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曲-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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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陶闻着糕点的香味,挤眉弄眼抱过那两只糕点盒一手抓上一块开吃。那两盒糕点是江南酒楼里名厨的得意之作,一天也就卖个几盒,一盒糕点的价格够一户普通的人家吃上二十多日。甜而不腻,酥软可口,是明斓以前最喜欢的点心。燕小六往嘴里塞着桂花糖蒸栗子糕,两只眼珠还黏在萧宿峦身上,大有拿美人来下菜的架势。
明斓见他还有心思扒拉点心吃,知道小师弟魂还在,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时他才觉得自己也腹中略饥,又从另外一格中翻出不少果脯柿饼喜滋滋啃了点垫饥,这玩意可是好久没尝了。
燕陶那孩子有点心吃还不满足,非要含着食物支支吾吾讲话,他觉得平白无故吃了别人那么贵的点心不太好,于是他想了一下开始套近乎。“萧公子,唔,我常提我家师兄提起你。”
明斓在边上啃柿饼啃得好好的,听到这句话差点没噎死。谁老提这家伙了!谁提了!
萧宿峦看了燕陶一眼,目光终于第一次落在他身上。
燕陶嚼着豆沙绿豆糕,毫无自觉地继续拉关系。“我从小就和我二师兄好。二师兄最喜欢我了。”
吧嗒吧嗒咀嚼,“二师兄有什么好吃的都让给我吃。今天早上还把山上唯一一只母鸡让给我吃。”
明斓在边上暗自点头,小六懂事了啊。
燕陶又说,“我们感情可好了,夏天的时候总是一起洗澡。”
啊?
“二师兄总喜欢在我身上摸来摸去。”
……那是在帮你搓背。
“我们还总是一起睡觉!”
什么时候的事?
“师兄睡着了都一直抱着我不放!”
天冷棉被不暖和,两个人挤一挤凑活。
“所以说,我和师兄的感情好的不得了!”燕小六自豪地挺起胸。
这句话是没错,但总感觉什么地方怪怪的。明斓摸了摸鼻子,总觉得不对劲。燕陶还用一副师兄我给你长脸了的表情目光炯炯盯着他。
明斓挠挠头再去看萧宿峦,对方已经转过脸不想看他了。
这时候朱小瑞端了粥钻进车里,“公子,还有一个多时辰才到泾城,先喝点粥垫垫饥,免得伤了肠胃。”他一眼就瞧见燕陶和明斓两人吃得满足的模样,那些糕点公子从不爱吃但不知为什么却总是备在车中,每隔数十日就换上一盒新鲜的。以往换下的糕点都进了朱小瑞的肚子,如今每月一次的享受都进了那两人肚子,他不禁怒目而视。
不知怎么的,突然腿脚一软,那一碗碧粳粥尽数翻倒在燕陶身上。幸好那粥不烫,没把人烫下一层皮来,不过稀薄的汤水粘附在身上的感觉也不好受,燕陶一手捏着核桃酥无声地张大了嘴。
“我,我不是故意的。”朱小瑞知道自己犯了错,脸涨得通红。
燕陶没看见,朱小瑞没看见,但明斓看见了,刚才朱小瑞之所以会突然跪下都是因为萧宿峦当时挥出什么东西正中在他膝盖下的穴位上。你看不起我小师弟就直说!凭什么暗地里动手脚欺负他!明斓握紧拳头。
一脸云淡风轻的肇事者开口了,“小瑞,带燕公子去后面的马车上清理一下。”
朱小瑞连声应了扶燕陶下车。
于是,世界又只剩他们两人。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新年快乐!设定存稿箱君在凌晨吐出来的哦!祝大家新的一年里红包多多,考试都过,心想事成!顺便祝俺自己找到好工作!某菜:萧大少其实你是吃醋了吧。朱小瑞捧着一只榴莲,萧宿峦缓缓举起手。某菜:我错了!不要砸脸!
