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支泪-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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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不尽心中遗恨;抬头远望,望不穿烟云渺茫。
“臣……翁同龢接旨,谢恩!”
远处,光绪看着恩师蹒跚的身影,雨中更显凄凉。惊魂万里,涕泪千行。
阴云笼罩,不分日夜,这一日,竟似有百年那么长,恩师一定恨死自己了,光绪坐在桌前,翻看着昔日师父给自己授课时的书本,饮食俱废,心如刀绞。
四月二十八日,光绪率百官起驾回宫。
两天的小雨不舍地停下了淅沥,满地的雨水仍流淌不止,凄寒的清风,吹得人身冷心更冷。
东门外,翁同龢双膝跪地,布衣候驾,这只怕是最后一面了。不远处,皇撵迤逦行来。
光绪抬眼,老师银白的须发映入眼帘,刺入心里……
“老师,什么样才是明君啊?”
“明君要惜民爱民,要让大清国富兵强,江山永固!”
“师父,朕也要做明君!”
“好!皇上自幼立壮志,老臣深感欣慰!”
“师父,您能永远陪在朕的身边吗?帮朕当个明君!”
“只要皇上不弃臣,臣当鞠躬尽瘁!”
……
恍然如梦。儿时书房里的一幕幕不断闪现在脑海中。多想再叫一声“恩师”,可有什么用呢?恩将仇报,无可奈何,何必再玷污那一声“恩师”……
……
“老师,您今天怎么来晚了?”九岁的天子抱着书卷,倚在门口,瘦弱的身躯衬出一双晶莹闪烁的大眼。
“回皇上,老臣罪过!今日身体不适,耽误了皇上的功课,请皇上降罪!”
“老师病了吗?”小光绪伸出一只手,碰了碰老师的头,“呀,老师,你发烧了!快传太医!今天的课不上了吧!”
“不可不可!皇上的功课要紧,老臣只是偶感风寒,不妨事!”
小光绪抱着书,歪着头,关切地看着脸色蜡黄的老师,犹豫着。
“皇上请入座,咱们开始吧!不然,太后该责罚了!”
光绪乖乖地坐回了座位,看了看站在底下的老师。给皇帝授课,师父是不容许坐下的。
“老师,您坐着讲吧!”
“这……不合规矩啊!”
“您坐吧!有朕呢!”拍着小胸脯,光绪要保护自己的老师。
翁同龢坐下,眼里热泪盘桓。
事后,太后得知此事,光绪罚跪一个时辰。
……
翁同龢回忆着之前的种种,看着眼前龙撵上缓缓错过的少年,感慨万千,相顾无言,泪雨千行。
景仁宫里。
“珍儿,朕真是没用啊!保不住自己的骨肉,护不了自己的恩师,朕枉为天子!”
“不,你是个好皇帝,真正的好皇帝,为国为民,殚精竭虑,日夜操劳,天下臣民都会感念你的,翁师父也一定理解你的苦衷;翁师父虽然走了,可康有为、杨深秀、梁启超他们并没有被撤职,变法还可以继续,一定要振作起来,不能自己先垮了,让亲者痛仇者快,翁师父也一定不想看到你这样,载湉!”抚着他的背,梦珍强忍着泪水。
“对!再难朕也要坚持!哪怕拼个鱼死网破,哪怕孤注一掷,朕要跟她搏到底!”
……
几天后,瑾珍二人复封为妃。与此同时,皇后的二姐夫因“沉迷酒色”,冷落正妻,而被太后降职严惩……
残漏声催暴雨急(上)
强吞血泪,重整朝纲。
四月。
“启禀万岁,若要真正变法图强,臣以为,还需派人赴国外实地考察,才能得其要领!”工部主事康有为,已充任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章京。
“好!朕即日选派宗室王公出洋游历!”
五月。
“珍儿,你一直盼着的京师大学堂如今要正式运转了,朕已命孙家鼐管理!这是布局!”光绪兴冲冲地将一张图纸递给梦珍。
“真的?”梦珍急忙接过图纸。还记得那时的未名湖,那时的博雅塔,还有风雨中屹立的百年讲堂……杨柳依依,微风习习。一时间往事涌上心头,模糊了双眼。
“好!好!利在当代,功在千秋!日后必为中华巨人之摇篮!哦,还有,梁启超学识广博,见地深刻,可让他在学堂任教!”
