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支泪-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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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孩儿谨记亲爸爸教诲!”皇后信誓旦旦地说。
谨记教诲,这也不是光记住就能成事的,也难怪,这侄女从小养尊处优,哪里懂得世道艰难啊!太后心里灰灰地想。当初自己进宫时,孤身一人,地位卑微,并不曾得到什么高人指点,更没有姑母处处照应,就是这样一步一步,硬着头皮,熬到了这一步,忘不了教习嬷嬷的冷眼,挥不去那些贵族小姐的孤立嘲讽,因见了丽嫔礼数不周而被关禁闭时的那间黑屋子每每在午夜梦回时惊起一身冷汗,后来先帝去世,自己带着未满六岁的儿子与那些王公大臣较量,关于叶赫那拉的咒语也像阴霾一样在头顶笼罩,阴魂不散,直叫人透不过气来……后来,儿子总算坐稳了皇位,可随着年龄渐渐长大,却与自己越来越疏远,反倒与那毫无干系的东宫慈安亲如母子。自己含辛茹苦将他养大,费尽心血为他做了这么多,牺牲了这么多,他竟毫不领情,反而处处违逆自己意愿,倒对那个皇后阿鲁特氏言听计从,这个皇后本就不是自己亲选,名门闺秀,总透着那么一股子傲气,不识时务,还自视清高,自己爱热闹华丽,她偏要装什么勤俭节约,把个坤宁宫整得跟雪洞似的;自己宠爱的奴才们不小心坏了规矩,别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偏她不依不饶,还总仰仗自己是从大清门抬进来的正宫皇后,几次三番与自己当面顶撞,自己虽是西宫侧妃,可还轮不到一个毛丫头来取笑,她以为仰仗皇帝宠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真是异想天开,她看不透皇帝也不过是自己手中的一个棋子而已。也不知儿子是中了哪门子邪了,那么多美人他不要,独对她情有独钟……再后来,儿子也走了,那阿鲁特氏还算有些自知之明,一块儿金子结束了自个儿和腹中孩子的性命……再后来,自己顶着风言风语将侄子抱进宫扶上龙椅,如今,他也长大了,自己费劲周章换来的太平日子,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他重蹈十几年前载淳的覆辙吗?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绝不!太后暗暗思量着,双手不禁抓紧了椅扶,眼神比外面的冰柱还要冷上三分,皇后抬眼望了望,不由一阵抖,“母后?……”皇后颤悠悠地问。
太后回过神来,站了起来,“不过这后宫啊,也是该肃一肃了,乌烟瘴气的!”最近的事情虽嘴上不说,可一切尽在眼里,心中岂能无数,自己也不是没给过他们提醒,可他们置若罔闻,依旧我行我素。以前的教训不时在耳边敲着警钟,容不得半分懈怠……
……
东暖阁。梦珍穿着小太监的衣服在一旁磨墨。
“你可真是调皮!太监的衣服也敢穿,你当这是戏台啊!”光绪捧着奏折,却满含笑意地打量着这古怪的装束。
“那有什么不敢的,太监的衣服简单,穿着舒服,省的啰里啰唆的怪沉得慌!”
“你是不是投错了胎啊!别的女孩都爱些花啊粉儿的,你怎么净爱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呵呵!”梦珍心想,我不是投错了胎,是来错了时代,“您还是快看您的奏折吧!我可不想当误国的千古罪人啊!”
“薛福成到了巴黎了,这一趟出去,所获应该不会少吧!”光绪看着奏折,正了神色,你那个师父文廷式果然文才卓越,政见新颖,这次殿试,朕点了他个榜眼。”
“文师傅志在报国,是名将文天祥的后代,文氏一门忠烈,代代忠君爱国。若要变法图强,我觉得文师傅可堪重用!”梦珍看了不少文师傅的文章诗词,斗志昂扬,朝气蓬勃。
“朕已让他做翰林院编修,他刚中进士,只得先给个七品官,待日后朕要重开翰詹大考,到时自然委以重任。听翁师傅说,康有为的万木学堂也开始讲学了,真是春意盎然,万物复苏啊!”
