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掬你心-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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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初见她的人都不会有太正常的表现,不知为了什么。生性的淡然,让她不对无谓之事多做深想,也就以浅浅一笑带过了。
杨勇打趣道:
“我倒是不知道原来骁勇善战的右将军面对女子竟会害羞呢!”
“殿下,您就饶了下官吧!”宇文龙连忙告饶。
“不怪你,实在是芸娘太过特殊,不是因为她有姣美的容姿或绝深的智慧。而是奇异的,每当看了她,心情总会无比的舒畅平和,再怎么扰人的烦心事,当下也变得不重要了。
但不知怎地,她常是病恹恹的。”说着,又忧心了起来。看向苍白的芸娘,突然讶异地问:
“咦?你眉心几时生了朱砂痣?红得鲜艳,像胭脂点上也似,这是画上的吗?”
芸娘轻抚上眉心,那儿抽搐着一阵阵的疼,但她仍是微笑地回道:
“突然长出了鲜红的痣?也不知为了什么。”
“这倒也好,整个人看来更仙风道骨了。”
“是呀,像仙女。”宇文龙着迷地应和。
杨勇突然想起:
“对了,原本晋王也想跟我一同来的,你们见过是吧?在佛寺。不过只他见过你一眼,而你那时突然发病昏倒。我是在事后才由他人口中听说你就是传闻中的护国天女,很遗憾没能见上你一面。要不是母后宣他入宫,他原本要来的。”
芸娘脸色微微一变,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青惨。以为没人察觉她一瞬间的虚弱,但身后悄悄扶来的大掌,告知了她那个自幼护她到长大的近侍对她的转变无一不晓,再细微也逃不过他关怀的锐眼。
太子杨勇的灵体,是清朗的口气;宇文龙是正义的红气;独孤玄则是沉稳的蓝气。他们强盛的气势原本足以护住她逸散缥缈的元神,但比起王星渐现所加持的黑气,什么便不够了。她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看太子殿下的印堂被黑气所蚀,而他依然天真得不自知。
就像她眉心的灵洞愈开愈大,一旦有人知晓了要如何占她的元神,沾染她的清灵,陷她于万劫不复,那么她是连自救的能力也不会有。
天女吗?
天女的降世若只为了历自己的劫,然后眼睁睁看世人受苦,而使不上半分力气,哪来的资格受世人景仰爱戴,甚至膜拜?
这就是未来三辈子、五辈子甚至数十个轮回所要担任下去的角色吗?就为了历完劫,在仙界更上层楼,提升自己,而冷眼看待天下苍生吗?
她还要这样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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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印。。。。。。
忘了从什么时候起了这个念头,但真正想实践它,却是最近。
她是逃不过十九岁这个大劫了,她知道。
百年一出的天女,被世人所诚心诚意的期待,然而,在她什么也做不到的情况下,她愧对天下人的虔诚,再不愿当那什么天女降世的神恩。无能于解救苍生,唯一能做的只有成就自己。这算什么呢。。。。。。
她算了又算,想了又想,却是迟迟下不了决定。
方法不是没有,只不过。。。。。。
这种怎自私,该吗?
“天转凉了,小姐请回房歇着吧。”
挺立于芸娘身后的独孤玄轻轻开口;站在风口处虽可为小姐挡去飘雪,却无力阻却寒冷。
“玄,别担心,不碍事的。”
几声轻咳昭示着她的安抚是多么不足采信的事实。但她的时间不多了,再不久,她将得到长久的安息;也因此,不再轻易教床榻占去她所剩不多的时日。活在当下十九年,似乎从不曾好好看上一遭,想来也真是可惜了。各朝各代的风光具上不同,兴盛的、衰败的、快乐的、愁苦的;福报与孽辗转交替,织就人间悲欢苦乐,既无能干涉,何苦来此一遭?
既生多情心,又怎能要她无情冷视世间苦?
“太了殿下又差人送来补身圣药,丫头们正熬着,小姐莫要辜负大家的关怀才好。”
她回头看他。
“玄,你过来话不少喔,很少见你这么有开口兴致的。”他年纪稍幼她一岁,两人自小一同长大。知他有无微不至的细心,亦知他寡言的天性,常常两人就是这么沉默度过每一日的。她看天象、看书、编历法;而他则看她、照顾她、保护她。
“属下僭越了。
“别这么说,你只是担心,一如其他忧心于我病体的人。我这场病,并不同于九岁那一次,你看出来了不是?”
“小姐会痊愈的。”他哽声说着,语气里难掩因心慌而滋生的怒意。
“生与死,早就注定了。”而这些又哪是口舌之争可以改变的?她自嘲一笑。“世人都说我是护国天女,其实怎么看,我都像是被世人所保护的庸女,我的存在,想来真是可笑得紧。”
“不是的!小姐是天女。因为你身负护世大责,所以你的身子总是承受不住,以致于一日憔悴过一日,甚至还。。。。。。呕了血。。。。。。”独孤玄紧闭上眼,许久才睁开,却不敢直视主子,背转过身,轻轻低喃:“我希望你不是天女,不是这般尊贵。。。
。。。”
芸娘抬首看天空,叹道:
“别为我担忧。其实生死之间,俱是解脱与牵绊的起头。宇宙何等浩瀚,只着眼在数十年的悲欢离合,倒算得上偏狭了。”她想了想,劝他道:“其实,这样也好,你快要自由了,被我这病体绊着,你什么也没得施展。我算过你的命底,姻缘与人生大运皆在北方。。。。。。
“我不需要自由!”更不需要姻缘。
芸娘怔忡于他倏然转过身的面孔,那种几近痛苦的渴切,是什么?
“玄?”
“小姐与太子殿下有夫妻之缘,那么,小姐。。。。。。。喜爱太子吗?”
