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南录-第2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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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宫之中亦不乏忠义之士。可惜,很多士大夫受我大宋皇恩这么多年,一点儿小恩小惠就被人收买了去!”广信侯赵朔黯然叹道。他与乐清扬均是赵昺心腹,三人相约来练剑,本来就存了甩开众人秘密商议的心思。此刻周围己经无闲杂人物,有些话也可以直接说了。
“士大夫也不是全忘记了大宋皇恩,只是文相多年来借手更改吏治,把能为陛下尽心的职位都颁给了他的心腹。那些不读诗书,心无忠义的扶犁黑手一旦执掌权柄,自然时刻不忘给他们权柄之人。奴9的师父这些年在外替陛下经营,也受了他们不少气呢!”小太监乐清扬难得的是不贪功,一边替士大夫们说好话,一边把自己的师父唐影捧到了台前。
说起了老太监唐影,赵昺脸上露出几分赞赏之色。把毛巾信手丢给乐清扬,然后微笑着说道:“难得你师父如此忠心,要不是他给的十万两银子,朕还真没钱谋划大事。你给他带句话,就说他的好处朕都记下了。将来朕挥师北伐,他就是朕的萧何……”
“奴脾谢陛下厚恩!”乐清扬翻身拜倒,说道。
“起来吧,朕不会忘记任何雪中送炭之人。前日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有回音么?”
赵昺笑着走上前,拉住乐清扬的双手。
小太监乐清扬皮朕很白腻,高挑的身材配上运动过后白里透红的脸色、略为发蓝的眼底,给人一种妖艳夺目的感觉。就像田野盛开的一束断肠草,你明知触之会中毒,还是想凑上前嗅一嗅。纵是赵昺这种年龄未及弱冠的半大孩子,接触到他的眼神后心底也突然一跳,泛起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滋味来。
乐清扬显然己经习惯了别人这种贪婪的目光,将脸向一边避了避,低声回答道:“承陛下的福,奴0师徒二人做事非常顺利。己经有三十余家商号愿意接受皇家赐封,还有一个色目人的商号愿意捐赠三万块银币给陛下修缮行宫,但希望陛下能许他一件事……”
“讲吧,朕就知道这伙人喜欢讨价还价!”赵昺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道。做大事需要用钱,内宫用度有限,所以他与乐清扬、赵朔几个就想出了给商人皇家名分,让他们捐赠银钱的好办法。大宋皇家在民间影响力巨大,资金雄厚得商人们也乐得贯上皇家名号,以向其他人,特别是不知道大宋底细的西方游商展示自己的实力。
想想今后皇家葡萄酒、皇家木器、皇家酒具,一大堆冠以皇家名号的货物应运而生,装上海船,飘飘荡荡地驶向未名之地,赵昺就觉得飘飘然,非常有成就感。
“那个色目人希望陛下将来能跟诸臣斡旋,卖一批船载火炮给他,他保证这批火炮不会落入蒙古人之手。为此,他愿意把自己的儿子和女儿作为人质!”乐清扬看着赵昺的脸色,犹豫着汇报。
赵昺的脸色瞬间凝重,虽然急着等钱用,赵昺亦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在他眼里,破虏军之所以能打败北元,全凭的是船坚炮利。如果这两样全被蒙古人得了去,恐怕未来自己真得如张世杰奉劝的那样,要再次遁入大海了。
正沉吟间,听见外边传来了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演武厅口,一个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皇兄,皇兄,您的鸽子飞回来了!”
