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盈门-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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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婆子正在房里和明菲说话,突然听得外面一阵嘈杂,接着门被拍得震天响,厨娘的声音炸雷似地响起:“哎呀呀,不得了啦,大姑娘把三小姐的药罐砸了,娇杏姑娘正在和大姑娘,还有我家奶奶拼命呢,请妈妈过去瞧瞧?”
娇桃闻言,忙打开房门,低声斥道:“这么大声做什么?惊着三小姐了。”
厨娘撇撇嘴,暗想,以前爬树偷果子、掏鸟窝弄鸟蛋充饥,上山砍柴捡蘑菇,遇到蛇也敢打了煮汤吃的野丫头,才三两日功夫,就娇贵成这个样子了?面上却做出万分焦急的样子,道:“娇桃姑娘,快请妈妈出来,不然要出人命了。”
余婆子稳坐不动,只道:“娇桃,你去瞅瞅是怎么回事?”
娇桃应了,关好门,跟着厨娘去厨房。一路上,厨娘兴奋地描述娇杏和艳儿是怎么吵,怎么打的,口水喷到娇桃脸上,娇桃轻轻擦了,一句话也不讲。
厨房外围着被看热闹的吴家长工,厨房里更是挤满了吴家的人,包括吴贤声,吴家的独儿子吴金柱,芳儿,还有那粗使婆子。厨娘拉着娇桃,三两下便将那看热闹的长工挤开,挤入了厨房,大声道:“老爷,奶奶,余妈妈让娇桃姑娘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娇桃眯眼望去,只见厨房里一片狼藉,娇杏披头散发,一脸的泪和灰,正坐在地上抱着那个摔破了的药罐大声地哭,说是吴家六七个人欺负她一人。吴贤声并吴金柱手足无措地靠着墙壁站着,汪氏和艳儿也是披头散发的,身上满是油污灰尘,手上脖子上满是血痕,芳儿一张小脸气得通红,撅着嘴不说话。
汪氏一把拉住娇桃,嚷道:“娇桃,你来得正好,我活了三十多岁,可没见过这么泼的女娃。府上是官家,难道就是这样管教下人的?我是主,又是府上的亲戚,她是客人,又是奴仆,却全然不知尊卑礼仪,今日不给我个说法,我是不依的。”
娇杏将手里的破药罐往地上使劲一砸,跳将起来,手指险些戳到汪氏眼窝子上,骂道:“瞎了你的狗眼!黑了你的猪心肺!你还知道我们府上是官家?你和我家小姐是亲戚?你们害得我家小姐跌下山崖,险些送命,又密谋要偷她的财物,将她赶出去,被我撞破,这才借机砸了她的药罐子,六七个人打我一个人,想要杀人灭口。我告诉你们!没这么便宜的事!休说这天下还有王法在,就是鬼神也不会轻饶你们!”
她口齿伶俐,说得又急又快,有鼻子有眼的,理直气壮,一点心虚都没有,似乎她就是最占理的那一个。
艳儿又急又怒,尖叫道:“呸!下作的小娼妇,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害那扫把星跌下山崖了?明明是她自己蠢笨摔下去的!如果不是我们家收留她,她早就死了,拿她点东西算什么!”
“看看,当着我们就这样辱骂我家小姐,可见平时是怎样对待她的。承认自己想偷我家小姐的东西了吧?有这样狠毒不要脸的亲戚吗?”娇杏怪叫了一声,又扑上去拼命:“还有你凭什么说我是娼妇?你懂得什么叫娼妇?谁教你的?你讲给我听听,说不明白,我不饶你!”
艳儿虽然彪悍,到底是未出阁的小姑娘,被娇杏一连串的质问弄得面红耳赤,手下软了几分,又被抓去了几缕头发。
娇桃沉了脸,沉声道:“都给我住手!娇杏,你这般打闹,知道的,会说你是被逼无奈,护主心切;不知道的,却是会听信小人之言,说你仗势欺人,到那时,连三小姐和府里的名声都被你带坏!你可担得起这个责么?”
