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骑与万人敌-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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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君瑶:“!!”
李承嗣自顾自道:“凉人自入我衍境,一路势如破竹,各州府毫无还手之力,百姓有如砧上之肉,任其宰割,唯有虞府,不但有一战之力,且能占得上风,你多拖得这些人一日,便相当于救了无数他县百姓……若只是逐出去,”他冷冷道:“数万凉军重整旗鼓,将在虞府所受之气撒向周边……便不算杀孽了?”
张君瑶安静地看着他,李承嗣挑眉道:“怎么?”
那人摇了摇头,道:“愚兄口口声声愿天下百姓皆平安,今日才知竟是满口虚言。贤弟这番话振聋发聩,愚兄竟从未想过,只一味想保得身边人安全……贤弟心怀天下,才是大仁大义,当受愚兄一拜。”
李承嗣暗叫惭愧,却仍假惺惺道:“大哥所虑也是人之常情……为远在千里外素不相识之人拼命,即使战死对方也不会知情,这对普通人而言太过苛刻,只怕你手下人也未必甘心。”
张君瑶认真道:“话不能这么说,这些人在我虞府耀武扬威已久,确实两手血腥,不少兄弟都有血仇在身,恨之入骨,怎算为他人拼命?之前是愚兄的错,只想取巧……”他思索了一下,又道:“若不大规模正面作战,只拖着他们,一点一点磨死……未必会多出多少损失。虞府毕竟特殊,不像其他州府,人口稠密,投鼠忌器,拖得愈久愈不划算。具体该怎么做,待愚兄再细想想……”
李承嗣拱手道:“小弟斗胆,先替天下大衍百姓谢过大哥!”他垂下眼睑,眼神十分复杂,随便换个什么人来都只会对他这番强词夺理嗤之以鼻,张君瑶却这等反应,令他不知该庆幸对方是个真君子,还是嘲笑他傻得过头。
他明明一副少年外表,纨绔打扮,却如此一本正经说出此话,张君瑶只觉心中一震,生出奇异滋味,既想敬他重他引为知己,却又不可自拔地想起他床上媚态,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印象混在一起,明明反差极大,却似对他有莫大的吸引力,引得他胸口砰砰直跳。
他侧过眼神,脸上泛起不自在的潮红,低声道:“贤弟,待凉军彻底败后,你愿不愿意同我……”
“公子!南边的传书——”正在此刻,一名亲兵气喘吁吁边喊边闯入帐中,嗓门洪亮,盖过了张君瑶后半句话。
李承嗣面色一沉,斥道:“低声!这里是伤兵营!”他又想起了什么,回头道:“大哥方才说什么?”
张君瑶落寞地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你去处理军情吧。”
又过了几日,张君瑶将自己这些日子所写的东西整理装订,做成一本小册子,放在枕边。
他胸部伤势明显好转,再不会有稍微一动便胀痛憋闷,呼吸都不敢用力的情况,夜间睡得十分安稳。
李承嗣留下的伤疤已经愈合,张君瑶以手指轻轻抚摸,唇边露出一丝微笑。
他一直觉这附近十分清静,这日外面却人声嘈杂,喧哗不止,少顷有人来叫他帐内的大夫。
那大夫顾虑地看了他一眼,张君瑶立时明白,微微笑道:“又有伤员?我早已好了,请不必挂心,处理伤患要紧。”
那大夫也知他身体情况,叮嘱了几句,告个罪便急匆匆出去了。过不多时,又有人来喊人,像是人手十分缺乏,张君瑶帐内竟是一个都未留下。
他并未在意,只是不住翻阅自己所写的东西,检查有无疏漏错误。
远处隐隐传来痛苦的呻吟,劝慰,痛骂,他放下书,揉了揉太阳穴,有些担心。
这时又有人声传来,距离颇近,像是两个士卒在聊天,话中带着明显方言口音。
张君瑶心中一动,揭开被子,自来到此地后第一次试探着下地。
“我呸,谁说凉国人血性,最后还不是夹着尾巴逃回去了……”
“有陛下龙威,受不住也是自然的……”
这两个士卒伤得较轻,伤处已敷了药,正要回营,却见身后不远处一顶孤零零的皮帐前站着一人。
那人并不壮实,右手吊在胸前,似也是伤兵,面色苍白。
只听他颤声问道:“两位兄台留步……请问方才所言……”
李承嗣打了胜仗,颇为得意,清点战利品后将战俘丢给副将去审,兴冲冲来找张君瑶。
他一进门便看到张君瑶站在地上,喜道:“大哥能下地了?伤口还痛吗?”接着下意识抬眼扫视帐内,见一人也无,不由眉头一蹙,道:“他们人呢?这群东西,玩忽职守,一不看着就偷懒……”
张君瑶眼睛一瞬不瞬看着他,慢慢道:“你究竟是谁?”
