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明-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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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暮云更正道:“我不姓风!我姓江,叫江暮云,我想你们定是认错人了。”
张定边又要伸手抓向江暮云,江暮云惊叫一声,往回跑去。可没跑出几步,身子却不听使唤,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他整个人都吸了过去。
张定边扯下江暮云脖子上佩戴的一块云朵状玉,问道:“这块玉你是怎么得来的?”
江暮云愣了一下道:“从小就戴着的。”
樵公凑过脸端详片刻,讶道:“咦,这怎么和公子佩戴的那块端得相似?”
张定边从自己脖子上解下玉佩,两块同置于掌心。江暮云定睛细看,果然不假,两块玉居然一模一样。
“这……”江暮云一脸愕然。
“你本姓风,只是本寄养在一个江姓人家罢了。这次取回了穿云琴,虽未能杀了杨琏真迦,不过好歹不负师父所托,意料之外寻到了风小兄,也算患得患失。若要知道身世真相,就跟我回灵源山。”张定边说罢,便闭目打坐,运功疗伤,不再言语。
江暮云想起了当时高彬和德祝看到印记时的紧张,以及在山洞里,大师临终前的疯言疯语。再加上眼下的状况,他对弄明白肩上印记的来历充满了迫切。
可他又为难道:“若是恩公和璇姐等我不到……”
赵普胜不耐烦道:“小子,宣让王都在我们手上,元狗哪有心思再过问别的事?放心大胆地跟我们回灵源山吧。”
江暮云本想庐州之行一了,便去到濠州找朱重八的,现在情势所迫,也只好点头应承。
樵公回了车上去准备事宜,赵普胜则伸了个懒腰,靠在树上闭目养神起来。
不多时,他们一行便出了树林,往东驰去。樵公扮作一个花甲富商,张定边和赵普胜则分作随从,而江暮云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富家公子。帖木儿不花和图噜两名人质被装进了车厢座位下面的暗格内。
四张人皮面具好像让四人从头到换了个人似的,这让江暮云瞠目不已。
两个时辰以后,确信无追兵赶至,赵普胜把两名人质抛到了荒郊野外,大笑曰:“谢天谢地谢菩萨,但愿被狼叼走。”
精心乔装之下,这一路上居然畅通无阻,直搭舟过江到了集庆;而后又南下平江、杭州等江南诸地,到了台州。
在台州,赵普胜依靠着自己强大的人际脉络关系,搭上一伙势力颇大的私盐贩子的海船,沿水路一路下到了泉州。
灵源山,位于泉南安海镇。
此山因有清泉迂回于山中而得名。山间沟谷深邃,山石嶙峋;山上松柏苍然,花木掩映。松涛泉响,诗情画意,境界幽深。此般总能吸引不少饱学儒雅之士和奇侠隐士前来结庐
苦读、修持。嘉佑元年,便有御史吴中复,吴中纯贤昆仲在此修道;中原武林三大高手之一的张定边之师黑蚕子,亦常年隐居于此。
延绵山麓下有一小村唤作灵水村。村亦如其名,从灵源山上流淌下的泉水在村中交织融汇,如母乳般哺育着每一个生命。
村子得山上灵泉浇灌,便好似吸纳了天地精华一般,只见得终日薄雾如纱,朦朦胧胧。端得一派世外桃源,人间仙境的意境。
傍晚时分,马车颠至灵源山山脚下,就连心事重重的江暮云也被此情此景所感染,情不自禁摇身吟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
结果,“相与还”三个字愣是卡在喉咙里没有出口,因为江暮云瞧见一个老迈的农夫挑着一担子水在田埂上疾步如飞,细看之下,却是脚不沾地。桶中之水竟似静水,更没有要溅出哪怕一滴的迹象。
“飞鸟相与还。”赵普胜惬意接口道,“想不到风小兄也是个饱读诗书的文生,像透了乃父风大哥。哈,风大哥,老赵我暂且高攀一次,称您一声大哥,九泉之下您应该不会介意吧。”
张定边莞尔一笑,连日来的运功调息,他的内外伤皆已痊愈。
将马车寄放于山下一农夫家中,张定边挟江暮云同赵普胜和樵公一起直往山上疾飞。不多时,便有喧豗的瀑布声传来。
掠过冗长石阶,至飞流下的汹涌水潭边。一卧峭石之上,跪着一个螓首蛾眉,青丝如瀑的美妙女子。一身束腰白裙衬的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令人心驰神往。
第二十六章 身世真相(2)
张定边一扭身,人已掠到了女子身旁,掀去琴身黑布,将穿云琴置于女子身前。
歉疚道:“灵妹,为兄已将穿云琴取回,只是未能杀得了淫僧,愧对师父师娘。”
女子依旧低垂螓首,幽幽道:“真是难为了师兄去奔波犯险。我总是这么任性,从小到大都是。”
张定边正色道:“只要师妹喜欢的,哪怕是天上的日月星辰,为兄亦自当去取了来。”
女子扑哧一笑道:“也没见你下过几次山,何时又落得这么俗套了?”