“喜爱?男女之情是吗?我并不了解这种凡世间的纠缠,你知道的。”记得去年与太子订下亲事时,太子殿下也问过她懂不懂男女之情。
不懂的。她的本命元神里,没有爱欲的认知,只有对世人一致的悲怜,然后暗自神伤。
“不能对某一个男子有所偏爱吗?”
“不是不能,而是不懂。”
“若有一天懂了呢?”他问得绝望。
她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淡笑道:
“倘若我懂得了,想必是投生之前,本命元神遭受沾染,不复纯净的最初。”
再度抚上眉心的红痣,这个致命的罩门,十世以来,没这么明显过,若是魑魅魍魉打定了她的主意,她只怕只有任其宰割的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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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知道她怎么会在今日走完她短促的一生。
她的身体时好时坏,坏上几日又好上几日,只要不糟到呕血的程度,司天监府邸内上下便安了些许心。昨日,芸娘甚至可以不必丫头扶持便能自个儿走出门赏春景。算起来这十数日以来是她最称得上健康的一段时间。
因此,当她手脚逐渐褪去人体该有的温度,向死亡的国度臣服时,仍没有人愿意相信好端端的一个年轻姑娘,就要死去了。
没有人准备好要面对她的死亡,他们都认为天女是不会死的,尤其大隋的国运正盛,没理由护国天女反倒向衰微臣服。
“爹,女儿。。。。。。走后,请为女儿护法三个时辰。。。。。。然后。。。。
。。立即火化,将女儿的骨灰沉入青龙潭内,那么,也许。。。。。。也许。。。。。
。女儿还能尽上最后的心力。。。。。。”天命不可违,但她仍会试着去做,也只有这一世了。。。。。。
王辅贤老汩纵横地握住女儿冰冷的双手,不忍地看着女儿的眉心红痣,竟翻涌着灰气。那是封印,正在封闭着她属于天人的元神。
不该逆天行事的,但因着为人父的私心,再不忍女儿生生世世受尽悲苦病痛,承担她能力所不及的护世职责,耗尽了一世又一世的生命,成果却总不及庞大孽力的破坏,上天对她何其为公平?
所以王辅贤不仅由着女儿对她自己下了咒印,以混沌浊世的灰气覆盖住她清明无瑕的元神。她不在乎下辈子会不会投生为牲畜或痴愚的人,她只求再无异能,不去解古今、知天机,然后又无能为力,即使自我毁灭的结果是元神俱散,她亦不在乎。
“芸娘,爹明白,绝不会让任何人或鬼魅靠近你身,毁你封印。”
“务必。。。。。。小心晋王爷。。。。。。他不会甘体的。。。。。。”昨日再度见到晋王,他的黑气更浓更强烈,笔直冲煞入她的元神,她便知道,在这一世的轮回里,她是走到终点了。
王辅贤心下大惊,急忙问:
“芸娘,莫非你是想躲过晋王的煞气,所以才用浊气封印自身,不让晋王得你元神庇助?”这怎么得了?这样是不行的呀!
这些日子,他由星象里看出江山倾颓淫乱之气已现,知道晋王正是护国天女的绝命克星;而晋王对王位势在必得的情况下,怎么可能放过芸娘?
为了抵御晋王的煞气,芸娘宁愿以浊气先污去自己的元神。但晋王的气势岂是小小的浊气挡得了的?到最后,不是芸娘毁了自己,便是教晋王的煞气吸纳入他的王运之中,加速他称王的脚步。
“爹。。。。。。我承受得住的。。。。。。”她想微笑,却连吸纳都困难万分。
“不行!我不允许!”王辅贤跳了起来,赶忙掐指一算,喜道:“有法子的!只要在你的灵穴处滴注阳刚之气,便足以化去阴煞的侵袭!邪不能胜正!”
芸娘努力要伸手阻止。。。。。。但却只能无助地垂下。。。。。。
不可以,不能够呀。。。。。。
在她本命元神如此脆弱的情形下,任何一滴血液入侵,都足以毁去她纯净的命底,并且同时也将与那人在往后的轮回里纠缠不清了呀。。。。。。
何苦拖着人受累?她只想孑然一生、寂然永世。。。。。。
但王辅贤只求女儿解脱,只愿她来生有正常的日子可过,他道:
“顶多是你识得了尘世之情而已,至少你不会投生为痴愚,也不会助长晋王的阴煞之气。你等着,我立即去找太子殿下,请他救你!他是正直尊贵之人,有他的血加入你本命,来生你们将有夫妻之缘分,为人父求的,也不过是子女的幸福而已!”
王辅贤快步走出去,沿路要五名丫环守在内室的五个方位,二十四名男丁布守在庭院八方,无论如何不能让人进去小姐屋内。
不能亲眼见女儿咽下最后一口气是至大伤痛,但比起下一世、下下一世,往后生生世世的轮回,他所能尽的绵力来说,这是值得的!
“爹呀。。。。。。”
神智由清明转为恍惚,芸娘双手结成莲花印,床榻的四方升起檀香,烟雾缥缈,像是千年以前的记忆,将她牢牢拥住,悠悠忽忽地牵引她走向再无病痛的往生之处,再不能回头探看此生的结局。。。。。。
即使她的封印尚未结成,尚有三个时辰。。。。。。
她不会知道,有一道疾矢般闪进的黑影,因为听到了父女俩的对话,而将满腔挚爱狂情寄托于来生的相许,咬破了指头,一滴盈满深情的血液淌流入了芸娘的眉心,迅速化去灰浊之气,加入了她体肤里遁入元神之中。。。。。。
不求今生,但求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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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呢?芸娘怎么可能突然就香消玉殒了?”正在书斋里阅册习字的杨勇听完王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