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扫娥眉-第3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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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人的命。并且,这根本就不是战争,这分明就是政治谋杀!是阴谋!是暗杀!
宇文翰从地上爬起来,手按着马背跨上战马,扬刀向前斩去,大声命令道:“攻击!”
纵横天下的骑兵踏着奔雷一样的马蹄声向金陵城宽厚的城墙扑去。金陵没有还击,它宽而厚实的城墙矗立在眼前,就像一座高山,俯瞰蚂蚁似的骑兵但笑不语。一波冲击还没有进行完,宇文翰就下令停止进攻了。越鹰澜地死让他一时半刻鬼迷心窍,却并没有使他完全变成一个笨蛋。
“回援采石!”他下令道。全军调转马头向另一头的重镇采石。
宇文翰的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因为半个时辰之前,整个江南大地上唯一一支战斗力能够与南征军不相上下甚至还要略高一筹的军队已经从金陵出发了,现在正在前往奇袭采石的路途中。这支军队就是由张襄统帅的河西铁骑。
河东铁骑、河西铁骑,素质历来相当。宇文翰全力回援之下,虽然终究不能阻止张襄对采石的成功破袭,但毕竟挽救了己方在采石将近五万兵力。在他的掩护之下,南征军几乎是全师撤到了金陵另一侧的重镇京口,全力防守。张襄尾随而至,两军一场恶战直至深夜,最终不分胜负。张襄引军退走,宇文翰保住了南征军在长江下游南岸最重要的两大战略要地之一的京口。作为唯二的两大可以直插南方心脏金陵的重镇之一,在今后的日子里,南征军将以此为据点与南方进行旷日持久的金陵大战……
*
乙酉年七月十八日,亥时末刻,金陵,赵氏官邸。
赵瑟拖着疲惫的双腿步上阶梯,鲜血与杀戮交错向前的一整天使她身心俱疲,恨不得立即死去。她的身体里冰冷一片。火烧尽了还有闪着火光的碳,碳烧尽了就只剩下冰冷的灰了。赵瑟的心就是这烧成了灰的木头。
“夫人,大人们都送回去了。”连明之跟在她身边小心地禀告着。
“嗯。”
“老夫人还有侯爷他们都在厅里等着您呐。”
“我不想见。”
赵瑟这么说着踏进自己地卧房,将自己扔在贵妃榻上。
“张大将军派人送信来说收复采石了……”
“是吗,很好。”赵瑟站起来,“他回金陵了么,”
“没有。”
赵瑟又坐了回去,彻底放松下来:“那太好了,不必我去接他了。”然后她说:“你下去吧……”
连明之无声地退了出去,连侍奴都被他以眼神示意退走。
“真是安静啊!做点什么呢,除了死……”赵瑟想。她顺手去妆台上摸大麻,却摸了个空。她笑了一下:“原来已经戒了啊……”于是,她拿起手下面压着的一封信。
巴蜀眼线的密报?这玩意儿是什么时候扔到这儿的?
赵瑟百无聊赖的打开了它,然后,突然将信纸贴到了脸上。
“至少还有你,子周,至少还有你……”她小声念叨着,像溺水者抓到了一根稻草。
怒涛
赵箫气拔山兮气盖世地踹倒香炉,然后掉头就往外走。他走得挺快,几步就迈到殿口处。趁着殿下执戟卫士犹豫着要拦不拦的混乱功夫,再迈上一脚就能出得殿去。
然而,叶十一反应也非常快,赵箫一只脚刚迈出去,立即就听见背后叶十一断然开口令道:“拦住!”
