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莲灯,渡我今生-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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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早,他略顿,说道,我和梓棠很早就在三藩碰过头,为了今天,我等了很久。你们太天真,找错了合作对象……短短几句话,似乎又泄着很多秘密,张风载继续说道:况且如今世家风头正劲,你们想扳倒?拿三藩穆氏为例,穆家叔伯早已故去,梓棠才二十七岁,你们欺他年轻?不,他微微摇头,梓棠这样的心计和城府,你们居然敢小觑他!他敢拿敢放,我回来,他可以放下对我的偏见,与我同谋策划今天的场面……这些日子来,他居然可以不声不响藏下这样大的秘密!谁都不知道回归的张氏已经和穆氏接头,恩怨两消,他撑得住这口气,场面上处处针对溪口张氏,暗里却已经开始准备渔网网大鱼……这样的城府和心计,你们,及得上几分?
张风载的声音并不高,却足够在场每一个人听清。
知内情的人,早已联想起在三藩时穆枫大操大办的那场生日宴,席间发生的种种,无不透露出他对张氏的厌恶。席中最妙的一幕是,张阅微的突然闯入,穆枫拎着冒牌张家人的领子,和他对峙,眼里话里,处处透着露骨的恨意,现在想起来,原来都是一场戏!穆枫城府之深,叫人胆怯。
白斯年打了个响指,顶出大拇指,指向穆枫:奥斯卡!
完美精湛的概括,知穆枫者,唯有白斯年,穆先生的演技,足够去摘奥斯卡!
穆枫嘴角微扬,眼中笑意淡淡。他伸手,捂住旁边夏芊衍的眼睛,略微弯腰,附在她耳边低声道:你有孩子,要小心……小心她害怕,无微不至的照顾,原来他温柔时,也是这样细致周全。夏芊衍不禁心里一阵暖。
张风载要动手了。
很血腥的场面。褚莲立在一旁,轻轻侧过身子,不敢看,想要躲开目光时,却意外地对上了穆枫的眼睛——他竟然在看她。
可是如今,她真是孤苦无依了,穆先生的心,在别处。
她抿了抿唇,孤单地闭上眼睛。
张风载和穆枫不一样,这几年在外漂泊,处事周善了许多,如今有妻有子,心也愈加软。刀下那个人该死,但他并没有兴趣将他凌迟。
张风载像一个苛求细节的艺术家,将刀子在张传信的经络处划了两刀,生生睁着眼看着血一丝一丝渗出,如同正下手的是一尊雕塑家的杰作,军刀在细细勾勒轮廓。他很快就厌烦这种血腥的快感,眼色转狠,顺畅地给老家奴补了一刀!
人之将死,大概也会温善许多,不知是否后悔,老家奴眼角淌下混浊的泪,他忽然伸手,抓住张风载的手腕:少……少爷……快走!他们……
他睁着铜铃似的眼,再也不会喘息,再也不会,将没说完的话补全。
张风载眼角有清泪溢出,他亲手,送走了一个时代。老一辈溪口张氏的印记,至此,烟消云散。
他有些困难地掰开老家奴扣在他腕上的手,这个老头子,似乎使尽了一生最后的力气,要将讯息传达给当年的少东家。可惜,话没说完,茶已经凉了。
他缓缓站起来,背影竟有些落寞。溪口张氏百年家族的巨大影子与他紧紧重合,他踉跄着,却仍是王者的孤单身影。
高者寂寞。
警卫们纷纷收枪回屋,完美的扫尾,连就近的易风铨都还没赶到看热闹,他们就已经开始打扫战场。
风载哥哥,我可以再听你弹一下《十面埋伏》么?
清清脆脆的声音,褚莲竟似小了十岁,就好像很小的时候,她趴在私人国文老师的案几上,猫着身子扯张风载的衣服:风载哥哥,你教我弹古琴好么?
古琴,古筝,琵琶,阮咸……他什么都会,什么都精通,在世家的记忆里,张风载是全才,溪口张氏倾帝国之力培养的帝国接班人,文成武德。他极温柔,极和善,总是回身很有耐心地摸摸她的头:阿季,等大哥背完《橘颂》,交完功课,就带你回家,取古琴来弹,好不好?你好累了,下午不必上课,回家睡个午觉,大哥下了学,陪你掏鸟窝,好不好?
