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清-第3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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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就是中国自己的!
此次他在两江席未暇暖就又分兵北上,看似鲁莽,其实他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如果说甲午是改变这个国家命运的开始,那么此次雷霆一击,就是改变这个国家命运的决定性一击!
这种机会,他如何能放过?
徐一凡肃然起立,他也不想再多解释什么,只是用力一掌拍在那地图上面:“我意已决!朝廷签署和约之日,就是我再度底定辽南之日!万千健儿的血不会白洒,我也不会让这气运从我指尖溜走!
……跟随我!”
所有人都同样肃然起立,禁卫军的高级军官们更用力磕响脚跟敬礼:“敢不为大帅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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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川,你还担心些什么呢?今天你说这些话,很不应该。此乃逆而夺取的关键之机,大帅做了决断,我们就执行好了,对天下大势的把握,谁能超过大帅?”
督署外面,商议完毕的诸人,都纷纷乘车马离开。汽灯的光晕之下,只有卫兵静默站立。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飘下了雪花,一点点一片片,在卫兵的肩头,已经厚厚一层。
张佩纶住在督署里头,散了军议之后,他独送了唐绍仪几步。
“逆而夺取?”唐绍仪有点茫然的低声嘀咕了一句。
“取天下者,有顺取,也有逆取。顺取者,天下崩坏,有力者得之。然则生灵涂炭,白骨千里相望……”
“逆取呢?”
“……营造大势,按而观衅,一旦有机,则趁势而起,一举而底定天下。只是这势如何营造,却难倒了古今多少英雄……更别说值此末世,思潮纷纷,更有西洋列强,掺杂其中,有时候我真不知道大帅是从何而来,竟然能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没有百年,谁人能理得请眼前这团乱麻?”张佩纶的神色微微有点感慨。
唐绍仪沉默不语。半晌才道:“幼樵,你为什么独独和我说这些话?”
张佩纶微笑:“少川,你是文臣班首。此时关键时候,如果有什么想不通。就自误误人了……其实是大帅让我给你带句话,他希望你能常保此锐气。但这个时候,不要怀疑他,只管追随他!”
唐绍仪神色有点感动,一句话不知不觉的就溜出了口中:“幼樵,你就不想做这文臣班首?你根基深厚。深悉国内情状,比我合适……”
张佩纶淡然一笑。没接他的话,却岔到了其它地方:“少川,近来有推背图谶言流传,所谓生我者猴死我雕,正是说我们大帅,你听过没有?”
唐绍仪默默点头,他是接受的完全洋式教育,这等谶言,听过便罢,也没往心里去。
张佩纶悄立雪中,神情悠远:“……有人解之曰雕死猴活。主大帅代清而立。可是我的解法却是不同……生我者猴死我雕,我者,此国此族也。大清所有行事,都在死此国此族,而大帅所有行事,都在活此国此族,只有这个解释!
兄弟为什么不担名义?当初我们都是雕的帮凶,马尾一战,我是罪人。此时此刻,只要看着大帅如何全活此国此族,这一生,也就够了!少川,你努力吧,我们都是过时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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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肥。
李家老宅,自然是合肥城最为贵盛宏大的宅邸。一门三督,几十年经营。虽然权位已经烟消云散,可是这李家,仍然是合肥城最为让人仰视的存在。
天井当中,已经退隐林下的李鸿章披着一件白色貂皮坎肩,呆呆的站在雪中。
大雪纷纷而落,粘在貂裘上,也落在他的胡子上。
他竟然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
天井外响起了脚步踏雪的声音,跟着李鸿章归隐故里的门人杨士琦慢慢走了过来,他是杨士骧的弟弟,杨士骧行四,他行五。杨士骧为什么死,北洋中人都心知肚明。李鸿章去后,杨士琦无意留在天津,当然也不能去投靠徐一凡,干脆陪着中堂归里。反正合肥离老家淮安也不远,来回都可以照应,说是坐而待时,其实已经打定主意陪老中堂老死林泉之下了。
李鸿章归里,过得是悠闲自在。和乡老闲谈,说起过去几十年,就是一句话:“过去几十年,都是在当官当混蛋,现在全忘记了,倒也干净!”