很明显,这是给殿下卫士的命令,而不是在对赵箫说。因为叶十一用的是“拦住”,而不是“站住”。这其中值得玩味的内容丰富无比。江中流眯起眼晴,无数念头像绚烂的礼花一般在头脑中爆开。当然,对于殿下的卫士而言,是并不需要考虑这些的。来自叶十一口中明确无误的命令为他们的行动点亮了指引的灯塔。于是,君主的命令迅速转化成了有力的行动。
叶十一话音还未落,只听“呼”的一声,一片白光带着仿佛泰山压顶的威力在赵箫的眼前一闪而过。白光几乎是削着赵箫的鼻尖落下的,然后猛然停在他的胸前。
霎时间,赵箫后背华服掩盖下的里衣就被冷汗浸透了。事实上,这只是电石火闪的一瞬间。但在赵箫的感觉里,仿佛漫长得时间静止了。因为那些冷汗仿佛是从他的脊背上一颗一颗地渗出来得。
赵箫中定了定心神,然后心中突兀得升起十二分诧异。
“我怎么会做这种蠢事呢?”他心想:“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我竟没有第一时间走掉,反而自己跑进宫里来自投罗网?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这之后,赵箫才发现原来是两支巨戟一左一右地伸过来,交叉着横在他的身前。巨戟尾部由两名全身盔甲的壮硕郎将攥着,显出雷霆万钧的气势。两道巨戟,像是在怒涛上划开的一道生死线。线之外,数不清的的侍卫排成阵列亮出兵刃做出随时发动攻击的姿态。在这些侍卫之后,更多的执戈卫士像潮水一样源源不断地涌上台阶,黑压压地望不见尽头。线之里,赵箫侧过视线,发现鬼头刀和卫伯贞分左右站在叶十一的身前,手按着剑,目光逼人。
虽然明知道场合不对,赵箫还是忍不住从胸腔中发出一声不合时宜的嘲笑。
“太夸张了……”赵箫坏心眼地想道:“就算这里只有我和叶十一两个人抱头互殴,大概赢的也不会是我吧?被自己的部下当成娇弱的公主一般保护,真不知道叶十一本人是作何感想的啊?哈哈……”
于是,赵箫姿态高傲的转过头去。在这一刻,赵箫天生贵族的气质全面压倒了他身上另一部分流氓恶棍的风范。他显得高贵而自矜,视线从高处向下笼罩叶十一,以目光询问,就是那种贵族所特有的总仿佛带着淡淡鄙视的漫不经心的目光。
当然,现在,这种目光并不足以撼动叶十一,使他抓狂,但臣下过分紧张的姿态的确令叶十一感觉到尴尬。他有些不悦地挥了挥手,令卫士们退开一些,然后以毫不逊于赵箫的傲慢态度说道:“近日我将亲自前往河北,你也要一起去。在此之前,不要离开这座宫殿。”
赵箫对视着叶十一的目光,然后,从表面上看,他的目光在适当的时候做了适当的退却。与此同时,他微微弯腰,很夸张地行了一礼,说道:“遵命!”
叶十一点了点头,然后就转身离开了。等他的背影完全消失于帏帐低垂的后殿之后,内常侍唐青踏着细碎的步子来到赵箫的身畔,恭敬地施了一礼,道:“大人,请随下官来。”
赵箫目光越过唐青低垂的头颅扫过宫殿,在江中流的身上一撇,然后毫不迟疑的迈开了步子。
“选个舒服的地方,可别跟这儿似的。”他说道。
“是,是,”唐青连声应道,“奴俾伺候着您呐,”
于是,赵箫手挽着刚才因为和叶十一撕扯解开的外袍,在唐青的侧身引领下穿过寒光闪耀的刀戟密林,从容不迫的步下宫殿的汉白玉阶梯,一直走向西北方的一座宫殿。期间,他没有做出任何试图脱身的努力——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毕竟除了贵族之外,这还是一个流氓。
……
乙酉年七月十八日清晨,金陵。
整个城池都陷入一种诡异的氛围里。怎么说呢,如果有什么是既期待又恐惧,既兴奋又伤感,既兴奋又忐忑的,那么,就是这种气氛没错了。
