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贵女(女扮男)-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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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渠和蔓纹的想头是一样的,两人边走边说着,上了台阶快到正屋前了也毫不避忌。书湘听得心烦,摆了摆手道:“都少说两句,二妹妹不顺意了来找我也是人之常情。我是做兄长的,总得照应着妹妹。”
茗渠和蔓纹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无奈。她们姑娘总不自觉拿自己当个哥儿,什么照拂妹妹,自己都快成过江的泥菩萨了,还有闲情管别人闲事呢,天知道到时候谁又来帮衬她们。
“二爷说的是,我叫底下人把饭食媏进去。”蔓纹说着往走廊另一头走,茗渠给书湘打了帘子,嘴里道:“二爷进去,我去书房归置归置。”她也是打小扮作男子,毕竟不是贴身伺候的丫头,不方便进去。
书湘沉默着点点头,屋内光线照亮她半边脸颊,显得轮廓深邃邃的,忽叫住茗渠吩咐道:“你上太太屋里瞧瞧,告诉一句我回来了,再看看太太好不好……明儿休沐,我陪着太太一道在老太太门口等。”
老太太年纪一大把了,还跟个孩子似的犟脾气。
当初原就是她有错在先,媳妇肯下气儿低头,这会儿她就应该顺着台阶下来,甭管心里怎么想,好赖让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如此也好团团融融地过日子,老爷也不用为家里事烦心,不是很好么。
茗渠应了低着头走了,书湘却立在门槛前朝大老爷的书房方向张望,她也不晓得大老爷今儿歇在哪个姨娘屋里,总觉着毕竟大太太对老太太作出让步了,她爹就该记起妻子的好才是。
“二哥哥?”屋里垂泪的二姑娘看见哥哥定住身形站在门边,抹了把眼泪唤他。
书湘收回神思举步进屋里,脸上有了些笑模样,“二妹妹来了,”她叫福身站起的宁馥瑄坐下,话音是敞亮的,接过慈平递过来的茶盏呷了口,徐徐道:“你的事我都听蔓纹说了,叫我怎么说你好——”
宁馥瑄红了眼眶,看着书湘切切道:“我知道是我自己没用,二哥哥三番两次的帮我,太太也知会了底下人,那些管事的再不敢随意克扣姨娘和我的份例…我原不该再找哥哥,可是大姐姐她稍一不顺心就来找我的不是,我说不过她——”
“说不过谁?我瞧你现下不是很会说话!”大姑娘人未到声音先至,屋里几个都被她发尖的音调唬得心头一颤,帘子转瞬间就被掀开,宁馥烟一张漂亮脸蛋晕红着,这分明是气出来的,没好气道:“宁馥瑄,你这是长本事了?咱们姊妹间的事你做什么回回闹得二弟知道,二弟是做学问的人,回头叫太太晓得你拿你这些鸡零狗碎的事儿打搅二爷,看有你好果子吃!”
书湘这还是头一回见识到大姐姐这副厉害模样,往常她在自己和母亲跟前都是逗趣儿笑容和熙的,没曾想这会子这么吓人,倒应了人常说的“凶悍的女人是老虎。母老虎”。
麝珠给震住了,慈平却陪着笑脸道:“这是大姑娘来了啊,二爷碰巧刚回来呢。”
宁馥烟瞅见端坐着的书湘脸上锐利的神色为之一收,变戏法儿似的,她笑起来,“二弟回来了呀,可吃过了?我让大厨房做了些你爱吃的糕点,我叫她们拿进来。”
“不用了,蔓纹就快把饭食端来了,用多了大晚上的怕不好克化。”书湘客客气气地婉拒了,宁馥烟闻言倒似是她意料之中似的,在边上落了座,和书湘说起话来。
“我今儿一早在太太屋里陪了大半日,老太太这么做实在是过了,太太都放在身边了,她老人家却横一脚进来,到底不大好……”
书湘应着,心里又不安宁起来。面上却淡淡道:“老太太是长辈,咱们做小辈的私下里说她的不是也不应该,”说着又一笑,“大姐姐有心了,亏得你在母亲跟前说笑逗趣,我却不能时时常伴着。”
“二爷这么说岂不外道了?在我心里太太和弟弟就是最亲的人。”她这么说也算是出自本意,内宅里讨好了大太太日后才有好出路,嫁了人靠的就是娘家兄弟,不还得指望这唯一的弟弟。
她们一径儿唠家常似的,旁边宁馥瑄却不自在起来,起先她还怕着突然进门来的宁馥烟,这会儿见她同书湘聊得火热,她眼泪就淌不下来了,支吾着动了动唇,几次都没j□j她们话里去。
正巧蔓纹领着一排丫头捧着食盒进来,书湘余光里瞧见,摸着肚子道:“你们瞧,我到这会子才用晚上饭呢,倘若不嫌弃就添两副碗筷,都坐下陪我吃罢。”
这是客套话,两人都听得出来,宁馥烟起身斜了宁馥瑄一眼,“我可去了,你是继续在这儿还是一道走啊?”