朝廷内外,天下局势,李鸿章真是一点都不关心。也有人探过他的口风,看老中堂能不能复起,制衡一下徐一凡。李鸿章只是笑骂:“回来干什么?帮朝廷,老头子和徐一凡斗就是个输。帮徐一凡,他那么能干了,要我干什么?”
今儿江宁一封长长的电报,却让老头子痴在这里。电报的码子,还是李鸿章戴着老花镜一个个翻的。
“中堂,雪大,站的时间长远了,回屋暖和一下吧。”杨士琦低低解劝。他大概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不过也不好说出口。这些事情,岂是他能左右得了李鸿章的!
李鸿章竦然一惊,仿佛听到了这句话,才从自己的玄想当中惊醒。他回头看看,笑道:“杏城?原来生我者猴死我雕,是这么个解法儿!闹了半天,咱们都成罪人了!杏城,你说说,我是忠臣不是?”
“中堂当然是忠臣。”
“忠这个朝廷呢?还是忠这个国家呢?咱们丢的,人家出手拣回来。这事儿上面帮把子气力,不算忠臣事二主吧?”
杨士琦不动声色,淡淡道:“是不是忠臣,记得中堂老师曾文正公说过,这是论心不论行的。”
李鸿章呵呵大笑,这笑声在雪的里头,显得有点瓮声瓮气:“文正公参翁家老二的那个折子?我都快忘了!来,杏城,掺我回去,论心不论行,生我者猴死我雕……哈哈,哈哈!”
杨士琦不再说话,只是搀扶着李鸿章朝院内走去。
天井之中,只留下两行足迹。
大清光绪二十年岁正甲午,就要过去了。
第五卷 鼎之轻重 第三十章 … 再临
光绪二十年十二月二十九,旅顺。
经历了几番血火的旅顺要塞,这个时候还是一片凌乱的景象。船坞码头。到处都是大战过后留下的痕迹。港口锚地里头。还有几条倾覆的军舰桅杆露在水面上。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机件润滑油的油污。星星点点的在军舰残骸周围沉浮。
日本征清第二军投降的部队,已经分批遣散回国了。照理说扣着这八千俘虏,算是一个讨价还价的好筹码。可是清廷上下,直到现在负责这里的依克唐阿,都觉的这八千俘虏麻烦。养着吧,就得依克唐阿自己贴腰包儿。吉林练军转战半年,现在报销还没办下来!
户部里头已经开了盘子。依克唐阿报的是二百三十万两的各种费用开销。有财大家发。拿两成部费出来。这就算过了帐了。你小子现在几乎就是领东北三将军的位置。还缴获了小鬼子那么多东西。还想独吞。太说不过去了吧?
既然大家都不愿意养俘虏,从徐一凡离开那会儿开始,就开始陆陆续续的遣散日军。朝廷决计对日让步的时候,那遣散速度更是加快。园子里头甚至还有秘旨传过来,看依克唐阿能不能情商留用个几千日本俘虏,换上吉林练军的号服,在南北对进,夹击北朝徐一凡那三千偏师的时候儿,不是就能派的上大用场了么?
当时依克唐阿接到这份密旨,当即就涨红了脸。他和徐一凡是不对付。他是大清忠臣,旗人老家满洲位置最高的人,和活曹操徐一凡怎么也站不到一块儿。可是吉林练军这场战事也死伤数千。打死他也不愿意指挥小鬼子来夹击徐一凡的禁卫军!