“进来!”赵昺停止与乐清扬的对话,示意赵朔打开门。耀眼的阳光洒随着门轴旋转的吱呀声洒了进来,随着阳光进来的,还有一个八、九岁模样的小女孩,生得如贡品白瓷般可爱,粉红的手掌间,捧着一只雪白的信鸽。
“见过郡主殿下!”乐清扬赶紧跪倒施礼。这个女孩子名叫宛儿,是己故国舅杨亮节的掌上明珠,丧父后被杨太后收养,是赵昺最喜欢的玩伴和发誓要金屋藏之的对象。
“起来吧,磕头虫一样。不是早废除跪礼了么?”杨宛儿显然不喜欢乐清扬,一见面立刻出言训斥。
“是,谢郡主殿下!”小太监乐清扬的脸立刻红到了脊背,站起来,后退几步说道。
“宛儿,不得对朕的人无礼!”赵昺见自己的心腹受窘,赶紧出言回护。再看看自己表妹法然欲泣的神色,又迫不及待地改口说道:“他们都是朕的朋友,朕在这里跟他们商量要事。你今天在母后那里玩得痛快么,怎么发现了小白?它抓了你没有,你的手痛不痛……”
小白是赵昺给信鸽的取的名字,在皇宫里百无聊赖,他养了很多信鸽。分别根据羽毛和脚爪的颜色而命名。其中几只认路本领强的,最近一直用来与宫外交流消息。杨宛儿手里这只专门与陈宜中府保持朕系,信筒里的文字全是密语。不知道解密办法的人,即便截获了它,也只会当作小孩子的玩具,不知道其承载的重要使命。
广信侯赵朔比赵昺年龄稍大,对美女的抵抗力稍强,见赵昺只顾着哄表妹开心,赶紧上前插言道:+宛儿妹妹喂鸽子米粒了么,拿来给我吧,我给它喂些米和水!”
“小白才不用你喂,在我这里,想吃什么都有!”小郡主杨宛儿冲着赵朔一吐舌头,鼻子拧成了个迷人的圆圈。
广信侯赵朔束手无策,侧过身,接连地用眼神给赵昺打招呼。赵昺笑了笑,蹲下身,拍了拍表妹的头,低声说道:“给广信侯吧,信鸽得每天定时喂。否则它飞上天去没有力气,肯定被附近的老鹰抓了去!小白若走失了,雨点啊,毛头啊,它们几个肯定会觉得孤单!”
“也行,但我要跟你学击剑!”杨宛儿歪着头想了想,终究不愿意鸽子被鹰吃掉,不情愿地做出了些让步。
〃M好,待会儿咱们先练习基本套路。你跟我去外面,我让乐乐伺候你去隔壁换衣!”
赵昺微笑着向赵朔投出得意一瞥,接过鸽子,交给了对方,然后杨宛儿推向乐清扬。
“我才不找这个妖人换衣服,我出去找雪尊姐姐!”小郡主瞪了一眼乐清扬,转身,快速跑出了演武厅。赵朔、乐清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望着赵昺。满脸都是佩服之色。
“朕是一国之君!”赵昺得意洋洋地说道,仿佛对付小女孩的功夫与治理国家可以等同起来般。随即在演武厅一角翻出来本《岳家拳精要》,对着赵朔命令道,“快些,赶在郡主回来前看完!”
“是”赵朔答应一声,从鸽子腿上的信筒里取出密信,接过拳经,与乐清扬配合着,快速翻译起来。
“陈垂相今天又找了陆尚书,陆尚书的回答是。……”小太监乐清扬紧张地闭上了嘴巴。陆秀夫为人正直,几年来负责根据《临时约法》修订大宋律法,大宋新法一半以上文字出自他手。此人在修订律法时不偏不倚的态度,为他赢得了新、旧势力双方的尊敬。能否争取到这样一个在朝廷和儒林都有影响的人物的支持,将成为皇帝重掌权柄道路上极为关键的一步。
“陆大人最终给了答复,他说,陆大人说……”赵朔快速翻着拳经,嗓音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说什么,念给朕!”赵昺预感到事情不妙,站起来,倒背着手问道。
“陆大人说,陆大人说”赵朔鼓了几次勇气,终于读出了密信的全文:“他说,‘约法未成之前,陛下为国之希望,他倾权力以卫陛下。约法既成之后,约法即为国之基石,无论任何人蓄意破坏,他必将以死捍卫约法之尊严!”