“自然是要回去的,”宁馥瑄屈膝朝书湘福了福,“二哥哥慢慢用,我先去了……”
宁馥烟打眼看了下二弟神色,弯着唇角略一福,“那就不打搅二爷了。”书湘看着蔓纹挨个儿从丫头们端着的食盒里把菜盘子往桌上摆,轻轻颔首,眼风却跟着她两个袅袅的背影。
门帘子晃了晃,大姑娘、二姑娘都出去了,没走几步的光景,大姑娘的声音穿透夜色传进来,“再不要让我瞧见你这副模样,往后嫁了人也这般儿?我是你姐姐,不过说你几句值当你哭天抹地跟个泪人儿似的,还特特跑了二爷这儿告我的黑状来!咱们家不兴这个,有什么明刀明枪的来,当面锣对面鼓咱们把话说清了——”
大约是走得远了,大姑娘的声音渐渐不可闻了。
屋里只有浅浅的衣袂摩擦声,不一会儿小丫头们都打发了退出去了,屋里只剩下书湘和三个近身的大丫头。
书湘托腮看着慈平往瓷白的小碗里盛米饭,她盛了小半碗放在书湘跟前,“早过了饭点,姑娘这会子用一点不至于下半夜饿肚子也就是了。”
又给书湘盛汤,视线往绡纱窗外看着,“二爷不管这事是好事,横竖大姑娘、二姑娘不对付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偏帮了谁都是伤了彼此的情分。”
往常慈平说什么蔓纹总是要反着来几句的,今儿这话她倒听进去了,附和道:“你说的是,且姑娘往日帮二姑娘的地方已经不少了,人活这一世,到头还是要靠自己,谁还能帮谁一辈子呢。”
书湘缄默着,搁下箸儿,拿起碗抿了口熬得白绸的鱼汤,计较着道:“我今儿是实在没心思同她们周旋,大姐姐往常固然有不对,毕竟她在太太跟前能叫太太高兴,就这我也不能太扫她的脸。二妹妹是老毛病了,我心里是怜她的,就像蔓纹说的,她不能一辈子指望别人来帮衬,况且我这里眼瞧着就是一场风波,实在悬心。”
话题停在这儿就不好接口了,慈平几个对望望,都不知道怎么劝解,说什么也改变不了书湘女扮男的事实。
直到麝珠“咦”了声,看着茗渠进来了,“你这会子怎的来了?”
茗渠才从黑暗里进来,适应了一下屋里的光线才道:“二爷叫我往太太屋里瞧瞧去,”又上前几步看着书湘回道:“爷今晚当睡个安生觉,我过去的时候门上婆子不叫进去,说是老爷宿在里头,我同她胡凯了几句,才知道原来今儿大老爷下朝后早早地就家来了,晌午饭也是同太太一处吃的,到晚上顺便就留下了。”
“果真么?”书湘眼里聚起璀璨的光亮,父亲母亲在一处呆了一下午,说几车话的时间也尽够了,有什么心结可都解开了罢。
真好,她“吸溜溜”喝光碗里的鱼汤舔舔唇,托着下巴笑问,“还扫听到什么没有?”