、遇旧人·三
车到泾城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在快到的时候陈贤早就遣人来问晚上在哪住宿,明斓随口报了个客栈名就把那人给打发了。
泾城是沉山附近的一个小城,虽然又破又小,却是去良州李家的必经之路。
明斓下车,负手站在百家客栈前,内心充满了感慨。没想到许久不来,这地方越发的破了。暮色下的客栈从内而外散发出一股干草的霉味和马厩的臭味。朱小瑞一手用袖子掩鼻,另一手扶他家公子下车。
客栈前挤了一堆人,一琴门的公子们愣是没有一个人敢迈出一脚。有弟子天真地问自家师兄们,这客栈的主楼在哪,怎么把他们带到马厩来了?有点身份的弟子个个蹙着眉躲得远远的,唯恐弄脏他们的衣服。
“二师兄。”燕陶吸着鼻子从她身后出现。他出来匆忙身上没带换洗的衣服,朱小瑞就自作主张替他找了套下等弟子的衣服换上,锦衣玉带看上去还真有点像大户人家逃家出来游玩的少爷。燕陶看着他师兄眸光深沉,阴森森盯着自己,吓得赶紧抱大腿,“师兄啊,这真不是我的错,我不是故意留你一个人穿得特别寒酸的!”
“寒酸。”明斓磨磨牙。
燕小六被他吓跑了魂,半天弱弱地问,“怎么找那么破的客栈?”
明斓顺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下,“你懂什么,这是策略。”一琴门那些贵公子脸都白了,那怂样看着特别爽!
一琴门中有人不服,朗声道,“陈先生这是何意!如此破陋的地方,岂非折辱我一琴门弟子!”
明斓大喜,等的就是这句话。义正言辞拨开人群走到那名弟子身前,“这位兄台此言差矣。”
那一琴门的弟子一看是他,下巴都快翘上天了。
“兄台此言何意,我等两派弟子此番下山正是为了体验前辈们昔日的艰苦生活。”
难道我们不是被盟主抓壮丁逼下山的吗?燕陶如是想。
“我永定王朝初立之时,高祖幸得当时武林各位豪杰相助,方能披荆斩棘惩奸除恶,开创如今这片太平盛世。我等后辈应常怀感恩,知如今太平富贵之不易,方能俯仰之间不愧对于心。”见一琴门众人颇有不屑之色,他心说看来得再加一把火。
伸手一指角落里一张跛脚桌子,“不瞒各位,当年武林盟主方英正是在那张桌子上一掌重伤轮回教护法金花蛇王。”
真的假的,一琴门窃窃私语,这桌子什么年份的,还能用吗。相传方英的拿手掌法裂空掌一掌下去,正常人都要吐血三升,这血泡的桌子还留着干什么,镇宅吗?
议论间,只听人群中传来一声叫好声。陈贤拍着巴掌从车上下来。“明贤侄说得好!本来在下还多有忧虑,有贤侄这番话,在下就放心了。今夜便住这里吧。”
“体验体验武林前辈的艰苦朴素。”陈贤笑眯眯道。
瞬间一琴门就倒下几个娇弱公子,更绝的是,后头赶车的几个惊慌失措地边跑边嚎,由于驴棚太破那些漠北名驹气得踢翻了好几个人,只能把马车停在城外。
明斓拍拍袖子,满意地笑了。只要想到一琴门那群人住在这破房子里会如何大惊小怪他就想笑。
师兄好可怕……燕陶打了个冷颤。
“老板,哪有空房?”
客栈老板乍一见那么多舞刀弄枪的江湖人士挤进他这家小店就吓得躲在柜台下面,这会听见明斓喊他,连忙哆嗦着手往楼上指了指。
明少侠一点头,快步走上楼梯,未料脚下木梯年久失修直接断了一根,惊得他运轻功直往上窜。
后面的人见了,也连忙运气轻功,临近夜晚百家客栈里多了不少飞了飞去的白衣鬼。
“公子……”朱小瑞巴巴地看着萧宿峦。
没想到萧宿峦居然笑了,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朱小瑞顿时更为哀怨,一旁的卫十二见了忍不住拍拍他的肩,看来受明斓气的不止他一个人,真好!