“这个得慢慢来,他如今年级尚轻,一步登天只怕不易服人,朕先赏他六品衔,让他办理译书局事宜。”
“对!这样也可为天下士人树立典范,鼓励维新人才投身新政!”
“说的是啊,知我者珍儿也!”拥她入怀,指尖缠绕,衾寒漏残夜销魂,鸳梦唯有落花知。
翌日,上谕下。“振兴庶务,首在鼓励人材。各省士民著有新书,及创新法,成新器,堪资实用者,宜悬赏以劝。或试之实职,或锡之章服。所制器给券,限年专利售卖。其有独力创建学堂,开辟地利,兴造枪炮厂者,并照军功例赏励之。”
六月。
再次下诏,勉励众臣进言上谏,为新政出谋划策,君臣一心,力除壅蔽。一时间上下一诚相感,国是以定,治道蒸蒸。
七月。
“这新人虽多,真正有见地有胆识的却少,只怕无力与顽固老臣抗衡。还得选些有识之士吧!”梦珍磨着磨,看着新上任的官员名单。
“嗯,朕心中已有人选,不日就赏内阁侍读杨锐、中书林旭、刑部主事刘光第、江苏知府谭嗣同并加四品卿衔,参预新政。罢李鸿章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行走。以裕禄为礼部尚书,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行走。”
“这几个人倒是能委以重任,只是都过于年轻,做事会不会欠稳妥?”
“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翁师父德高望重,资历深厚,可惜……朕,朕身边已无可靠之人了,只能走一步险棋,赌上一回了!”
看着日渐憔悴的人,心头一丝痛抽过。
“二品以上官员需经太后用玺,以下的人朕还是有权摆布的!”乙亥,置三、四、五品卿,三、四、五、六品学士,为新人设位。几日后,召原驻朝大臣袁世凯进京。
月末,趁热打铁,鼓舞士气。光绪诏曰:“国家振兴庶政,兼采西法,诚以为民立政,中西所同,而西法可补我所未及。今士大夫昧於域外之观,辄谓彼中全无条教。不知西政万端,大率主於为民开智慧,裕身家。其精者乃能淑性延寿。生人利益,推扩无遗。朕夙夜孜孜,改图百度,岂为崇尚新奇。乃眷怀赤子,皆上天所畀,祖宗所遗,非悉使之康乐和亲,未为尽职。加以各国环相陵逼,非取人之所长,不能全我之所有。朕用心至苦,而黎庶犹有未知。职由不肖官吏与守旧士夫不能广宣朕意。乃至胥动浮言,小民摇惑惊恐,山谷扶杖之民,有不获闻新政者,朕实为叹恨。今将变法之意,布告天下,使百姓咸喻朕心,共知其君之可恃。上下同心,以成新政,以强中国,朕不胜厚望焉。”
处处紧张有序,新政如春日待发的种子,艰难地破土而出。不顾身后风雨如晦,莫想前方冰刀霜剑。日月旋转,光绪用尽全部力气披荆斩棘,坚定前行。披星戴月,废寝忘食,想到那个光芒万丈的未来,苦亦为甜。
景仁宫是没有功夫去了。不过,梦珍会在殿外等着他,等着他下朝,然后再送他到西暖阁。没有步舆,没有侍从,只有并肩而行的两个人,只有灵犀相通的两颗心,只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憧憬。说着进展的新政,看着忙碌的飞燕,拂着抽丝的柳条,赏着含苞的姣花。不见太后的厉语,无视皇后的冷眼,忘却人世一切纷扰,守望心中桃源痴梦。携着手,并着肩,两两相望,有时连言语都显得多余。这几刻钟的时间,足以让两张明媚的笑靥相印在心里,相守在梦中。
其他人倒也没闲着,皇后往颐和园跑得更勤了,荣禄在天津加紧筹备,一批批守旧大臣涕泪横流地跑去颐和园请太后“力挽狂澜”。太后依旧喝着茶,听着一拨拨的人来诉苦水,棋局早已在操纵之中,时辰未到,何必轻举妄动。
萦儿依旧挑拣“要事”定期禀报给李莲英,诸如珍妃又和万岁爷下棋了,皇上来景仁宫弹了会儿钢琴之类的事,悉收太后耳中。
一日深夜,又接到李莲英的指示,冰雪聪明的萦儿总觉得这个指示隐隐的有些怕人,踌躇片刻,叩开了梦珍寝室的门。
“主子,李谙达又给我条子了!”
