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清朝当戏子-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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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偿什么,又赎的什么罪,从来没人知道,便是他自己也说不清。
但是他相信,自己这一缕魂魄能来到这里,定是冥冥中有人在牵引,是他么?
苏倾池低头抚着咫尺的英俊脸庞,或者是他?
又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是不同时空中的同一个人?
乱了,乱了。
也许吧,他只求今生在这乱世之中寻的一份属于自己的东西。
只因一份执念,便是舍了一切,也莫叫他后悔。
皇商范家
次日一早,门外便传来一阵杂乱地拍门生,陆青在外头焦急地喊,“苏老板,我家少爷不见了!”
商承德眉头微皱,动了动身子,这才觉察出不对来,一夜好眠,此时额头虽突突地疼,神志却清醒了,睁开眼一瞧,天,自己竟枕着苏倾池睡了一夜。
苏倾池昨晚靠着床头坐了一夜,一直到破晓十分才浅眯了一会儿,虽只一会儿,却睡得极香,正待深沉入梦,却被强行拉回现实,一时只觉得眉心坠疼,揉了揉眉间,恍惚睁开眼,正对上商承德的视线。
他露出笑来,“醒了?”
商承德未答,坐起身扯了被子将人裹住,房内的暖炉早灭了,苏倾池上身一片冰凉,商承德的面色不由得难看起来。
苏倾池觉得好笑,自己没气,他倒先气起来了。
陆青还在外头拍门,那响动听着直恨不得破门而入,苏倾池推推商承德,“既醒了,回屋吧,再不出声儿,陆青得把我这门拍通了。”
商承德抱了他一会儿,“下次我若再喝醉,你只管把我丢出门外,可别再这样糟蹋了自己的身子。”
苏倾池笑道,“我也得丢得动才行。”
身子受不住铺天盖地而来的乏意,苏倾池掩嘴打了个呵欠,商承德瞧在眼里,愧疚自责自是不用说,也顾不得披衣服,扶了苏倾池躺下,给他掖好被角,“你且睡着,天塌下来也不用管,只管养足精神。”
苏倾池本想打趣他几句,无奈实在乏极,便昏昏沉沉睡下去了,迷糊间也只听得悉悉索索地穿衣声,继而是轻微的开门声,以及压低声音的训斥,然后所有一切外界的声音全在陆青委屈的呼痛声中消失了,朦胧了,只留一片混沌的虚境,辨不清天上人间。
苏倾池安睡后,商承德早将扬州城商家各大分行跑了个遍,苏倾池醒来之时,他刚从商家的票号回来,在苏倾池房门外徘徊了一会儿,听得里边有悉嗦的声响,便一直站在门外侯着。
室内暖洋洋的,两个红泥小暖炉正旺旺地烧着火,一旁几案上的香炉袅袅飘着安神的草药熏香,这不用说,自是商承德吩咐的,寻常客栈哪能伺候得如此周到。
这一暖一香,倒叫苏倾池醒了也懒得起身,便倚在床上躺了会,恍恍惚惚一个短梦过去,再起身,门外的身影还在,原先他以为是陆青,现在再细辨,那背影不是商承德是谁。
门刚开了个缝,商承德便转过身,“你醒了?”
苏倾池微微一笑,“是我贪睡了。”
此时外头正下着雪,许是适应了京城的冰天雪地,反倒不觉得有多冷,陆青早端了脸盆青盐过来伺候苏倾池洗漱,苏倾池打趣道,“你一个人倒伺候两头,正该让你家少爷给你涨银钱。”
这本只是随口说的玩笑话,商承德倒真应了,陆青心里暗喜,偷偷冲苏倾池吐了吐舌头。
苏倾池原以为就他没吃午饭,哪想商承德和陆青也没吃上饭,倒弄得苏倾池有些赧然。
吩咐店伙计将饭菜送进房间,本就没有外人,商承德也不是那等计较之人,苏倾池便让陆青一道留下来吃,陆青摇头,笑说,“我可没那个胆儿。”
知道这话是在揶揄商承德,苏倾池但笑不语,商承德佯怒道,“越来越没规矩了。”
几样清淡小炒,没有山珍海味,自然也没了那份油腻,只是寻常菜色,吃着倒也爽口。
“我昨晚醉得厉害吧。”
苏倾池一笑,“不曾撒酒疯罢了。”
商承德面上一红,夹了些菜送到苏倾池碗中,“你怎不问我昨日发生了何事?”