李承嗣倏地住嘴,意识到了什么。
张君瑶眼神痛苦,道:“我只想听你亲口说一次……”
李承嗣所有表情都收了起来,漠然看着他,冷冷道:“我就是当今衍帝,李承嗣。”
(未完)
三十
张君瑶闭了闭眼,喃喃道:“你不像,一点也不像……”
李承嗣只盯着他,不再说话。
张君瑶低声道:“你对我说的话,有几句是真?几句是假?”
他苦笑着:“张君瑶何德何能,竟得天子委身,换我效忠……”
李承嗣道:“哦,你觉得我跟你上床,是为了拉拢你?”
张君瑶抬起头,眼神中竟闪过一丝期待的光芒。
李承嗣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你太高看自己了。这不叫委身,叫临幸……知道朕为什么临幸你吗?”他恶毒地盯着张君瑶,“因为你是根还算干净的棒子,伺候得朕很爽。”
张君瑶退了半步,难堪地垂下头,左手悄悄握成了拳。
李承嗣道:“后悔了?觉得还不如一开始就去死?”
张君瑶缓缓摇了摇头,低声道:“就算你这么说……我还是该感激你。不是因为你带兵从凉人手里把我救下来……”
他似有些发怔,顿了片刻,又道:“我喜欢过一个人,但是他不是皇帝。”
李承嗣弯了弯嘴角,道:“自欺欺人。”
张君瑶道:“是,你说的对。”
他左手抽剑,剑身发出清越龙吟,“张君瑶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如今受你恩惠,再带兵反你,是负了你,若追随你,是负了义军数万兄弟……”他倒转剑柄,递入李承嗣手中,撩开衣角跪了下去:“活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将此身此命还你,一了百了。”
李承嗣嗤笑一声,手握剑柄,抵上他颈项间。
张君瑶不再说话,闭着眼睛等他下手。
李承嗣悠悠道:“你倒是打得好算盘……一了百了?杀了你,对朕有什么好处?”
他翻转剑柄,以剑身在张君瑶脸上轻蔑地拍了拍:“让你那帮兄弟知道他们的头儿死在朕手上,还不生吞了朕?简直是自找麻烦……”
张君瑶看着地面,道:“陛下不愿亲自动手,张君瑶自行了断就是——”
李承嗣道:“别脏了朕的地盘。”
张君瑶手有些发抖,咬住牙关不住喘息。
李承嗣道:“若是留着你呢……以你这君子脾气,”他嘲讽地笑了笑,“会突然跟朕作对吗?不会。会跟凉人联手吗?不会。你会继续带着你的兄弟替朕对付凉人,会与朕的人马相安无事携手对敌,甚至会如前日我们所商议的,刻意将凉军拖在虞府境内,缓解其他州府压力……你说朕会怎么选呢?”
