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风1276-第2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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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而不乱,怯薛军不愧为天下头一号的强军!”精疲力竭的钓鱼城守军,对着敌人竖起了大拇指,有生之年,他们第一次见到这样强悍的敌人。
同时每一个人的心底,又都充满了自豪,他们高高的挺起胸膛,是啊,这样强悍的敌人,击败了天底下几乎所有民族的世界征服者,同样不能攻破我们的钓鱼城!
不落之城!
“原来怯薛军,也……”实际上,扛云梯的巩昌军猬集城下,遭受的七稍炮的打击并不比怯薛军少,但友军的这次失败,让巩昌军便宜都元帅汪良臣隐隐有种幸灾乐祸的兴奋,他的话里,似乎什么都没说,却把想说的,都说了出来。
包力格脸色铁青,他刚刚点数,宝贵的怯薛武士,至少有两百名把生命留在了钓鱼城下,而身上带伤的,超过三百名,这个千人队实际上损失了一半的战斗力。
汪良臣的话,让这个蒙古那颜,天之骄子彻底爆发了,他冲着官阶远比自己高的汉奸大叫大嚷:“滚蛋,狗屎!你的巩昌军一直呆在城下,一群懦夫,若是他们能跟着我的怯薛武士冲上城头,现在钓鱼城已经被我们打了下来!蠢货,长生天降罚的懦夫,无耻!”
包力格一张大嘴里,喷出股牛羊肉在胃里发酵的臭气,熏得汪良臣想吐,更有不少唾沫星子,喷到了他的脸上,让他好一阵恶心。
厌恶的把脸转到一边,汪良臣的眼珠转了几转,替自己和巩昌军开脱:“我的怯薛将军呐,你们怯薛军乃是大汗手中最锋锐的弯刀,曾经追随成吉思汗的苏录定战旗,征服了整个世界,所以我不得不承认你的军队远远胜过了大元朝一般的士兵,也胜过了我的巩昌军。要知道,绝大多数的军队,是无法在七稍炮的弹雨之下,从狭窄的云梯爬上三丈高的城墙,再和敌人作战的。”
末了,为了替自己的说法找到更加强有力的证据,汪良臣特别提到:“连伟大的蒙哥汗,长生天之下的主人,也在七稍炮下不幸殒命,我部下的凡胎肉骨,无法和蒙古汗相提并论,他们的勇气,也不可能赶上尊贵的怯薛武士。”
汪良臣的说法,非常有道理,毕竟蒙哥汗的殒命,是蒙古帝国崛起以来所未有——此事甚至直接改变了世界局势,西征欧洲的金帐汗国别尔哥汗、兵锋直指埃及的伊儿汗国旭烈兀汗抽身回草原意图参加库里台大会,让上帝和真主的世界从蒙古大军的铁蹄之下幸存。
打那之后,钓鱼城、七稍炮这两个名字,就在蒙古帝国的所有军队心目中,留下了一片阴影,巩昌军自然不会例外。
何况汪良臣以战场主帅之尊,言辞中自甘贬抑,又大大的捧了怯薛军一把,包力格再狂妄自大,还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一个怯薛军千户和拥兵数万的巩昌军便宜都元帅的份量,还不在一个量级上。
所以他的态度,也缓和下来,想了想才道:“若是我怯薛军以箭雨压制七稍炮,贵军能否随在武士们身后,登上城头?”
汪良臣的眼睛一亮:“没有任何问题!”
“那么,汪大帅,准备用人海淹没钓鱼城吧!”