在接到密旨之后,他反而加快遣散这八千俘虏的速度。一条条各色各样的火轮船开过来。装上小鬼子开回日本。一直快接近年关这个时候。这事儿才办了个七七八八。算是了了依克唐阿的一桩心事。仗算打完了。依克唐阿也想挪挪地方。到沈阳自己正经官署散散心去。将来如何。他反正是心里一点底儿都没有。徐一凡他是共过事的。行事果决。有的时候还有一股子玩命的劲头。除了胆气之外。布置各项事情。每在机先。瞧辽南当初七万败军那一团乱麻的局势。被他果断诛杀丰升阿。转瞬间稳住军心。理出头绪。
更挥军反攻。直到在旅顺打的鬼子全军覆没!这等对手。朝廷还要他去对付。将他这支部队倚为长城之靠。想到这里。也只有叹息。回沈阳呆几天。也是想抛开这事儿不想。将来如何。管他妈的吧!
不仅仅是依克唐阿如此,他麾下吉林练军所部,也是懒洋洋的。仗打完了。将来去向如何不知道。不是去朝鲜。就是要调入关内。大家伙儿家都在关外。这些日子。就不断有人请假。营官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批了。要不是军法约束,和约还未正式落笔。大过年的,谁不乐意回家看看?
就算留在旅顺金州一带的万余吉林练军所部。也早没了军队的样子。
劫后余生的两地百姓纷纷返家。房子要不给打没了,要不就给军队号了。整理家业也无从谈起。这个时候先的顾上活着!你两个我三个的凑上一点本钱。到附近没遭兵火的地方进点儿香的辣的。一个个野集市也就开起来了,专做当兵的生意。没本钱的,就卖儿卖女。甚至席棚一搭,做起了半掩门子的皮肉生意。这些日子,可以过冬保暖的的窝棚雨后春笋一般的冒了出来。这些野集市点缀在这些窝棚之间。每天都是熙熙攘攘。不管当值不当值。吉林练军就算大头兵。也有点缴获的战利品。腰里还有几文赏号。整天都在这些的方流连。大吃大玩儿。一个日本的大米罐头。或者禁卫军丢下来的加拿大牛肉罐头。就能睡上一个大闺女。大过年的在这里吃风。谁还管他妈的朝廷又要怎么折腾他们!这些日子。晚上在营的吉林练军都没有几个。不过从依克唐阿以降。谁都当是没看见。
吉林练军这些满人子弟。算是对大清江山有足够的汗马功劳了。大过年的还戍守在这里。闹翻了天也随着他们吧。
旅顺内外。全无一点点兵城的整肃之气。到处都是乱七八糟。到处都是喝醉了大哭大闹想家的大头兵。城里头一片狼藉。
只有黄金山上,徐一凡去时设立的招魂台,无人敢上去糟蹋。那一根根白幡,仍在面着苍黑渤海,无声飘动。
正是下午的时候儿。旅顺码头外面。响起了呜呜的汽笛声音。两条客货两用的火轮船。冒着乌黑的烟气。小心翼翼的驶过才清理出来的水道。
旅顺码头是这处战地唯一整理出个样子的地方。还架设了两条长长的木头栈桥。原因无他。遣返鬼子俘虏用的。
码头栈桥上面。不过只有七八个懒洋洋或蹲或坐的旗兵。没一个人带着又笨又重的洋钱。还很有几个穿便服的。那带队看守码头栈桥的都司更是换了一身羔筒子的长衫。又暖和又压风。大家伙儿正聊的兴致勃勃。
“那些烂婊子不要去玩。妈的生意都做烂了。要是染了病,得用轻粉熏。闷了口不过就是倒牙,要是熏死了那才冤枉!”
“呸呸呸,大吉利市,大过年的,说这个晦气不晦气?”
“大人。标下的意思就是。反正这快活日子过不了几天。到时候。咱们说不定得进京城和姓徐的死磕。那是个善茬?不玩几个黄花大闺女。死了都冤。搭棚子的那些烂婊子。都残了的。标下倒是有好门道——朝窝棚里头钻!总有不少家是揭不开锅的。大人要面子。不肯上集市卖。自家儿女在窝棚里头设了炕。两块徐大头。一个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