张君瑶难堪地垂着头,一句反驳也说不出。
李承嗣忍不住道:“朕还以为自己救了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没想到是个动不动就把死活挂在嘴边的——”他终于还是没把那两个字说出口,只道:“你的忠诚只值一夜春宵?别侮辱自己。”
张君瑶被他的羞辱砸得麻木,低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李承嗣再无耐性,怒道:“那就滚吧!”他提高声音,将亲兵喊进来,指着地上跪着的张君瑶道:“给他匹马,送他出营!现在!”
许久,一名心腹悄悄走到天子身后,低声道:“那人已经出营了……陛下,要不要派人……?”
他做了个斩草除根的手势,李承嗣漠然道:“不用。出去!”
他面对着空无一人的军帐,突然怒不可遏,将手里的剑泄愤般丢了出去,砸飞无数瓶瓶罐罐。
下三路走廊入口,马蹄声轻响。
张君瑶单手控缰,眼神空落,不知在想什么。
蹄声越来越慢,他突然手上用力勒停,拨转马头。
走了几步后,又蹙紧眉头,再次转头。
原地转了几个圈以后,马儿不满地打个响鼻,停住脚步,不肯再走。
张君瑶苦笑一声,不再犹豫,拉紧缰绳,向来路奔去。
距营门尚有几十步远处,他被几名军士拦了下来:“来者何人?站住!”
张君瑶道:“有事求见陛下,请诸位代为通传一声。”
那卒子打量他一番,嘲道:“皇帝陛下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你谁啊?”
张君瑶忍气吞声,在他手里塞了点东西,道:“……在下虞府张君瑶,麻烦这位大哥……”
那人脸色一变,将银两掷还给他,向左右道:“看牢他!”接着回身朝营盘去了。
张君瑶自觉下马,在诸人警惕的目光中静静等候。
许久以后那人才回来,脸色难看,道:“陛下睡了,不见客!走开走开!”
张君瑶安静地站了一会儿,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自怀中掏出一薄薄册子,交给那人,道:“也罢,代我将这个转交给他吧,本就是为他所写……”
他低声道:“告诉他一句话:义军不能归顺于他,但张君瑶敬他,重他,爱他,无关私情。”
说罢,再无留恋,转头就走。
峡谷口,张君瑶牵着马慢慢步行,身后传来急骤马蹄声。
杀人灭口?
他停下脚步,转头望去。
来人滚鞍下马,恭敬地拜了下去:“张大头领留步!我等五千余人,从今天起,便是大头领的兵了。我们会完全听从大头领号令,便是与朝廷作战,也不会违命……陛下说,望大头领怜惜属下,将我等看作自己人……”
他将兵符转交,又道:“陛下只带了几个亲兵,已经南下离开……走前让属下为大头领说明当前战况,今日我们……”
他说了许久,最后道:“……凉军残兵逃入走廊,据探,有数百人殿后,占据要道,摆出与我军追兵拼命的架势。”
张君瑶心头一寒,背心竟是无端涌出一片冷汗。
(未完)
三十一
近日衍军大营人人自危,落脚都不敢大声,生怕被皇帝抓住问那个问题。
是的,一贯冷血、毒辣的皇帝陛下,最近有了一个特殊的爱好,逮住人就问那个问题:“如果朕不是皇帝,你还会这么对我吗?”
“如果我不是我,是另外一个人……”
这问题让众将十分痛苦,不少人暗中问候了御医亲属。
李承嗣道:“如果朕不是皇帝……”
裴宣德大惊道:“陛下慎言!”
李承嗣问方五儿:“如果朕不是皇帝……”
方五儿果断回答:“不会!”
李承嗣问李承志:“如果我不是我……”
李承志歪着头,好奇道:“哥哥为什么会不是哥哥?——难道你真是孙将军生的吗?”
李承嗣恹恹道:“如果朕不是皇帝……”
庆王道:“你本来就不配做皇帝,看看你父子将大衍糟蹋成什么样子,哼!表面上仁义道德,对军械不屑一顾,私下尽使些鬼蜮伎俩,老夫最痛恨你这等……”
李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