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断黄粱-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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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七个字将会在三天後祭祀完成时因为套招的方式而被公布在皇帝眼前。
这一切占星官全程目睹,他已经牢记赵高的建议,并在心里反覆背诵该呈上的说词,这套说词,在他仅剩的馀生,会让他享尽荣华富贵。
「对了,皇上还差本官来看看那块上古玉璧。」赵高在对巨石完事後如此道:「上古玉璧是否就在祭堂别院?」
「是……」占星官的脸色有些迟疑,却不是怀疑。
赵高微笑道:「既然如此,就劳烦大人带路吧。」
占星官摆手引路,边走边问:「难道皇上已决定有所处置?」
这块上古玉璧乃是今年秋天由一位游方四界的使者所带回,当时使者曾言,一名形迹诡密的人手持玉璧将他拦住,并要求他将玉璧带回秦朝面见皇帝,使者思虑再三,於是决定回朝向皇帝汇报。
皇帝细查知下,竟发觉此玉璧乃二十年前他巡游渡江时祭祀水鬼而用,应当沈於江中,又是何故被送回此?
二十年朝正是秦朝初创,民生动盪,二十年後莫非水鬼显灵,以此玉璧示警?
皇帝对此说深信不已,却又难免说些自欺欺人的安慰昭告天下,私底下偷偷将此玉璧置放在一座静谧的别院供奉,使之常保香火。
赵高只是避重就轻地说著,「大人莫要多虑,此次皇上为了长城修建延宕多年的事心烦,所以想到这块玉璧,打算利用玉璧消灾祈福。」又道:「不过此事皇上还在考虑,请大人不要声张。」
占星官点头称诺,打开别院房锁,让赵高孤身进去。
赵高颔首示意,然後温雅地关闭房门,在他转身面对玉璧一步一步走过去,他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冰冷。
在他眼里,上古玉璧不过也是画著星宿图形的一张玉盘,它用碧色的玉石制成,触手生寒。
只不过现在他亟需要它神秘的力量。
也不知道怎样的鬼使神差,赵高事後想起来才感到可怕,但是这种力量却让他越来越沈沦。
当时,他取出了怀里藏好的古籍,放在了与玉璧对应一个类似方格的痕迹上,一瞬间,玉璧数十条画痕发出青绿色的光芒,亮的他眼睛不敢眨半下,就在青色光亮间,老旧的古籍蜕了一层外皮,顿时变成金边蓝底的书卷而漂浮在半空当中。
他真的是吓傻了,只听见耳边有人在催促著快把这本书卷拿走。
那声音既苍老又微弱,但他满脑子却早被说服,当手掌完全把书卷捏在手心里,所有的光辉倏忽消失,玉璧上的刻痕也不再发光。
赵高垂眸看著崭新的古籍,上头写著「古牍残篇」四字。
正自思量,却不料敲门声音「叩──叩──」直响。他回神,然後把古牍残篇藏在怀里。
他打开门时看见的不是占星官,而是胡亥。
胡亥凝视著赵高恍然若失的神色,正打算伸手碰碰对方,却被赵高躲开。所以他只好冷静地问:「你怎会在这里?」
赵高看著站在远处待命的占星官,刻意低声道:「只是想在明日启程前来此祈福。」
「哦──」胡亥意味深长地回应著,并不约束自己的目光在赵高身上打转。
「如果没什麽事,下官打算先回府了。」似乎不让胡亥有机会开口,赵高拱手再拜道:「更深露重,公子也早点回房歇息吧。」
出乎意料的,胡亥只是安静望著赵高离开。
占星官不知何时已被他遣走,胡亥信步走到院内的上古玉璧前端详,忽然伸手去碰,却见玉璧从中间裂出一道裂缝,犹如破冰之声,而後迅速碎裂。
胡亥看著满地残破,状若沈思。
夜,将明。
作家的话:
、5、暗斗
──天庭
九霄云外,八方来风,四面无际,虽无朝阳,玉帝目中之精光更胜三分。
他翘首以立,身後有四神之一青龙君带讯来报,道:「苏元已入凡。」
半晌,听玉帝叹道:「……心宿星本该有此一劫。」
青龙君闻言,欲言又止,才低低道:「只是若要解救秦朝暴政,让苏元降生至扶苏身上岂不更好?依扶苏之贤德,必能拯救千万苍生。」
「纵然救得了一世,心宿星也不足以安然度劫。」
「这是何故?」
玉帝缄默良久,「……他与赵氏的前缘纠葛,才是心宿君降生於世的灾厄,至於结果如何,能否顺应天命挽回世局,只能看他自己如何抉择。」
「这──」青龙君剑眉微蹙,却仍坚信自己麾下七星诸君将会在度劫之後归回天庭,他握拳道:「苏元会知道他该怎麽做的!」
是的,天顶二十八星宿皆有其劫数,度劫而後重归仙班,这是他们必经的命运。
玉帝居高临下望著渺无边际的云烟,他的目光是那样澄明,彷佛洞察天下之机先,可到最後,他并没有说出任何关於心宿星苏元在降世前的种种犹豫。
他保持著永远的清高与淡漠,然後低喃道:「但愿如此……」
只是他看到的,究竟是云烟,还是诡谲的凡尘?还是心宿星徬徨无助的厄运?