娇杏扑过去抱着娇桃嚎啕大哭:“刚才你也看见了,他们太过分了,欺负小姐,意图谋财害命,又玷污我的名声,我长这么大,没受过这种气,我不活了。”一头朝着汪氏撞去,她先前只是想借机闹闹,让明菲出口气,放过她,闹到后面,她突然觉得,闹起来也不错。
汪氏被这彪悍的丫头吓得连连后退,娇桃眼疾手快,死死拽住娇杏,叹道:“别闹了,我们先回去,禀报了夫人,谁是谁非,夫人自会主持公道。你这样闹腾,叫小姐夹在中间,好生为难。先和我去见妈妈再说罢?”
娇杏这才抽抽噎噎的停了。
汪氏见娇杏不闹了,忙瞅空陪笑道:“娇桃姐姐,你帮我劝劝娇杏姐姐。刚才是她听岔了,俗话说得好,民不与官斗,我们又是亲戚,三小姐到了我们这里,是多大的荣幸啊,我们欢喜还来不及,又怎敢谋财害命?若是有一点点那种心思,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娇桃淡淡一笑:“是啊,吴家奶奶是个明理的。但大姑娘的话却是有些不好听。有些污言秽语,实在不是正经人家的女儿能说的。”
汪氏立刻打了艳儿几下,骂道:“死丫头,三天不打你就上房揭瓦,惹祸逼死你爹娘,看你怎么办?”
艳儿犹自不服,被汪氏一把捂住了嘴,命吴贤声和吴金柱将她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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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是非(三)
娇桃带着娇杏去见余婆子,汪氏也拉着芳儿跟了去,一路不停地赔小心,二娇均沉着脸不说话,倒教汪氏有些拿不准轻重。
进了明菲的房间,娇杏捂着嘴跪在地上就哭了起来,还不停地打自己的嘴巴,说是自己没有用,连小姐的药罐子都看不好,听见有人背后咒骂小姐,自己也没能力管,反而被人污了清誉。
汪氏不顾自家狼狈,忙挤上去辩解:“误会,误会,都是误会。芳儿,快和三小姐说说事情的经过。”芳儿觉得丢脸,红着脸把头侧到一边不吭气。
明菲厌烦地皱了皱眉头,看着余婆子不说话。
余婆子不紧不慢地笑:“哎呦,这是怎么了?怎地闹得一塌糊涂?你二人是从灰坑里打滚出来的?还是遇上贼了?娇桃,快服侍吴家奶奶梳洗,这个样子算什么?”
娇桃看了娇杏一眼,低声道:“那娇杏……”
余婆子冷笑:“就让她跪着!这么点事都做不好,连药罐子都摔了,养她做什么?这是欺小姐年幼,欺夫人年轻,不把主子当回事呢。若不是这是在别人家中做客,我就能先替夫人和小姐处置了,死了活该!滚出去跪着!”话说到后面,语气阴狠之极。
娇桃惊疑不定地睁大眼睛,跪下去求情:“妈妈,娇杏没有大错。再说,她若是死在这里,衙门来问,也不好。您饶了她罢!”
余婆子变了一副嘴脸,冷漠高傲地道:“怕什么?老爷是堂堂水城府的正五品同知,夫人娘家的大伯,也是堂堂正四品水城府知府!再不济,京城里头,还有个翰林院侍读的妹夫,都察院御史的叔父!休说是死个把小丫头,就是死上三两个,也跟捏死几只蚂蚁似的,算什么?”