“好啦,老头子,风小兄,我们就不要不识风情,妨碍两人卿卿我我了。”赵普胜双手分别拉住江暮云和樵公,大步往石阶上走去。
三人在一座居高临下的凉亭内坐下,默然不语。江暮云偷见豁达开朗的赵普胜,脸上却是一副少有的黯然神伤的表情,心中大感奇怪。
他也无心欣赏这等山清水秀、百鸟喧啾的胜景,满脑子挂念着罗璇儿和罗宽。
樵公起身走了出去,不多时便提着两个酒坛子复步入了亭子。
“知我者,樵公也。”赵普胜随手提起一坛,凑到嘴边猛灌。
樵公替自己倒了一杯,浅浅酌了一口,叹道:“十八年佳酿女儿红,馥郁芳香难胜一刻愁。”
“好一个馥郁芳香难胜一刻愁!”
背上之刀忽铮然飞出凉亭,赵普胜双手一拍石桌,人紧跟着飞了出去。
夕下松间,人刀乱舞,落叶纷飞。森寒的刀气霸道如山呼海啸,寒彻入骨。
忽有悠悠琴声从瀑布下方扬起,委婉连绵,如山溪流水,蜿蜒流淌。
江暮云自幼受琴书熏陶,粗懂音律。他听得出抚琴之人虽有绕梁三日之功,但琴声却充满了幽怨哀伤和依依惜别之情。
他对眼神黯淡的樵公问道:“为何琴声如此凄伤?那位姐姐又是何人?”
樵公放下欲举杯之手,愁容满面道:“灵儿小姐乃黑蚕子爱女,性情贤善,知书达礼。可偏是命运不公,如此好女,却要遭受这等罪过。”
“遭了什么罪呢?”
樵公举杯一饮而尽,痛声道:“脑中有疾,无药可治。”
江暮云闻言愣了一下,随后亦低头沉思,心下替佳人惋惜不已。
绵绵琴音渐转为清脆之声,声声如雨落竹林,又如珠落玉盘,撩人心弦。紧接着,琴声骤然昂扬,急如飞瀑,势如万马奔腾,群群山间宿鸟被惊得一飞冲天。
齐弦一声如裂帛!
江暮云喃喃赞道:“琴好!艺更佳!”
琴声戛然而止,赵普胜亦还刀入背,把酒坛子递到了江暮云手中。
“你一个小鬼,又懂得甚么琴?甚么艺?来,陪老赵我喝一杯。”
江暮云被为普胜的豪迈而折服,更被之前的琴声打动,头脑一热,学着豪饮起来。一股浓烈的辛辣味呛得的他眼泪直流,咳嗽不止。
“哈哈!”赵普胜抢过酒坛子,连灌几口,复又仰天叹道,“樵公,为何有美酒佳人当前,却尽是愁之味呢?”
江暮云见他说这番话时,竟双目含泪。
石阶下,张定边抱着灵儿急急而上,几个起掠,便越过了凉亭,往一颗老槐树下的一个院落走去。
赵普胜和樵公忙跟了上去,江暮云亦紧随其后。
陈设简陋的木屋内,灵儿虚弱地依靠在张定边怀中,白如雪的衣裙上已是血迹斑斑。
“师妹!师妹!”泪流满面的张定边一遍又一遍轻唤着。
灵儿微弱地睁开双眼,挤出一丝笑意,随后又是一声剧咳,吐出几口鲜。
“定边师兄……”
张定边急忙帮她拭去嘴角的血渍,眼中滚滚热泪滴滴落在灵儿苍白的秀脸上。
“定边师兄,男儿有泪不轻弹。”灵儿勉强探出纤弱玉手,替他轻拭眼泪。
张定边泣不成声道:“我心伤至最深,又岂会无泪?”