──秦国首都、咸阳城
翌日,赵高正欲依礼前往胡亥府邸迎接车驾,甫出门,就看见胡亥一干随从半个没少全站在自家门口,其中一名魁武侍卫见到赵高,马上张开手,把赵高迎到座车里。
赵高看这排场,心底虽然纠结,仍默默上车,一掀开帘,就看见胡亥满脸笑意。
秦始皇二十六年後,天下一统,皇帝曾推行「车同轨」之政,规定座车车轨均统一为六尺,六尺约只有一步距离。赵高进入胡亥座车时,明显露出责斥的脸色,因为车轨间虽是六尺,但车厢里简直十尺有馀,胡亥就坐在宽敞的车子将赵高一把揽过。
赵高没想到胡亥居然有如此心急的动作,一个不防,就摔在胡亥怀里,胡亥笑吟吟道:「学生给老师请安了……」嘴唇越说越往赵高的颈间去。
「──唔!」赵高倒抽一口气,才感觉胡亥粗糙的嘴唇搔刮著他的左颈,就听见车外侍卫询问道:「公子,起驾吗?」
胡亥就这亲腻的姿势,在赵高颈边嗅了嗅,淡淡笑道:「出发。」
由八匹骏马拖著的华丽座车就这样声势浩大地离开咸阳城。
只是他们虽然知道自己座车在城中肯定受到许多人员的注目,却没想到其中两人正是扶苏与蒙毅。
这二人就站在咸阳城的城门上,注视著胡亥的车队一路前行。
扶苏今年三十有二,著正装,腰间系著古朴的陶饰,长身玉立,面目温和有礼,十分具备皇室嫡长子的优雅风范,此时,蒙毅在他身後,同样一脸凝重,见胡亥车队行走馀里才低低开口道:「身为公子,居然明目张胆违逆皇上的旨意。」
「大抵来说,车轨仍是六尺。」扶苏勾起嘴唇,浅笑道:「我这十八弟岂非一向都如此爱耍弄聪明?」
「难道就任由他这样放肆下去?」
「莫要忘了,你也曾因他而遭殃。」
扶苏提了这个醒,蒙毅更是怒上眉梢。不由得想起当年,胡亥年幼,深得秦皇宠爱,一日皇帝无端提起要策立胡亥为太子,他当场力谏万不可行,居然被皇帝降罪。
降职谢罪也就罢了,那些朝廷里盛传的流言蜚语才更让拥有武将高傲之尊的他情何以堪!