又是一阵炮击,严阵以待的钓鱼城守军,做好了和登城敌人肉搏的准备,但这一次,敌人在数十步外停了下来,张弓搭箭瞄准城头,扛着云梯的巩昌军士兵在更远的地方止步不前。
这是干什么?钓鱼城守将王立闹不明白敌人的打算,他命令城墙上的士兵继续躲在堞垛后面,防备敌人的连珠箭和炮轰,稍后架设的七稍炮,用石弹向敌人猬集的地区发射。
第一轮碎石头,从天而降,蒙古人躲避着石弹的袭击,同时通过轨迹,大致判断出七稍炮安放的位置。
然后,他们把轻箭搭上弓弦,左手持弓、右手拉弦,如满月的大弓,斜斜指向前方,箭矢和地面成四十五度角。
“放!”包力格挥下了手头的小旗,牛角号吹出三个短促的呜呜声。
绷绷绷绷,如同一百个弹花匠同时在弹棉花,又如琵琶高手轮指拨弦,一连串密如疾风骤雨的放弦声中,弓弦的动能传递到羽箭,五百支轻箭同时升上了天空,它们克服空气阻力,以高抛物线的轨迹斜斜向上升去,当动能完全转化为重力势能的时候,就到达了此轮旅行的最高点,然后掉头向下,重力势能重新转化为动能,加速、加速,直到羽箭落到地面,或者落到操炮宋军的身体上。
当羽箭还没有升上最高点的时候,王立就发现了怯薛军的意图,显然,没有七稍炮的打击,怯薛武士可以更加轻松的登上城头,就是那些和钓鱼城守军打惯了交道的巩昌军老兵油子,也能跟在他们的头等主人屁股后面爬上来,用三倍的人潮淹没守军。
“盾牌手,盾牌手到七稍炮下面去,遮护炮手!”他大声下达着命令,久经沙场的士兵们立刻反应过来,把盾牌举在头顶,向七稍炮奔去。
此时第一轮箭雨已经落到了炮手群中,只听得夺夺夺一阵密集的轻响,架设七稍炮的地方,夯土地面、木制炮身和不幸的炮手身上,忽然长出了一层白色的庄稼,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从天上落下的轻箭。
为了操炮方便,也因为身处城墙之后、敌人无法直射的地方,这些士兵都没有穿铠甲,第一轮箭雨就给他们造成了巨大的伤亡,不少人被箭雨命中,有人被射中了要害,当场死去,有人被羽箭射到了腿脚、射到了肩膀,他们痛苦的挣扎着,在地面翻滚,然后被继续落下的羽箭,狠狠的刺穿身体,钉在地上。
城外的怯薛武士,用连珠箭法,向城内抛射一轮一轮的轻箭,第一轮箭雨还没有升上最高点,他们就射出了第二轮,当第一轮落到地面的时候,他们又射出了第三轮,区区五百名弓箭手,急速射的羽箭密度,竟然和五千名弓箭手相差无几!
可怕的怯薛军!
王立甚至开始怀疑,即使汉军赶到,他们能击败这样强悍的敌人吗?只不过严酷的战场环境,让他没有时间深入的想下去,现在盾牌手已经跑到七稍炮阵地,给炮手们提供了掩护,是反击的时候了!
“上散碎石弹,随城头红旗,轰击敌弓箭手!”
炮手刘二虎的眼睛,已经变得通红,他亲眼目睹许许多多亲如兄弟情同手足的战友,倒在敌人的箭雨之下,再也不会站起来了。
“兄弟们,装好石弹了,听我口令拉绳子啊!”他高叫着,把拽动炮杆的绳索,绕上了自己肩头。
七稍炮和回回炮的唯一区别,就是回回炮用绞盘拉起配重,发射时松开绞盘,配重快速下降,像跷跷板一样使另一头的石弹飞射而出,而七稍炮不使用配重,直接用人力拉动十余根绳索,使炮杆一头下降,抛出另一头的石弹。
七十名炮手只幸存了五十来个,他们在盾牌手的遮护下,按照刘二虎的口令同时拽动绳索,散碎砲石天女散花般飞射而出,落到了城外发射轻箭的怯薛军头顶。
强悍的怯薛武士,也不是铜头铁额的蚩尤,他们一样是凡胎肉骨,只要被砸中,一样会脑浆迸裂死于非命。
三部七稍炮的再次发射,让进攻者留下了至少五十具尸体,但蒙古人沿着弹道更精确的判断方向,缩小了箭雨的覆盖范围。
“分散,分散站,七稍炮的散碎砲石,只能覆盖方圆三丈!”包力格为人粗鲁,但他的战场直觉可不像外表一样粗疏,他很快发现了七稍炮对抗弓箭部队的缺陷,怯薛武士们恍然大悟,分散站开,七稍炮的一次轰击,给他们带来的伤害变得更小了,但明确了守军所在方位的武士们,却能把箭雨集中到三部七稍炮的位置。
“啊-”一声努力压低了的痛呼,刘二虎身边的战友又倒下一个。
那是个身材瘦小的士兵,在刚才的战斗中,他把盾牌大半举到了刘二虎头顶,厚木制作、外包铁皮的盾牌上,密密麻麻的插满了箭枝。仗着身手灵活,他已经躲过了好几次擦肩而过的箭矢。
这个小个子士兵在箭雨中灵活的跳动,像只身手敏捷的猿猴。
可惜,这种以死神为舞伴的舞蹈,注定了舞者最终的悲剧结局。当同时两只轻箭从空中滑坠,一枝指向炮杆后的刘二虎,一枝从另一个方向正对着小个子而来的时候,那个士兵毫不犹豫的把盾牌举到战友头顶,自己只来得及侧了侧身子。
奔向刘二虎的箭枝挡住了,而小个子士兵再也不能继续他的舞蹈,因为一个该死的箭枝深深的插进他胸口。
抓住绞盘的刘二虎根本没办法腾出手来拉住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慢慢倒下。
死亡降临的一刻,小个子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生命的神采,但他的身体还保持着一个姿势:紧紧的握住盾牌,把它冲着斜上方刘二虎的方向,举!