屈子的《橘颂》,受张风载影响,她很小就会背,里面有一句话,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原来这么多年,他过的都是这样的生活,惶惶漂泊数十载,怎能不在外乡生根、发芽?橘徕服兮。
阿季,怎么哭了?
白家的庄园,这样奢华铺张,连偏厅的天顶,都是金碧辉煌。她抬起头,却被吊灯刺的眼都睁不开,她抽抽噎噎道:光线太强……风载哥哥。
张风载温和地笑,像很多年前一样,摸了摸她的头:阿季,等会儿吃点东西,你和梓棠一起来找我,我去取琵琶……你有些功底,其实《十面埋伏》并不难弹……
他以为她只是想听琵琶曲《十面埋伏》,其实……她只是想拥抱一下暗沉老旧的时光呀!
忽然有一只手递过来,她泪眼模糊,只草草瞟一眼,接了过去,握住那只手,很温热的气息,触的她心头一颤。
那人身形高大,在碰到她手的时候,也明显一怔。
竟然是穆枫。
几秒的停滞,他忽然冷笑道:是不是以为是他?你后悔,现在推开我还来得及。
褚莲愣在那里,倔强地擦干眼泪,抬头直视他,瞳仁里,映着穆枫一张憔悴的脸。
她紧了紧手,并没有松开。
却忽然感到手头有很重的力道覆盖来,穆枫粗糙的指腹蹭着她,狠狠一拽,她顺着那股力道侧过身去,竟乖乖地跟着他往楼上走。
正文 第70章 溪口张氏(7)
宽大的欧式楼梯在身后回旋;她一低头;见偏厅余下的人仍在做最后的清理工作;黎清自然地挽起张风载的胳膊,仰头朝她微笑。她知道黎清是什么意思;她和穆枫终于有了独处的机会,自然要把话都说开。就像几个钟头前;她们在长廊相遇,黎清抱着孩子,似不经意地提点她的那几句话。
穆枫握她的手很有力,也很温暖;熟悉的味道,像在三藩时相濡以沫一路走过来的经年。此去经年,原来都是他。可是;她一直都忘记告诉穆枫了,那个人是他,一直都是他。
走过长廊,拐进小小的木质楼梯。奢华的沙皇式的宫殿中,竟有这样的洞天福地,木质楼梯看起来有些脏、旧,一路的大盏吊灯在拐进这个弧角时齐齐变成了黯淡的托着玻璃罩的小黄灯。楼道里,光线很暗。
他的卧室就在上面。
真是个好地方。穆枫果然谨小慎微,即便到了白家的府邸,对自己警哨的安全布控竟也这样小心。这里是莫斯科的地盘,俄罗斯高加索组织很容易混入,只要外围负责安检的警戒不小心放进了苍蝇,他和白斯年随时都面临着被暗杀的威胁。
所以,他的卧室在居高的狭窄弯筒入口里面,他居上,能够清楚地看见下面的动静,而弯弯绕绕的梯面,使外面冲突进来的武力不能够准确地找到目标。
褚莲拉了拉他的胳膊,小声道:我们要去哪里?
上面,是我房间。穆枫一愣,停下来回头看着她的眼睛,回答道。
她很小声:去你房间,干什么?
坐坐。
褚莲跟着他走,整个楼道很狭小,光线更是昏暗,有风从没关紧的窗缝里漏进来,俄罗斯天寒地冻,那风呼啸着鼓胀如帆,裹了冷气直钻入人骨缝里来。森冷森冷的夜,连气氛都是阴冷的。
可是她却并不怕。从小到大,只要有穆枫在身边,她都能够感受到莫名强大的保护和心安。但她有点冷,连穆枫都感觉到她在发抖,停下脚步问道:很冷?