明斓推门进房,几年前他也曾来过这客栈。当时他和萧宿峦刚下山就被人骗了钱财,举头无路又不好意思回去,只能在这破客栈中熬了一夜。当时萧宿峦的性子还没现在沉稳,少不了发一通脾气,嫌这嫌那嫌弃那床被子是馊的,最后只能委屈自己当了一晚人形棉被。
如今今非昔比,分手都有三年了。
房间还是他印象中的破旧,甚至霉味更重了,床上那条拧得跟麻花似的被子黄渍斑斑还有奇怪的血痕,不禁怀疑这被子是不是从来没换过。
“让让。”朱小瑞抱着两床被子出现在他身后,一张脸出奇地别扭。
明斓莫名看他。
朱小瑞扭捏半天,不情愿地说,“我家公子让送来的。”说完自动把两床被子放好,又塞上一只枕头和明斓在车上见过的那床毛毯。“公子好好休息。”
明斓看他不打一声招呼自顾自跑出门,半天没回过劲,送两床被子这什么意思?难不成……萧宿峦兽性大发想重温鸳梦?这必须不可以啊,早说了大家好聚好散,气节最重要!可再想想对方那张脸,好像也可以接受。他爱的人从来只有一个,再者三年未见,确实是很想他。明斓纠结地挠着头发,这到底怎么办。要不先去弄点水洗洗,不知道那家伙会不会带润滑的香油……等等,自己难道不应该是大义凛然地在对方面前摔上门板吗。
“师兄你头上有虱子吗?”燕小六怯怯的声音从门后传来,他可没忘记刚才在楼下明斓有多可怕。
明斓身形僵了一下,笑容可掬地撸着头发。“小六啊,什么事?”
燕小六见他面色如常,赶忙巴拉巴拉倒豆子一般诉苦,“师兄这客栈怎么比我们沉山派还破。”
沉山派穷归穷,但打扫地干净,特别是明斓的屋子那是雅致又敞亮,堪称沉山派的表率。
“破?”明斓皱皱眉。
“我是说咱们沉山派朴素。”
明斓摸摸他的头,“有没有回家的感觉?”
燕陶巴巴地看着他,“师兄我们一起睡吧。这地方阴森森的,我看着慎得慌。”目光往床上一瞟,看见那两床簇新柔软的锦被眼都直了。
明斓面不改色轰人,“这么大了怎么还黏着师兄,上隔壁屋睡去,”开玩笑,萧宿峦要是来了这怎么解释。
“师兄你这里有两床新被子呢。”
“一床垫,一床盖。”
“那还有毛毯呢。”
“我喜欢包着头睡,快回去睡觉吧。”
“啊……师兄……喂,别关门……”
燕陶小师弟被无情驱赶。
明斓抱膝坐在床上看着烛火明明灭灭,想到这些年两个人之间的纠缠。他捧着一颗心在后面追,那个人却总是若即若离,一次又一次转身。看着自己被高高捧上云端,然后一次比一次摔得更惨,粉身碎骨。
痴痴傻傻伤神半夜,居然不知不觉睡着了。第二天醒时天已大亮,暗叫一声糟,抹了把脸冲下楼。一干人等围在桌边抬头看他。
“早。”尴尬地打着招呼落席,这群人把位子全占了,只有萧宿峦边上还空着一个。
陈贤高兴地招呼,“明贤侄,坐。”
明斓僵硬地坐下。
“贤侄昨晚可是没睡好?”眼下一片青,明眼人都看得出。
席上一琴门几个弟子脸上露出几丝鄙夷,瞧这人,自个儿张罗着住这破店,这下没睡好吧,自找的!
明斓反应极快,一脸谦逊,“晚辈想着前辈们的事迹不由心潮澎湃思绪万千,是以晚睡了。”
陈贤点点头,示意他下箸。
明斓看了眼桌上的菜,吓傻了。跛腿的破桌子正中央放着一缺口的大锅,锅里还剩半锅稀饭,锅边上金灿灿围着十八只金碗,里面放着各色酱菜萝卜丝儿。一琴门的人果然不能用常理预测。
不小心撞上萧宿峦满是笑意的眼睛,忍不住在桌子下踩他一脚,这家伙今天怎么起那么早,不可能!“你……昨晚睡哪儿了?”略微带上些怨念,老子等你半宿。
“马车上。”
明斓总觉得萧宿峦笑得很坏心眼,原来不止萧宿峦,一琴门基本上有头有脸的昨晚都缩在马车里在城外过了一宿。萧宿峦那两床被子的意思是让他坚持一下,他们去城外睡干净暖和的马车。
所以说我昨天晚上纠结到半夜到底是为什么?难道他大费苦心不惜把自己一起拉下水要一琴门好看的结果是他只是整到了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