这一天,是长江以南最大的权力者赵氏夫人离开金陵启程前往东都洛阳的日子,同时也是北方军队正式进入金陵的日子。这之后,赵瑟将踏上通往凤座的帝王之路,在不久之后成为天下的共主;而以金陵城防为重心的整个江南的军事控制权,也将逐步移交给以越鹰澜为首的南征大军。
这是一个重要的日子,毫无疑问。
一大清早,金陵城就戒严了。金陵城守属下的军队全副武装在街道上巡逻,城中主要的街上,只有健卒抬着的官轿和各大士族的马车匆匆行过。百姓们都趴着门缝向外张望——显然不允许出门并不能打消他们围观的热情。
官轿也好,马车也罢,他们的朝向一律都是向着金陵城中央门阀赵氏的宅邸。这个时候,如果从金陵的上空俯瞰,会发现整个城池仿佛变成了一个大漩涡。漩涡的中心,就是赵瑟居处的府邸,车马人流从四面八方涌入那个中心——几乎整个江南的官员都赶来为赵瑟送行。不独是为了礼仪上的需要,这也是最后一个可以轻松向君主献媚的机会了。
赵瑟没有理会来送行的官员士贵,随他们在前面的殿堂枯坐,她自己则仍留在后宅。临行前的琐事总是办不完。父母亲人要告别,后院里许多因为政治上的原因取进家门的男人或安置或遣散要做最后的处置——虽然他们天生高贵的性命与他们背后的家族乃至全体士族的前途相比卑微不值一提,但毕竟没有必要专为带去洛阳送到叶十一的屠刀之下,还有留在金陵的家臣也要最后召见一次。忙得人仰马翻的时候,女儿又跑得不见影踪了……
总算该告别的都告了别,该安置的都派了人去安置,该见的也都见了。遣了人去寻女儿,赵瑟送了口气,心里突然宁静了起来。
她的内心一无感触,寂静无比,仿佛木材燃烧去了浮皮,火焰熄灭后留在木炭——当然,即使是燃烧过后的木炭内里也必然红光点点,真正的心灵寂静是不可能存在的。赵瑟的心情,或许是太过复杂了,所以才会呈现出如此平静的假象吧。
树的叶子在风中轻轻抖动,赵瑟背靠着梳妆台独自站着透过窗户眺望院子里侍奴们唧唧喳喳地最后一次清点行装。
“女人出门就是麻烦!”赵瑟脑海里突然闪现出这句话。然后,一种莫名的感觉震撼了她的心。她觉得这句话异常熟悉。于是她仔细思索,终于想起来它出自何人之口。
“阿云呵……”伴随着这一声轻叹,傅铁云、陆子周、曹秋何,他们的笑容在赵瑟的眼前划过,还有那些她早已忘记了容颜只记得名字的男人的模糊身影。
“都结束了。”赵瑟想,“反正早晚有一天我也会死的。到那时候,大家在一起,就不会寂寞了……”
“就算十一再怎么蛮不讲理也没用了,因为在地底下大家都一样,就算是他,也不可能把死去的魂魄再杀死一次……”赵瑟小声嘀咕着,嘴角溢出一个淡淡的笑。
“夫人!”
一声轻轻地呼唤将赵瑟从飘荡的思绪中的唤醒,她定睛看去,原来是家臣连明之。于是她问道:“什么事?”
连明之双手奉上一封火漆封笺的密函,禀告道:“蜀地探子刚刚送到的密报。”
赵瑟接了信在手里,半是玩笑半是责备道:“这种密报还拿来做什么?大约不过是蜀中军队与后宫两派纷争愈演愈烈,终究不能免于内讧。元元既死,这也是早晚的事。天下,真的是要一统了——一统天下这种事,也用不着我去烦恼了吧?自有该操心的人去操心。”说罢,便笑着摇头去拆那信。然而,正在将拆未拆之际,门外传来一阵喧哗。
赵瑟抬眼看去,隐约见到门外秦少成素衣披发,手拿一柄明晃晃的宝剑,高声道:“让开,我要见夫人。”侍奴围成一圈阻拦着他。西楼在一旁用力拉着他的袖子不停地劝说着什么。于是赵瑟信手将密报放在妆台上,扬声道:“少城吗?进来吧。”
侍奴让开一条路,秦少城拎着宝剑就冲了进来。到在屏风处,他却又猛得煞住势头站住不动,眼睛盯着赵瑟道:“夫人果真是要休了我么?”
秦少城的目光并不严厉,但赵瑟却觉得没有勇气和他对视。她不由自主地偏开视线,抱歉道:“对不起,少城,这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