披衣起来,梦珍看着神色慌张的萦儿,心里一股寒意袭来。接过纸条,“汝务必小心行事,密切注意一切情况,尤其万岁言辞,据实禀报,不得有误。九月阅兵后,必有重赏!”
浑噩的头脑立即清醒过来,“九月阅兵后,必有重赏”,意思再明白不过。果然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原来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太后早有废帝之心,如今,只怕是在磨刀霍霍了。梦珍不禁打了个寒战。
第二天,乾清宫外。
“李莲英给萦儿的条子!”梦珍将纸条塞进光绪手里。
打开纸条,扫视一眼,长叹一声,却没有多余的震惊。“朕早知道,在她让荣禄去天津时朕就猜到了!”
“预备怎么办?”
“总之不能坐以待毙!朕晚上去景仁宫再详谈!”神色凝重,没有告别,他径直向西暖阁走去,梦珍看着他的背影,竟在原地愣了好久。
残漏声催暴雨急(中)
养心殿。
“……顷闻伊藤罢相来游中土,已至京师,将蒙召见,如果才堪任使,即可留之京师,着其参与新政,自于时局更多裨益。……”候选郎中陈时政的奏折摆在桌上。
“皇上,伊藤博文是日本明治维新的中坚力量,若能请他做新政顾问,楚才晋用,必能如虎添翼!”杨深秀满眼期待。
“……九月阅兵后,必有重赏!”阴云一样挥之不去,光绪眼睛盯着奏折,目光好像游离在千里外。
“皇上?”杨深秀看着茫然的光绪。
回过神来,“哦,这么快就来了?”光绪没头没尾地应答着。
“是,康主事已经前往日本使馆拜见,希望他能留在大清,帮助挽救变法危局……”伊藤来华之事早已商定,怎么皇上好像心不在焉……杨深秀暗暗想到。
“好!朕会尽快见他的,你们拟定一个问答节略,呈给朕!”
“遵旨!”
风雨飘摇,举步维艰。近乎痴狂的坚持,耗尽血泪的努力,究竟能换来什么……民间盛传的废帝计划沸沸扬扬,这皇位,也不过如此之脆弱。他摩挲着身下的龙椅。君位不保,新政也只不过是昙花一现,心知肚明,为何还不肯放手。还有那批志士,只怕也在劫难逃了。不,不!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不能牵累他们,救一个是一个!
蘸墨,提笔。
“工部主事康有为,前命其督办官报局,此时闻尚未出京,实堪诧异。朕深念时艰,思得通达时务之人,与商法治。闻康有为素日讲求,是以召见一次,令其督办官报。诚以报馆为开民智之本,职任不为不重。现筹有的款,着康有为迅速前往上海,毋得迁延观望。”
“将这立即送去康大人府上,宣林旭进宫,即刻!”
“嗻!”
……
“叩见皇上!”
“免礼!”扶起林旭,“这有一道密旨,你捎给康有为!”
“皇上……”
“快去!”
林旭不知发生了什么,可看皇上神色,知道事关紧急,刻不容缓,上了马车,火速赶往保国会大堂。
康有为接过圣旨,林旭随后赶来。
“康大人,请屏退左右!”
康有为意识到事态紧急,屏退闲杂,闭门接旨。
“朕今命汝督办官报,实有不得已的苦衷,非楮墨所能罄也。汝可迅速出外,不可迟延。汝一片衷爱热肠,朕所深悉。其爱惜身体,善自调摄,将来更效驰驱,共建大业,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