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微蓝-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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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没见过那个孩子笑得那么肆无忌惮,他对面的男孩子轻轻拍拍他的肩。那就是叶韶鸾和云湛的第一次见面,他第一次听到零弦叫另一个人哥。
他觉得自己要藏好不要被他们发现,因为如果是母亲的话,一定不会放过‘贱人’的儿子。那个时候他刚刚小学六年级,已经学会用角色对调来考虑问题,母亲看着那个孩子的眼神让他害怕,所以下意识地不想让他们发现自己。
有老师认出了他的校服不是这个学校的所以把他抓到了教导处,他觉得叫家长很丢脸,母亲一定会大骂这个抓了他的人。所以他说那个孩子是他的弟弟。他看见教导主任惊讶的脸。
温柔的女声解释着说他是自己的儿子没错,是前夫的孩子。叶韶鸾呆呆地看着她感觉到叶零弦悄悄地握了他的手。
哥,我介绍云湛哥给你认识……
景夙轻轻地笑,随手把额前的头发掖到耳后。
你和云湛的初遇可比我哥和云湛哥的初遇美多了。
叶韶鸾笑,继续说。
温柔的女声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小脑袋里有一些东西变了,他记得自己就直接问那个温柔的女人,你难道不恨我吗?
女人愣了,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笑开,轻轻抚着他的头说,迟早有一天你们都会知道,虽然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但是依然会对某一个人感到愧疚,没有理由。
当时,叶韶鸾不懂。只是茫然地看着女人忧伤的脸。后来母亲的葬礼上阿姨在没有人的时候站在远处定定地看着这边,叶韶鸾才明白,那个温柔的女人因为一个男人背负了对母亲的愧疚,背了一辈子,所以母亲对她再不好她也会默默承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他开始悄悄和零弦一起学画画,在刚学到人体结构的时候母亲像疯了一样的冲到阿姨的家里,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抢了别人的老公还不够还要抢他的儿子。她记得阿姨从头到尾都没有开口。从那天起他再没去学过画画,因为他不想让那个温柔的女人无端遭受那样的指责。
他不知道母亲会偶尔去那里发疯,直到有一次母亲发疯发得有些厉害,阿姨竟然住了院。母亲用台灯扔过去砸破了阿姨的头。
那是叶韶鸾第一次对母亲发脾气。
他不明白,错的人是父亲,为何一定要拿那个无辜的女人撒气。
母亲叫他滚出去。
再大一些的时候他才明白,因为爱着父亲所以小心翼翼,怕他生气,怕他离开,怕再出现另外一个女人,所以不敢指责。可惜,就连她走时父亲都没能落下一滴眼泪。
叶韶鸾不恨自己的父亲。零弦的母亲,自己的母亲让他明白人都会有自己无法治愈的一部分,不知道不是一个可以肆意伤害的理由。做好旁观者也许是最正确的选择,有时候对错就连当事人都不知道,旁的人更是没有资格。
直到阿姨走的时候,父亲在书房坐了一整夜,叶韶鸾才明白,有些人只能活在心里。不长的时间内,那个在商场上呼风唤雨的男人,失去了最爱的,和最爱他的女人,然后一下子老了几十岁。
但是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父亲爱她,却不爱他们的儿子。
父亲对零弦的态度冷得可怕,只要父亲在的场合,零弦都是一言不发的,规规矩矩地做完该做的事情,规规矩矩地退场。只有这一件事,到最后他也没能知道为什么,那理由随着父亲的过世永远埋在了地下,这也是叶韶鸾唯一没有知道答案的事情。