偌大的七稍炮旁边,倒下了一大片尸体,但是,他们中间没有一个操炮的兄弟!
热恋中的情人在雨中漫步,撑伞的男生往往会先弄湿自己,也要让心上人不挨雨淋;钓鱼城士兵们在死亡的箭雨中,作出了艰难百倍的选择:负责举盾的士兵,宁愿把自己暴露在死亡的箭雨下,也要尽力保护好炮手。
举着盾牌的先倒下,没有盾牌的还活着,只因为两个字:兄弟!
第369章 我也想勒石纪***
七稍炮的炮手们,在敌人的箭雨下坚持发射,肩膀中箭,他们把箭杆从肉里拔出来,撕块衣襟三下两下胡乱包扎,就继续拖拽发炮的绳索,有人腹部中箭,肠子从伤口流了出来,他把肠子塞进腹中,又捡起石块,放到抛射网中……
王立手按宝剑,早已目眦欲裂,他很想命令城头的士兵,用神臂弓攒射那些抛射轻箭的怯薛武士,但敌人的火炮不断轰击着城头,士兵一旦暴露在垛口,就有被炮火炸成肉泥的危险。
不,我不能冲动!已经坚守三十八年的钓鱼城,不能毁在我的手中!王立狠狠的掐着自己的虎口,任凭热泪夺眶而出。
终于,箭雨逐渐从密集变得稀疏,然后停了下来——蒙古兵再强壮也不是机器,一般人抛射十五次轻箭就会双臂酸软无力,即使强横的怯薛军中,能连射二十轮以上的射雕儿,也属凤毛麟角了。
可就是刚才五分钟,五百名怯薛武士发射了二十轮箭雨,把一万支轻箭抛射到七稍炮阵地上,他们不知道七稍炮的具体位置,也看不到自己射出的箭是否命中目标,无法校准,但大面积全方位覆盖式的箭雨打击,使绝大多数炮手不是壮烈牺牲,就是身负重伤,没有足够的炮手拽动绳索,将石弹抛出了。
所以王立知道,考验钓鱼城。的时刻来临了,他的身后,石老三留下的两个孤儿,十岁的石川和八岁的石江,也拿起了武器,紧紧的跟随在主将身后。
王立重重的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的脑袋,小哥俩在战前一再要求和哥哥、叔叔们一块,站到城墙上杀敌的最前线,王立费了老半天口舌,才赋予他们“保护守城主将的重要职责”,把他们留在了身边——整个钓鱼城战场,相对最安全的地方。
怯薛武士双臂酸软停止了抛。射箭雨,同时城内的七稍炮,攻城者的克星,杀死蒙哥大汗的恐怖武器,也停止了抛射石弹,小心翼翼的等了片刻,确认那可怕的七稍炮再也不会把几十上百斤的石弹砸到进攻者头顶之后,巩昌军的阵营爆发出一阵狂喜的呼声,他们举着云梯,向城下猛冲。
巩昌军和普通的蒙古军、探马赤军或者新附军都。不同,他们是巩昌汪家的私军,巩昌地处陇西,在宋末汉人、党项人、蒙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