第七卷 逐鹿 风暴 (八 下)
陆秀夫的反应出乎所有人意料。
在赵昺的印象中,自己这位启蒙恩师一直是新政的坚定反对者,甚至在朝廷力量最薄弱的时候,他依然勇敢地站在文天祥的对立面。几年来,新政的粗糙简陋、商人和官员狼狈为奸的无耻、还有市井百姓因为城市生活费用激增而破产后发出的呻吟,都是第一个通过陆秀夫的笔反应出来。几年来,整个大宋敢明着指摘新政错误,痛斥文天祥饮鸿止渴的大员,也只有陆夫子一个。
然而,就在赵昺试图执掌权柄,拨乱反正的关键时刻,陆夫子却选择了站在新政的一边毕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半大孩子,幼帝赵昺还无法做到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不顾与表妹杨宛的约定,匆匆跑回上房,以最快速度写了分手谕,命令小太监乐清扬打着出宫办差的幌子,去陈宜中的府邸探问到底陆秀夫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君实的脾气我明白,他不会陷圣上于危险境地。说这些看似僵硬的话,只是怕我等不待谋划好就贸然行动,危害圣上安全而己l”前承相陈宜中方下茶碗,对着小太监乐清扬耐心解释道:“乐大人回宫后请让圣上放心,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不日即有结果!”
虽然对方只是一个伺候饮食起居的小宦官,陆秀夫还是极其尊敬地称其为大人,并且以平级身份与其对坐饮茶。这种安排显然很对乐清扬脾气,几句话说下来,乐大人的焦急心情就平复了,捧着茶杯,边喝边应承道:“那,那是,垂相神机妙算,圣上一直信得过的。”
“神机妙算不敢当,只是事态变化还没摆脱老夫掌握!”陈宜中仿佛早料定了陆秀夫会“辜负”皇恩,非常平静地说道。
“陆大人过于正直了,会不会向大都督府那边透漏消息?”乐清扬拱了拱手,不放心的追问。他的年龄刚满十六岁,虽然心机比赵昺深沉些,毕竟也没经过什么大风浪,出了这么大的纸漏,心里难免很忐忑。
“乐大人难道以为,文垂相在泉州城里没有耳目么?我等如此频繁往来,大都督府还一概不知么?”陈宜中脸上突然带出了几分诡秘的笑意,低声奚落。
〃那,那………”乐清扬端茶碗的手立刻哆嗦了起来,几滴热茶顺着茶碗边缘溅落到手臂上。腕部受痛,手指更加无法稳定,“稀里哗啦”,片刻间半杯上好的香茶全部喂给了布袍子。
“那,那什么那。文垂相要留着忠臣之名,就不能无凭无据地治人之罪。新法规定,无证据不得判罪,任何人都有议论政事的权力,这两个最关键的条款难道你忘了么?”陈宜中的笑容里带着几分嘲弄,“咱们现在是以子之茅,攻子之盾,只要没什么实际行动,文垂相就拿大伙没办法!”
“如,如此,咱家就,就放心了。”乐清扬不好意思自己在陈宜中面前失态,站起来,一边用衣袖擦布袍上的残茶,一边报愧道。
“不是让你放心,你放心没用!关键你得让陛下安心,江南名士,整个儒林,还有天下百姓都站在万岁这边l”陈宜中长身站起,拍了几下手,唤进来一名9女。“去,伺候乐大人换一件绸袍,要上好的苏绸面料!”
“咱,咱家怎好让垂相大人破费!”乐清扬连连摆手,嘻笑着道谢。大战连年,江南各地民生凋敝。像苏绸、湖伞之类顶级奢侈品早己绝迹多时。到陈宜中府上来走一趟就捞到如此贵重的厚礼,不由得让他喜出望外。
陈宜中在官场混迹多年,跟宦官打交道向来有一手。这些人身体残缺,所以对钱财等身外之物的渴望更超过了普通人·以小恩小惠结好他们,对将来陈系官员在朝廷上能否立于不
败境地能起到关键作用。所以,他也不跟乐清扬多客气,除了绸袍外,又命仆人拿来一堆翡翠酒杯、羊脂玉佛手等价格高且形体不显的奢侈品,打成一个包,亲手塞进乐清扬怀里,“这都是老夫多年来积攒之物,年龄大了,也没了赏玩的精神。你拿去当个摆设吧,每天伺候万岁时,也增添些文雅之气!”
“咱,咱家就谢,谢大人了l”乐清扬嘴巴不知不觉间裂到了耳朵边,诌笑着说道。
“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