见蒙毅脸色阴郁,扶苏只是一贯温雅笑道:「欲速则不达,蒙上卿可要好好体会。」
蒙毅眼神骤亮,「您可已有对策?」
胡亥车队已消失於城外尽头,扶苏缓步走下城楼,淡淡道:「如今朝中分成两派,一派立贤,一派立长,双方争执日久。」
「依属下看,不论立贤立长,这皇位都非公子您莫属!」
「不。」扶苏忽然面色一沈,「父皇心里还是倾向於立贤的。」
「公子何出此言?」
「若非如此,父皇在前些年又是何故坑杀儒士上百人?」他挑明了讲,「正是因为传统儒士倾向於立长,而父皇又自命姚舜之流,有意禅让,两相冲突下,不难窥见父皇他真正的心思。」
蒙毅心里大惊,仍镇定道:「就算立贤那又如何?以公子在朝中人脉还有百姓对您的爱戴,这根本就──」
「你似乎忘记最终决定权在谁的手上。」
蒙毅语塞。
扶苏慢条斯理道:「拥有民心,不过是一种铺陈的手段,若是得不到父皇垂青,再多也是枉然。」
半晌,蒙毅愤恨道:「就不知胡亥做了什麽如此让皇上疼爱!」
「也许是因为我这十八弟总是比别人荒诞。」见蒙毅不解,扶苏则隐晦道:「如此荒诞之人,自然不会让人联想到他其实具有威胁。」
随後蒙毅又道:「可属下实在看不出公子胡亥对您有任何的威胁。」
扶苏眸底志得意满的光芒稍纵即逝,彷佛谁也不能窥见。
天底下还有什麽比扮猪吃老虎更令人防不胜防呢?
这场计较,仍需要仔细谋算才是。
扶苏终於走下城楼,他一下楼,聚集在坊间谈论诗词的名士者皆上前招呼,其中不乏书香世家子弟,在当地极具声望。
他向诸位恭恭敬敬行了大礼,露出谦卑的姿态,一如往常公子扶苏的形象所带给众人的知书达礼。
他确信不管要坚持多久,他都能完美诠释这个角色。
三日後,宫中祭堂举祀完毕,朝中大臣与扶苏一干人等皆到祭堂参与祭师开坛。
皇帝端居正位,一脸精神奕奕,却又不时露出兴奋与焦急交错的复杂表情,扶苏暗中观察,不知怎地就是有些忐忑,直到祭师将坛上一杯天水泼洒在天外巨石上,他终於知道这股不安从何而来。
巨石上,斗大七字──「始皇帝死而地分」,夹带著薄薄白烟在众目睽睽下显现。
扶苏惊诧,一回头,便见皇帝勃然变了脸色,连著几步从高位走到占星官身前,指著占星官鼻子大骂:「说!这是怎麽一回事!」
占星官马上拜倒,战战兢兢地把先前预备好的说词全都用上。
可惜他至死都不知道这一切原来是赵高的计画,英明的皇帝根本没有为了要施行新政而铺路,更遑论用这些惊耸的字眼去巩固自己的皇权。
扶苏见苗头不对,一声不哼,私下替祭堂一帮职官料理後事,实际上是要藉机寻找关於巨石七字的真实来因,另一边又广招天下方士,以协助天下大统为由,与各地方士商讨对策。
烟香缭绕的厅堂里,扶苏仔细听著方士们的建言。
他举止上看来广纳贤言,可肚子里却对所有的言论研究再三,待考虑周全,方予以重用,其馀者则虚与委蛇,有人虽有异议,但在看到自己所拥有的极高待遇而权衡後也不再有所抱怨。
扶苏通过此事,已然看出皇帝对鬼神之说有著偏执,而这份偏执又是建立在至高的权力上,不可撼动。
相较於皇帝的偏信,扶苏显然没有这种盲从。
但他最後仍然决定不得不从这方面著手,而又该如何动手?
既然不能轻易撼动,只好慢慢动摇之了──他一向很有耐心。
在这些方士当中,有陈胜、吴广二者较具谋略,他们协助扶苏以轮回天命等言论,让扶苏在这片飘渺的境界占有一席之地,他们与扶苏之间的合谋,对胡亥、赵高的打击甚重,於是有许多大事,就在以後接二连三发生。
秦始皇三十六年,近岁末,有坠星下东郡,至地为石,其上刻有「始皇帝死而地分」七字,始皇闻之,遣御使逐问,未果,於是始皇毁去巨石,东郡一带被屠杀殆尽。
史上「荧惑守心」,起始於斯。
、6、温柔
撇开咸阳城中的风风雨雨,胡亥等人抵达黄河上游,甘肃一带,也就是万里长城的开头。
在座车上折腾许多天,胡亥在听完侍卫回报说要下榻驿站後,立刻对著怀里衣衫不整的男人道:「上了床,我马上要你!」
然後在赵高的耳垂上咬了一口,就像是下了圣旨、盖上玉玺那样。
赵高虚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