“答应灵儿,只此……只此一回,以后断不得再落泪,叫人小……小觑了。”
“不会了,不会了,只要师妹你能灵活如昔。”张定边一边忙不迭点头,一边竟放声大哭起来。
门口的赵普胜和樵公早已抱头恸哭,江暮云亦感到鼻子酸酸的,只是在强忍着不让自己落泪。
灵儿转过头,冲着两人微微一笑,劝慰道:“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人物,莫要失……失了颜面,灵儿怕是……怕是……以后不能再与两位把酒言欢了。”
灵儿这一说,两人越加的伤心欲绝。
“这位小兄弟是……”灵儿注意到了一旁的江暮云。
张定边忙道:“哦,师妹,他是风大侠的公子。”
“当真?”灵儿黯淡的双目瞬间增亮不少,招呼江暮云道,“来,过来,让姐姐瞧瞧。”
江暮云依言走了过去,蹲下身来。
灵儿爱怜地轻抚江暮云的脸颊,呓道:“真像,长的和风大侠真像。你小的时候,姐姐还曾抱过你,你叫什么?”
面对这一性命垂危的佳人,江暮云也不管自己身世的真假了,先替自己改了姓再说,遂答曰:“姐姐,小弟叫风暮云。”
“风家历代命运坎坷,暮云,世途凶……凶险,切勿与人争强好胜,你可谨……谨记?”
江暮云哽咽道:“姐姐教诲,小弟铭记于心。只是姐姐不要再说话了,不要再说话了……”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虽再见不得娘亲,但今日能见暮云小兄一面,也算老天爷的额外恩赐了……咳……”灵儿又是一阵咳嗽,咳出的血溅了江暮云一身。
张定边忙把灵儿的娇躯扶正,双掌摁其背上,欲要替她运功疗伤。
“不要再枉费精力了,师兄。”灵儿复瘫软在他怀中,柔声道,“我只想再静静地靠一会儿。”
木屋与宁静重归于好,偶有时断时续的抽噎声响起。
片刻过后,灵儿缓缓睁开双眼,看上去人似乎较之前精神了些许。
“定边师兄,可还记得爹爹的遗言。”
江暮云一听这话,心下犯起了嘀咕:莫不是那号称在武尊榜排第二的绝顶高手黑蚕子亦身故了?
“记得。如若朝纲不振,官逼民反,誓救万民于水火,以复我汉人江山。”
灵儿欣慰道:“你还记得就好。”
“莫要再谈这大仁大义,如果可以,师兄只愿陪着你在这山中逍遥一世,直至终老。”
“好男儿志在四方,爹爹若是在泉下能知你在世上闯荡出一番功业来,必会宽慰之至。”
张定边低头不语,只是紧紧拥住了她。
第二十七章 身世真相(3)
风急天高,万里悲秋,落单孤雁哀鸣南去。
屋后山涧附近的一片密林深处,落木萧萧,枯叶飘零。三块石碑前,盘坐着四人,身前尽堆放着些空酒坛子。张定边目光呆滞,元灵已如出窍般,只剩的一具空荡荡的躯壳。
中间一块墓碑上赫然刻着“黑蚕子之墓”,右边则是岳灵儿的新坟。江暮云想着这黑蚕子前辈也定是姓岳了。
令他大感奇怪的是,左边居然立着一块无字碑,不知是何人之墓。
岳灵儿的死给这三个男人带来了莫大的悲痛,不过江暮云心中的哀伤一点都不逊于他们。虽与岳灵儿仅有一面之缘,短短数语,可在他看来,就如同失去了一个相处已久的姐姐。
“张老弟,天色不早了——”
张定边立马摆手,阻止了赵普胜的下说。
“赵兄,樵公,还有风小兄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