着这么一个其貌不扬的?”
“人家安乐公主可是左一个右一个都挑地是美男子,如今的入幕之宾武延秀那也是相貌堂堂。”
听到四周这些七嘴八舌的议论声,老彭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伸出马鞭遥指众人的鼻尖呵斥道:“好容易有这样优厚的差事,你们居然就知道多嘴。这县主挑上什么样的人关你们什么事?前次大家全都升了一级,又得到了丰厚的赏钱,这可都是托了别人地福。要不是我们倒戈得快。只怕这时候就和其他各门的卫士一样到岭南去数星星了。”
一想到某些同僚地悲惨下场,众人顿时心有戚戚然,也就没了谈笑的心情。虽说原州肯定没有长安城那么繁华,可只要能避开是非圈子,总归应该是好事。再说了,他们护送的这位金枝玉叶素来就是福星…………李重俊裹挟了那么多人,偏偏只有凌波能逃出生天,这是什么样地好运气!他们跟着这样的福星。不也能沾染一点运气?
等到了原州在一处早就安排好的豪宅住了下来。凌波却抛下所有羽林军卫士,把满心不情愿的朱颜留在了那里当替身。自己则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和裴愿带着云娘武宇武宙以及罗琦瑞昌等人连夜就走了,甚至连原州刺史的拜见都不曾理会。
这样才像是一个休养也没忘了摆架子的骄纵千金!
一行人都有货真价实的通行文书,路过凉州时,少不得又在这座扼守河西走廊的重镇逗留了一番。拿出李隆基不知从哪里弄来地关文,裴愿亲自往凉州大都督府拜见,调兵五十随行护卫。凌波原本觉得这安排有些多余,可裴愿执意如此,又把李三郎搬了出来,她也只能默认了这么一件事。等到夜晚没有闲杂人在周围,她才露出了彪悍本色,耳提面命地教训裴愿不要凡事都听人家地。
“其实这不是三哥的主意,是我执意让他弄到了这样一份东西。”说到这里,裴愿不禁心虚地看了凌波一眼,“西域如今不太平,西突厥各部、葛逻禄、吐蕃等等大小国家不仅有内战,而且还常常骚扰大唐各州镇,尤其是扼守西域和中原地河西走廊更是常有骚乱发生。庭州固然有一望无际的牧场,有数不尽的牛羊,但大小战事也是从来没断过。”
凌波闻言不禁没好气地白了这个愣小子一眼…………她早就知道天下不会有那样的世外桃源,可裴愿就不能让她多一点幻想?得知裴愿的继母如今还在庭州经营着裴家的产业和牧场,凭着这一层关系,裴家的商队在河西走廊几乎从不会遇袭,带上这五十兵卒的护卫主要是为了威慑四方和以防万一,她又嗤笑了一声。
“有你这个裴少爷在西域的赫赫威名,还不能保住我这个小女子的安全?”
“爹爹说过,什么事情都要万无一失才好,不能随意逞匹夫之勇。再说……”裴愿的目光渐渐柔和了下来,竟是忽然伸手把凌波揽进了怀中,“在长安我没有办法,但是在西域,我怎么也不会让你受到半点损伤。”
一句戏谑却得到了这样的温存,被拥在那坚实的臂弯中,凌波不禁愣了一愣,到了嘴边的另一句话不由得吞了下去…………裴先她已经见过了,彼此之间也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庭州的那位虽然只是裴愿的继母,可要是成了婆婆……
她都在胡思乱想什么,这一切还八字没一撇呢!
过了玉门关和沙州,天和地便换了另一幅景象。不再有高墙环绕的城池,不再有衣着鲜亮的富人,只有驼铃阵阵的商队,只有逐水草而居的牧民牛羊,只有用于买卖物品的小集市,只有大声谈笑佩着腰刀的牧族勇士。而在看到这一行全副武装的中原人时,大多数人选择了漠视和无视,只有牧民中的孩子们好奇地一路围观,最后也被远远抛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