“我亲眼见着了,何须问?”
苏倾池这一说倒叫商承德把摸不定,他只记得昨天被程家兄弟灌了酒,后边的事并不记得多少,事后还是从陆青口中得知是苏倾池将他带了回来,中途究竟发生过什么,他是一点印象都没有的。
掩饰不住内心的慌乱,商承德强作镇定,“你……瞧见什么了?”
苏倾池见他这模样,忍不住逗弄一番,故而淡淡道,“你做的事,自己竟不知晓?”
本想商承德会手足无措,未想他却低头不语,两道剑眉深锁。
苏倾池不忍再逗弄他,正想开口,却听商承德道,“我若真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你现在将我千刀万剐了,我也绝不说一个字。”
忙碌了几日,两人终于偷得浮生半日闲,将扬州之景好好游历了一番。
从风流之瘦西湖到玲珑观音山,从潇洒二十四桥到遗韵大明寺。说道大明寺,此时该称“法净寺”,乃扬州八大名刹之一,隋朝时名曰西寺,后来几经变乱,更名大明寺,清康熙年间,因忌讳“大明”二字,便改名栖灵寺,乾隆巡幸扬州之时,御笔亲书“法净寺”,于是才有了如今这名。
后听了几次具有扬州特色的评词《隋唐》,又听了扬州著名传统曲牌《梅花三弄》,随后尝了当地风味小吃,买了些文人字画,如此这般下来,有如太虚仙境走了一遭,如此真不枉来这俗世一趟。
从大明寺回来,路上遇到了程家兄弟,不过对方并没有瞧见他们。
那程砚卿手里执着一串糖葫芦,巴掌大的小脸从白狐裘的斗篷里露出来,笑得眉眼弯弯,模样讨喜得很,程砚秋单手搂着他的腰,正替他细细擦去嘴角的糖渍,面上说不出的似水柔情。
“那程家兄弟感情倒是好。”苏倾池在亭子坐下。
商承德一笑,“这是自然,若是心中只有彼此一人,又怎会不想尽法子待他好?”
商承德说此话只是含笑看了苏倾池一眼。
苏倾池不由抬眼看向他。
先前苏倾池与程家兄弟也见过面,几人一同在酒楼吃过酒,苏倾池对着兄弟俩颇有好感,程砚秋为人亲和,待人真挚,与他相处只半日,便已彼此熟识,那程砚卿虽有十七,却一副孩子心性,喜欢耍闹,每次惹了事便往他哥怀里躲,虽调皮了些,却总让人怜爱不够。
后来他们又互相邀约游湖赏玩,每次程砚秋身边总跟着程砚卿,几次相处,苏倾池便也看出来那程砚卿智力不如寻常人,只道程砚秋疼爱弟弟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如今再看那两兄弟,顿时了悟。
“还记得前些日子我说的事么?”