话说到这里,不论是明菲,还是汪氏,都明白了。余婆子抬出陈氏的家世,明摆着就是要替新夫人撑明菲的腰。明菲心里紧绷着的弦,渐渐松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汪氏啪嗒跪倒,举起手往自家脸上使劲儿地搧:“我错了!老姐姐,你看在我一个乡下妇人无知的面上,饶了我这一大家子人吧!我是猪油蒙了心,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贵人。以后再不敢了。”
余婆子冷笑不语,只将身边一个茶杯挥落在地,把脸侧开,那翘起的下巴又冷又傲。
屋里屋外一时安静之极,只有娇杏低声地啜泣声,还有汪氏的求饶声和打在脸上的噼啪声。汪氏披头散发,脖子上和手上还留着娇杏抓的血痕,一身的灰尘油污,嘴角肿了起来,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见母亲受辱,芳儿眼里含了泪,委屈地看着明菲,想要她出声解围。明菲闭上眼,默念:我没看见,我没看见。敌不犯我,我不犯人,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不能心软,不能心软。
余婆子见时候差不多了,方佯作惊讶:“吴家奶奶这是怎么了?怎么跪到地上去了?这真是折煞奴婢了,哎呀呀,这人年纪大了,不小心就打了个盹儿。娇桃,你也不提醒我一声,快扶吴家奶奶起来。”
可恶的老刁奴,汪氏心头恨得要死,还是只能忍气吞声地道:“三小姐,你说句话,这些年我虽然对你不是极好,但好歹也将你养这么大,若不是我家小心照顾,你两年前那场大病就不会好了,做人不能没良心,过河就拆桥……”
她不提两年前那场大病还好,一提起那场大病,明菲胸中一阵翻滚,一股怒火几乎要从胸中喷出来。若不是芳儿,蔡三小姐只怕死两回都不够的。再想到自己来了后吃的那些苦头,明菲不止是恨,简直就是痛了。但她到底顾及芳儿的感受,忍住怒火,拉了拉余婆子的衣襟,小声道:“妈妈……芳儿她帮过我好多次。”
娇桃看了明菲两眼,笑道:“妈妈,三小姐好像被吓着了。”又去扶汪氏:“吴家奶奶,您扯到哪里去了?这个事,怎么和三小姐扯上关系了呢?三小姐,不过就是个不懂事的孩子罢了。”
余婆子摇头叹了口气,走去亲自扶起汪氏:“奶奶,咱们是亲戚,我们三小姐和芳儿小姐感情又好,三小姐是个心软的好孩子,你可不兴把那些难听话放到她身上。”
汪氏垂着眼,僵着脸皮,强笑:“是,刚才是我口不择言了。三小姐不要和我计较。”
明菲道:“婶娘不要客气。刚才是怎么回事,我到现在都没弄清楚,头好晕啊。”她是真的晕,只觉得两只耳朵旁有无数的苍蝇围着嗡嗡嗡地叫嚷得慌。
余婆子命娇桃好生伺候三小姐,拉了汪氏的手走出去:“走走,奴婢伺候奶奶更衣梳洗。”
屋里终于清静下来,娇桃笑道:“小姐还想吃桃花糕吗?”
明菲有气无力地道:“不想吃了,什么都不想吃。”抬眼看着芳儿,低声道:“芳儿……”
“你不要叫我。”芳儿眼里含了泪,拧身跑了出去。
明菲眼里闪过一丝黯然,靠在枕头上,望着帐顶不说话。
娇桃柔柔地道:“三小姐,奴婢常听大公子说,有所得必有所失,两弊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就是说,若是两种选择都会有害,就选危害轻的那一个,若是两种选择都有利,便选好处最大的那一个。您始终是要作出选择的,芳儿小姐如今不懂你的心,将来总会有懂的时候。”
明菲侧过身,拉起被子盖住了脸。她不是故意要伤芳儿的心,芳儿如今不懂,将来也不一定会懂,但她不这样做,她又能怎么办?况且她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个地步。娇杏不要脸不要命的泼辣,余婆子心狠手辣不动声色的厉害,娇桃不声不响推波助澜的本事,个个儿都厉害极了。看来她以后需要学的,还很多呢。
娇桃只道小孩子心性,生会儿闷气也就忘了,也不打扰她,坐在窗下拿起肚兜继续绣。
明菲在被窝里闷了一会,探出头来,低声道:“娇桃姐姐,天已经黑了,你不要绣了,伤眼睛。”
娇桃有些意外,笑道:“不碍事,习惯了。小姐若是不想吃药,等余妈妈回来,奴婢为您蒸个鸡蛋羹可好?”
“好。做什么我都吃的。”明菲闷闷地点头:“你说你要留下来陪我,是真的吗?”
娇桃道:“如果没有意外,便是真的了。三小姐若是不放心,不妨问问余妈妈?”
蔡家这日的晚饭开得极晚,菜式也简单得不得了。就是一个白萝卜炖排骨,外加几碟酱菜。汪氏也破天荒地没有陪余婆子等人用晚饭,而是让那粗使婆子将饭菜送到明菲房里就了事。
娇杏肿着一张脸,立在桌前吃饭,眼里闪着快乐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