当天夜里,钟粹宫两个宫女嬉戏,失手打翻了烛台,差点起火。
第二日,宁寿宫。后宫所有人等,均聆慈训。
“太和门的事刚过去没几天,怎么了,都忘了是吧!过了几天清静日子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啊!我平日不说你们,是我想给你们留点面子,可别蹬鼻子上脸,当我什么也不知道!”老太后拍着桌子。
皇后听着听着,却慢慢抬起了头。往日宫女打翻了东西,不过训斥几句,今儿这是怎么了,梦珍也纳了闷,略一抬头,正撞上皇后似笑非笑的眼神。
“让你们在宫里伺候皇上,是你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们不知惜福,反仗着天恩,为所欲为,今儿烧了这儿,明儿打打翻了那儿,不是夜夜笙歌,就是处处留情。皇帝日理万机,下了朝你们还让他不得闲,伤了龙体,你们担待得起吗?”
夜夜笙歌?处处留情?梦珍越听越不对劲,这是从何说起呢!皇后愈发得意,低头玩弄着帕子,瑾儿依旧面无表情。
训斥完毕,“行了,你们都下去吧!今后都给我注意着点,如有再犯,绝不宽贷!”太后喝了一口茶,“珍儿,你等等!”
梦珍答应着退了回来。
“皇上最近还好吧!”太后垂着眼睛问道。
“回老佛爷,还……还好!”母子俩天天见面,这有什么好问的,梦珍胡乱回答着。
“皇上国事繁忙,你们得多照顾着他,别由他任着性子胡来,那些洋人的玩意儿不怎么可靠,可别伤了身子!”
“是!”
“你是皇上身边的人,凡事都得有个分寸,有个体统,做好分内事就好!”
“奴婢谨遵慈训!”
出了殿,竟已是一身的冷汗,为了两个宫女,太后犯不着发这么大的火,梦珍一面恍恍惚惚地往回走,一面神思不宁地想着,就算是傻子,也该明白话后的意思了。可就算十五看灯的事闹得过火了传到了太后耳朵里,排演歌舞的事是秘密进行的,怎么也会暴露呢?听太后刚才的语气,是极为严厉的了,看来今后的路,真的不怎么好走……
总算走回了景仁宫。
“亲爸爸都跟你们说什么了?怎么为一个宫女发那么大的火,往日不过训斥几句,这回杖责四十,逐出宫去,这不是要命吗?”光绪也百思不得其解。
“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太和门大火闹得太大了吧!不过十五那天跳舞的事,她好像知道了,还有……我也说不清她究竟知道多少事情,怎么好像……”
光绪立刻明白过来,“以后凡事留心!”
“可排舞的事我只在景仁宫秘密进行的,连我姐姐都不知道,老佛爷是怎么知道的呢!”
“你留心那个萦儿!”光绪凑在她耳边说道。
惺惺相惜君臣情
自从上次宁寿宫“慈训”之后,梦珍万事留心,尤其对那个萦儿,在她面前更是不敢有半句疏漏。小瑞好像也觉察到了什么,对萦儿尽量恭而不近,可这萦儿倒像是毫不在意,依旧像狗皮膏药似的粘着梦珍,就连解手都要送到茅厕口。不过倒是任劳任怨,梦珍小瑞会意,也将计就计,将景仁宫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大活小活索性全权委托于她,她有苦难言,擦了桌子又清扫庭院,也顾不得涂脂抹粉,累得一大清早就站在梦珍身边打瞌睡。
梦珍看着诗词,“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咝……这下一句,我怎么想不起来呢?萦儿,你帮我想想。”
萦儿一个激灵,勉强睁开眼睛,“嗯……芳尘……芳尘,”想着想着突然跪下,“回主子,奴才也想不起来了!”这萦儿可是个才女,若非累到极处,怎会连这都想不起来。
“哦,挺熟的一句词,怎么就想不起来呢?在《全宋词》上,你去帮我到书架子上找找!”梦珍指着前边的书架子,“仔细点啊!”