只是,父亲临走前对他说,这辈子对不起太多的人,唯一没有对不起的就是母亲。叶韶鸾不知道原因,而且永远也不会知道。
阿姨是因为先天性心脏病而死,百分之三十的几率,偏偏零弦没能逃得过。叶韶鸾在填志愿的时候果断地填了医科大,不是因为想要治好那孩子的病,而是想要在这个满心疾病的世界上尽量地给别人一个健康的身体。第一次实践课的时候叶韶鸾拿了医科大有史以来的第一个满分,甚至他所用的时间微微地超过了老师的成绩。然后他毕业的时候得到了医学界医学天才的赞美。拿了几个奖,有了几个专利,医学的领域他如鱼得水,所以他开始慢慢地研究犯罪心理学,拿到高级教授的职称也不过用了一年半的时间,然后什么时候竟然成了权威。
可是医生永远不能治好人心里的病,心理医生也不行,那是医学无法触及的领域。
景夙点头。
几年间叶幸司对零弦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没有刻意亲近也没有刻意疏远,确切地说,是叶幸司对别人一直都是这样,除了儿时记忆中的那个大哥。叶韶鸾觉得有可能一辈子都会这样,对别人不闻不问,只过自己的生活。但事实相反。
叶韶鸾匆匆忙忙地回家,他做了一个实验,竟忘了时间,雷鸣闪电的天让他皱了皱眉,那个孩子如果没有人守在身边陪着他告诉他只是打雷不用担心,打雷声就会让他发病,在叶韶鸾发现之前无一例外,所以每次在打雷的时候不管他有多要紧的事情都会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家,然后就会看到那男孩缩在自己的被子里把自己缩成一团紧紧地捂着耳朵。
全身湿透的他跑进房间叫那孩子的名字,想告诉他没事了,他回来了,可那个孩子不在那里。然后他跑到零弦的房间打开门,看到那孩子在叶幸司的怀里睡得安稳,甚至嘴角带着笑,他惊讶地看着叶幸司睁开眼看到他然后抬起放在少年腰上的手对他比了一个安静的动作后,又放回少年的腰上轻轻拍着。这是在自己身上都没有过的事。
他爱他?
景夙轻轻地问,有一些难过。她想起叶幸司的吻。
哪种爱?叶韶鸾从后视镜看着景夙的眼睛,笑眯了眼。
有没有人说过你笑开的样子像云湛?
叶韶鸾愣了下,在后视镜中看了眼自己。
你是第一个。
不过,那男人笑的是真的好看。
那是对蓝脩迩笑的时候吧?
景夙轻轻地想起云湛的笑,才发现,真的像叶韶鸾说的,只有在聊到蓝脩迩的时候,云湛才会笑得真实。
世界真的是这样子啊,爱着的,便一切都是对的,不爱的,真的是死了也没有多大所谓的。
零弦比较黏着叶幸司,叶幸司也难得有耐性,载着少年去写生,去图书馆,任由少年在他办公室的墙上涂鸦,人们都议论纷纷说叶家兄弟乱伦,叶幸司也不理会,直到在家休养的老爷子听到了风声叶幸司才给了一些反应。
那是叶幸司第一次忤逆叶老爷的命令,他说,叶韶鸾从小就有自己的主见所以我不管我也管不了,你希望我来继承你的衣钵所以我放弃梦想从商,但是,只有这件事,我不能接受,他是从小就有病的,放他一个人在寄宿学校我不放心,别人说什么都好,不管他是不是我的亲生弟弟,但是他是你的亲生儿子。
老爷子竟然妥协,这让叶韶鸾惊讶,父亲从来不是个会妥协的人。
零弦丝毫不知道这场争执,只是尽量避开老爷子生活着,本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却有种老死不相往来的决绝,于是叶韶鸾试着问零弦为什么要避开爸爸。
少年很久没说话,他以为他睡着了。
他没有资格做我的父亲。
叶韶鸾在半梦半醒间听到了零弦的回答。
大学的时候零弦考了云湛的大学,所以叶幸司才答应让他住校。叶韶鸾的学校和他们是相反的方向,所以对于这场爱恨情仇的故事其实他也空白了一部分,只是无关紧要的一部分。
总之等他再次和他们玩儿到一起的时候,覃域这号人物已经经常出现在云湛和零弦身边了。
说实话,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覃域到底是喜欢零弦还是喜欢云湛,印象中,覃域总会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去看云湛写生,云湛画多久他就呆多久。