苏倾池点点头,知道他说的是程商两家丝绸贸易之事,商承德这般转换话题,怕有深意,苏倾池不由得瞧了眼正依偎在程砚秋怀里撒泼胡闹的少年,心中已猜出三分缘由。
商承德知他所想,不由一笑,“这事确实与程砚卿有关,不过却不全是因为他。”
苏倾池抬起头,没有出口打搅,商承德瞧他神色认真,忍不住握了他的手,“想来你也听说了一些程家的传闻,程砚卿确实不是程家血脉。”
商承德顿了顿,“那程夫人在嫁入程家之前便与府里的下人两情相悦,程砚卿便是她嫁入程家之后同那男人所生,程老爷原先对程夫人与府里下人的事有所耳闻,若不是稳婆证明程夫人嫁进程府之时是清白之身,得失心疯的恐怕不止程砚卿了。”
话至此,苏倾池已明白七八分,高墙深宅,素来人情浅薄,心下免不了生出些同情来。
“程砚卿得了失心疯之后,便被程老爷软禁在程府之内,久而久之府里下人便不将这个小少爷放在眼里,程砚卿模样长得清秀,于是便有人动了歪念,若不是被程砚秋撞见,他怕是……那天在叠翠楼……”
商承德说到叠翠楼,心有余悸,抬头瞧了眼苏倾池,见他神色清淡如常,便收了心思继续说下去。
“程砚秋同我说的便是这些事,想来任何人瞧见自己倾心爱慕之人遭人轻薄都会丧失理智。”
“那那人……”
“死了。”商承德叹了口气,“那人并非程府下人,只不过是个纨绔子弟,随父亲去程府谈生意,那浪|荡子早些时候就垂涎程砚卿少年美色,那日根本就是冲着程砚卿去的。”
“程砚秋素来只会吟诗作曲,根本就手无缚鸡之力,不过使了劲一推,那人为防,一头栽倒,地上有下人失手打碎的花瓶,没有清理,那浪|荡子就那样后脑着地……”
苏倾池一直未语,此时只轻叹一声,“这事怕不得善终。”
想了想又道,“莫不是有人拿这事做文章?”
商承德眉头微锁,点了点头,“那风流子弟与京城范家倒有些亲戚关系。”
“皇商范家?”苏倾池眉心一跳。
“正是。”
不消商承德多说,苏倾池也知道这范家的背景。
清朝入关之时,战事频繁,局势动荡,康雍两代多次用兵西北,征讨平叛,康熙三十五年,御驾亲征噶尔丹,兵分数路向叛区进军,由于官吏**,导致粮饷亏空,东、西、北三路大军粮饷稽迟,以致兵丁困馁,于是朝廷责成范氏承担采买运粮的任务,范氏不负圣望,组织运输队,采买军粮,供应军需,为出征胜利立下汗马功劳。
而这八大皇商之首的范家,正是商家的宿敌对头。
回京
这些日子,两人没再门,待商承德将所有事务交代好,两人在扬州城已待了大半月。
这日没再下雪,连绵雪日难得有一日放晴,街头巷尾的积雪开始融化,于是空气也愈发冷冽起来,再过不多久就该到春节了。
程砚秋倒是到客栈拜访了他们,也无寒暄,只聊聊数语便告辞了,却留下了一张字据和程砚卿。
只数日未见,程砚秋整个人已憔悴得不成模样,临离去之时捧着程砚卿的脸,足吻了一炷香,那程砚卿倒也难得的安静,他纵然痴傻,却也能察觉出他哥的异常,果然一吻过后,程砚秋抬袖子狠擦了一把脸,决然离去。
程砚卿站在门口望着那背影已是痴了。
程砚秋既杀了人,自然逃不了一场人命官司,可怜程老爷四处脱关系送钱财,又将原本对商家的丝绸供给全部转让给范家,只为保他儿子一条命,却不知他那儿子却主动担起了罪责,又将签字按了手印的字据交给了商承德,一纸将程家旗下的绸缎庄染坊划到了商承德名下,只为在他被流放三千里之后,替他照顾程砚卿,莫要让他受一丝委屈。
可怜一片痴心。
自那之后苏倾池再没见到程砚秋,也不知他是如何拖着受了一百杖责的身子只身踏上流放刑途。
程砚卿依旧每日撒泼耍闹,瞧不出一丝烦恼,每日只需带他出去玩,给他买些零嘴小玩意儿,他便不吵不闹,乖巧听话,只是每天晚上夜深人静之时抱着膝盖坐在床头,低头在被褥上一笔一划反反复复地写着什么,也只有苏倾池知道,他写的不是别的,只“程砚秋”三个字罢了。
外边月色皎洁,如银似水。
“为何每晚都在这里站着?”
苏倾池将视线从房内的痴儿身上移开,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出来透口气。”
商承德看了眼房内,心中不免伤怀。
情之一字,最是伤人。
马车轧雪,吱呀作响。
苏倾池望着帘外景象,兀自出神,身旁的程砚卿一身锦衣,身上披着苏倾池的白狐裘袍子,衬得粉雕玉琢,此时正靠在苏倾池怀里睡得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