“嗻!”这三层的书架子上至少也有几百本书,萦儿直找得满头大汗。
“不对,好像在那边的书柜里,你再去那找找!”
“嗻!”萦儿走着路都像要睡着了,强打起精神。
“珍儿!珍儿!康有为进京了!”光绪喊着大步走了进来,带着满身的喜悦兴奋,竟没让人通报。
梦珍看了一眼萦儿,向光绪使了个眼色。光绪会意,不再言语。
“萦儿,累了吧!这些天多亏你操劳了!今儿你休息吧,准你一天的假!”梦珍关切地说道。
那萦儿正找得焦头烂额,听得说,忙红着眼睛跪下谢恩,也顾不得什么使命了,急忙回去休息。
“这两天也够她累的啊!”光绪看着匆匆而出的背影。
“活该!连我开照相馆的事她也告诉李莲英了,真是吃里扒外!”本来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可她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守护”和报告真是让人忍无可忍,自己不过是为了周济身旁的下人们,才在京城里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开了个照相馆,千防万防,竟还是没能防的了她,得了太后皇后的一阵数落,落了个“习尚浮华,心术不正”的罪名。
“好了,别与她制气!朕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康有为进京了,还带来一个徒弟,叫梁启超,都是准备今年应考的!”光绪兴奋地说。
“太好了!”梦珍一面欢呼着,一面暗自想到:反正也是要落榜的。
“是啊!朕要是能与他们见上一面就更好了,”光绪抱着拳,“可是……又不能召他进宫!”
看他神色黯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我倒是有个主意,就是有些冒险!”
“什么主意?”
“微服出宫!”
“微服出宫?”
“对!选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外让翁师傅联络,内有小瑞和聂八十作应!”
“这……不妥吧!要是皇爸爸……”
“这好办,待会儿四格格要来,我让她缠住老佛爷,萦儿今天恐怕也没精力管闲事了,况且有小瑞和聂太监随机应变,宫禁……我平时对他们照顾不少,偶尔有个什么出来进去‘办差’的,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你只要联络好翁师傅就行!”
光绪略一犹豫,“好!就这么办,分头行动!”
准备好一切,两个景仁宫‘小太监’出得宫来,已是晌午时分。
会云酒楼。
“草民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
“快快请起!不必拘礼!”
眼前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中等身材,脊背微驼,文风傲骨,敬而不媚,想必就是康有为。身后一个十七八的少年,方额广颐,浓眉秀目,肤色稍暗,目光炯炯,一定就是未来的国学大师梁启超了。小时候只能在历史书上看到,今日有幸得见,梦珍激动地差点就去和他们拥抱了。
“朕微服出宫,不得久留,只能长话短说了!二位的才学,朕早有耳闻,只是未能得见,康先生的两次上书虽未上达,朕也略微知道一些,二位是饱学之士,今日朕想听听二位的治国之策!”
“是!臣以为,今日之中国,外有夷狄,内制陈旧,而犹自守制,不肯革新,。观大地诸国,皆以变法而强,守旧而亡。能变则强,不变则亡,全变则强,小变仍亡。立宪乃是大势所趋,民心所向。”康有为出口成章。
“如梦初醒,闻所未闻!那究竟该如何变,有何良策?”
“周虽旧邦,其命维新。不通则塞,不进则退。今变法之道万千,而莫急于得人才,得才之道多端,而莫先于改科举。八股取士,牢笼天下,禁锢智慧、败坏心术、滋生游手,是为中国锢蔽文明之一大根源。若要维新,必开民智,欲开民智,必讲西学。因此草民认为,应在全国广设新式学堂,造就维新人才,挽救民族危亡!”梁启超慷慨陈词,风度翩翩。
光绪直听得叫好不迭。
“那先生对于女学之事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