她点点头:你抱我……
会撒娇?穆枫意外地笑了起来:你以前从不这样,是发烧了?他凑近她。伸手去摸她的额。
她轻轻笑:没发烧……就是有点冷。
手是很冰。穆枫低头,很认真地研究起来,终于得出了结论。他敞开自己的绒裘,说:把手放进来。褚莲乖乖地伸手进去,穆枫的体温,贴着她的手涌上来,直窜入心间。
他搂着她,侧着身子挤过狭窄的楼梯。
灯光很暗,橙黄色的暖晕在他脸上绽开,点染卷翘的睫毛,穆枫抿着唇,很认真地低头为她看路。
和寻常的夫妻看不出任何两样,但褚莲知道,她的丈夫和别的男人不一样的地方,只要她伸手一摸,就能紧张地赶快让自己清醒过来。
那是不一样的——她的手只要轻轻碰到他腰间,就可以敏感地摸到配枪的轮廓。
危险的男人,危险的气息,从前却只对她一个人温柔。
小枫哥,那是你的孩子吗?她忽然问道。
穆枫身子一凛,惊怔地停下脚步,很久都没有说话。
我们回不去了,对吗?褚莲叹息:因为有那个孩子。她抽了抽鼻子,又说道:这次在莫斯科见到夏芊衍,我总是管不住自己去想,她的小腹一天一天地隆起,你是开心的吗?就好像三年前我怀着妍妍那样,小枫哥,那个时候,真好。你每天都在笑,每天开完会回来就趴在我肚子上跟妍妍说话……她的声线逐渐颤抖,已经哽咽起来。
穆枫有些动容:阿季,你变了许多。他长长松一口气,忽然轻声道:我……很高兴。他抱着她,继续往前走,却好似故意撇开了话题:这些窗子都漏风,是有点冷……到了房间就好了。
溶溶的月色,随着冷风吹进蜜糕似的金黄,摊在地上,像烙了个热腾腾的大饼,恁是一缩鼻,都能闻到满肺腑的香,直逼的人肚子咕咕叫。
她再不肯走了,低头,脸上飞红一片,那声音像蚊子叫,低的连自己也听不见:你……有没有跟她上过床?
穆枫疑自己听错了,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只觉得被冷风掼的难受,血液直冒到头顶,很快又冷却,他站在那里,低头看她,晕黄的灯光打在脸上,侧影轮廓清晰。
他忽然动作起来,发了疯似的将她推至墙角,绷直了身子,臂弯圈着她,手撑住墙面,指上的环扣在黄色灯光下,发出弱淡危险的光。他的呼吸很急,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靠得近了,似乎能看见她颊边细小的绒毛在轻轻颤,熏黄的光影不断地晕开、绽放……
他的动作一点都不温柔,疯狂的肆虐与掠夺,他吻她,从前额一路侵肆直下,吻她小挺的鼻、漂亮的唇,还有那双盛满星光的眼睛……一路探下,及至脖颈,他忽然放慢了速度,开始变得温柔,手却不安分地沿着锁骨顺下,看不清衣扣,也懒得看,胡乱地撕扯。
褚莲有点不适,轻轻推他:小枫哥……
是细语呢喃,到他耳里,却变成了欲拒还迎的娇/嗔,点燃了所有的欲/望。
穆枫索性一个打横,将她抱起。挤出了狭窄的楼道,走过一段横廊,满地的月色,晕黄的灯光,将这夜色衬得酒/色/熏/迷。
穆枫是远来的客,白斯年大方,给了他一间大卧室。他的房间是内外两厢,外厢警卫和保全蹲守,都是三藩带过来的人,为保证他夜里睡觉时的安全。里厢才是他睡觉的地方。
他抱着褚莲,粗鲁地踹开了门,值班警卫纷纷站起来,迅速地准备上膛,穆枫喉咙里冷冷发出一声:是我。训练有素的警卫见了本尊,很快打上保险,点了头:穆先生!
嗯……他轻声:你们都出去!
值班警卫面面相觑,穆枫打横抱着一个女人进卧室,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便不由好奇去看,又不太敢表现的太明显——那女人面朝里,看不清长相,身段倒是不错的,看起来很年轻的样子。
阿季,叫他们看看你是谁——穆枫笑了起来:别以为我招/妓,俄罗斯洋妞也不尽像太太这样瘦弱,瞎了眼啦?不看清楚,胡乱传出去,又费解释!
褚莲知道他是故意要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