覃域并不是云湛喜欢的类型,只是这男人总是在难受的时候静静地呆在他的旁边,某一时间他就发现自己竟然会心疼,然后这心疼持续了几年,云湛觉得那就是喜欢,没错,那就是喜欢。执着了几年的喜欢。后来云湛直接对覃域说喜欢他,覃域没有表态,一切如旧,只是悄悄地给了零弦一辈子的承诺。本来云湛是不知道的,可云湛是叶零弦和母亲唯一的牵连,也是这世界唯一一个还会挂念母亲的人。他对云湛说他不喜欢覃域,云湛什么也没说,只是告诉他慢慢地用心体会,他迟早会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欢,零弦觉得云湛说的有道理。所以他没有刻意的给覃域回应,也没有回避覃域的照顾,那段时间对于云湛来说是很难熬的一段日子。
第三个年头的时候云湛觉得有些烦躁,那男人把他当成了发泄苦恼的对象,不喜欢他,却经常来招惹他,甚至毫无忌惮地对周围的人说,瞧,他喜欢我,所以就算我不喜欢他他也会帮我。云湛记得那是第一次自己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却又在覃域的道歉下原谅他只是因为喝多了。然后第二次,第三次……直到遇到蓝脩迩。
叶韶鸾靠在驾驶座上突然笑开,回头看景夙。
你大概不会相信,我和蓝脩迩是通过打架认识的,我并不关心生意上的事情,所以不知道他就是蓝氏的新晋董事长,那个时候才刚刚20多吧,忘记了,蓝总觉得儿子是可造之材,就把担子扔给他带着夫人去旅游了。总之他是大我一年的学长,和我相反,蓝脩迩天生就是经商的料,有时候情场和商场在本质上没什么太大区别,我从知道蓝脩迩开始对哥认真的时候就知道覃域争不过他。可我想不到他竟然真的能放他走那么久。
我知道,爸妈去环游世界,那是我刚去巴黎的第二年年首。
那个时候云湛哥刚刚签了蓝氏,我去他的房子帮他拿资料,结果开门看到蓝脩迩在里面不晓得在找什么,我以为是小偷就要抓他,然后打了一架。他以为我是小偷,也没放过我。直到保安看到门大开着我们俩打成了一团然后报了警,警察到了才把我们两个拉开。然后云湛哥第一次骂了人呢,他气急败坏地冲进警察局冲我们两个吼,真他妈的是两个白痴!都把钥匙给我交出来,以后你们俩谁都别想踏进我家一步!
真是皮痛肉痛的美好回忆。景夙笑,她觉得那是一个温馨的画面。
真的痛,蓝脩迩丫的是用了十成力,我整个半边脸都肿了,不过他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只是被骂完我还蛮难受的,因为云湛哥家的磁卡被没收了,而且我看得出来哥真的是生气了,所以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到了云湛哥的家也没缓过来……但是一坐下回头就看到蓝脩迩笑的一脸不要脸地跑进厨房给他自己倒了杯红酒自顾自的就开始喝,就像是在他自己家一样,除了有一点点惊讶之外我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凭什么他这个刚认识云湛哥没多久的人就蹬鼻子上脸的,一点儿新人的姿态都没有,搞得我好像是个外人似的不舒服,所以我就忍不住开始吐槽他,然后我们两个又打了一架……云湛哥试着拉了一下没拉开就站在一边看着,后来干脆拿出了速写本开始画他的画,似乎是不想管我们俩的死活了,叫我们打个痛快。我那时候气到发抖,现在想想无聊的要死。一边打一边骂,蓝脩迩你他妈的笑的那么不要脸是要怎样,这里是你家么?!蓝脩迩就说是因为我终于不能进云湛哥的家了,我就骂他你丫是他什么人,管我来不来……
叶韶鸾停下来闭了眼睛咧开一个大大的笑,然后又睁开眼睛,景夙等得不耐烦。
然后呢?他说什么?
叶韶鸾做了一个凶狠的表情,模仿着这个时候的蓝脩迩,逗笑了景夙。
然后他瞪着气得通红的眼睛,头发都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