茗渠想了想,在掌心一锤道:“是了,还听说明儿太太要往宫里见贵妃娘娘去,是老爷带的话儿,说是,二爷也要随着一处去的。”
☆、第二十一回
事事都能逞心如意那就不是过日子了,第二日书湘起了个大早,穿戴齐整后去大太太屋里请安。
春日的清晨连风里都洋溢着醉人花香,和风霁日的,要多舒心有多舒心。禧正院里也露出和平日不一样的气氛来,到底有大老爷在感觉就是不同。
大老爷和大太太正在次间用早上饭,桌上是清淡的吃食,枸杞粳米粥,吉祥如意卷,竟还有一盘藕粉桂花糖糕。
书湘见了大老爷就变得很老实,乖巧侍立在一旁,垂着手臂在身体两侧,只是忍不住不时地打眼去瞧着父母。
她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有多久没这么着了?
这才像是一家人。
大太太疼女儿,叫大丫头霜儿扶她坐下,起身亲自盛了一碗粥给她,脸上红光满面的。大太太昨夜同大老爷可算是有了实质性的进展,日子仿佛回到了她才嫁进国公府那时候,虽不是恩爱非常,倒也琴瑟和鸣,相敬如宾。
觑了大老爷一眼,大太太试探着道:“咱们湘儿今年十三岁了,只是可惜了这么些年我膝下也没个女儿……”
书湘一听才咽进喉咙口的那口藕粉桂花糖糕差点堵在嗓子眼,她吊着心偷眼瞧了大太太一眼,又去看大老爷。
爹爹是文质彬彬的俊俏爹爹,即便是吃饭那也是斯文优雅的,他拿着瓷白的汤匙舀了舀碗里糯香的粥,表情淡得好比一阵清风,开口是疑惑的声气,“女儿?”
大老爷慢条斯理吃一口粥,慢慢咀嚼着,他应当是想到了什么,微蹙了蹙眉头道:“女儿已是够多的了,太太还想要个女儿么?”
大太太虽也料着大老爷会是这样的反应,她保养得宜的脸上却还是露出些许尴尬,书湘没能是个哥儿,这或许是大太太打书湘落生起的前十三年乃至余生都将承受的精神压力。
牵了牵嘴角,她笑得有些讪讪的,“那几个丫头我自是打心眼儿里疼惜的,只是……嗐,我说这个做什么,不过信口一提,老爷只当我胡言乱语罢了。”
可不是胡言乱语么。
大老爷拿汤匙在碗的边沿“铛铛”敲了两下,打量着恨不能将脑袋埋进脖子里的儿子一眼,玩笑似得口吻道:“你瞧咱们湘哥儿,生得这唇红齿白模样,倒活像个女孩儿家似的。这冷不丁一错眼,还真是雌雄难辨。”
他的视线从书湘低头间露出的凝白后颈上挪开,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大太太,心里升起一股不清不楚的感觉,这感觉来得突然,叫他没来由的不安心。
大老爷撂开汤匙后背向后靠去,缓了缓才对大太太说道:“既然一会子你们往宫里去,今儿就不必到老太太那里碰钉子了。母亲向来是那个性子,再不能改的。”
大太太称是,书湘也点头,歪着脸瞧爹爹的侧脸,一双眼睛里既是崇拜又是向往,微卷的眼睫缓慢地颤,一个不留神就同大老爷横过来的视线撞在一处。
书湘额头上光致致的,大老爷瞧着她微微上翘的眼角下清澈如许的眼波,视线一时竟不能移开。
他心里又不安定起来,偏开视线面向大太太道:“如今贵妃娘娘同皇后娘娘的关系不比往昔,你们今儿在宫里难免遇上皇后。太太是明白人,我也不消多说,你自个儿当晓得如何应对。”
说到皇后时大老爷语意里有一瞬的迟缓,书湘似懂非懂地听着父亲的话,几次鼓足了勇气想说自己要么就不进宫里去了。她瞧着父亲权衡再三,到底是没敢说出口。
吃饭间陆陆续续大姑娘、二姑娘同几个姨娘也来请安了,今儿没什么事,大太太因要进宫见贵妃姐姐,没一会儿就把她们打发回去。
大老爷自去上朝,书湘就坐在大太太下首听母亲处理家事。
要说理家管事,头一宗就是把管事婆子们收在麾下,使手段也好,恩威并济也罢,务必使她们服服帖帖的,晓得这家里谁说话有分量,不这么样,管事们办起差事来浑水摸鱼完全没个忌惮,底下人就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