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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断弦-第3部分

小说: 断弦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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锬镉蒙拧!

「喳。」

「国主留步!」一名老臣挡在李煜跟前,头发花白,背脊痀偻,眉宇自有一股傲气,「臣无状,臣有事启奏。」

「潘佑,方才不都奏过了,你也来给朕添乱?」

「国主提早退朝,无心国事,竟是为了去柔仪殿会见娘娘,叫臣失望。」

「帝后恩爱,后宫祥和,这是我朝福气,你失望什么?」

「国主沉迷美色,不知进取,祖宗基业无形败坏,叫臣如何不失望。」

「大胆!娘娘母仪天下靠的是德行,你竟说她以色侍君!」

李煜是个柔性子,文质彬彬,温言软语,即便臣下偶有顶撞,何曾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众臣忍不住为潘佑捏了一把冷汗,君为臣纲,君天臣地,即便潘佑所言属实,又怎能对李煜如此直言不讳?

「臣该死,臣知罪!」潘佑下跪,朝李煜叩了三个响头,双眉皱在一起,一下老了好几十岁,「国主,您可知道赵匡胤在江南一带暗暗造了数千艘战船,隐藏在两岸芦苇丛中,对着金陵而来?」

「你说什么?」李煜重重拍了一下桌案,不知是不想承认还是不敢承认,无端一阵心头火,斥道:「潘佑,你对娘娘无理在先,生事造谣在后,我朝与大宋交好,互有使者往来,赵匡胤怎会对我金陵不利?」

「国主,那些战船无疑是针对我江南布置,无论哪天,只要随便找个藉口就可以浩浩荡荡顺流直下,直取金陵!我朝潜伏在汴京的使者秘密回报,赵匡胤与群臣商量不下百次,都在讨论如何伐蜀,一统天下!」

「伐蜀…伐蜀?他要伐西蜀孟昶?」

「不错,如今宋国独大,北汉、西蜀、南唐、南汉、吴越脣齿相依,一国灭亡,五国同撼,赵匡胤今日伐的是西蜀,明天、明月、明年,怎么又不灭两汉、不灭吴越、不灭我大唐!」

「妖言惑众,谁许你在这儿危言耸听,扰乱民心!」

「是不是妖言惑众,国主自己心里有底,微臣岂敢蒙蔽圣听?」

李煜如遭重击,连退三步,跌坐在自己的龙椅上,颤道:「大唐…会亡?」

「亡羊补牢,犹未晚也。我朝国力虽弱,但有名将林仁肇,他练的水师骁勇善战,万夫莫敌,国主不如召他来入朝,共商国事?」

「可他镇守边疆,怎能擅离职守?」

「事急还需从权,国主难道不能另遣将领暂代林将军之职?」

「是…爱卿说的有理,是朕糊涂了。」李煜拍了下掌,喜形于色,宣来裴厚德磨墨,说道:「朕便下旨召他,即日来京。」

「国主。」另一名臣子陈乔行了礼,往前一步,低首道:「宋使再度来信,说要请国主北上汴京,臣修书推却了,可宋使咄咄逼人,如今……」

「不能,朕不能去汴京,去了,朕就回不来了。」李煜再糊涂,也知道汴京万万去不得。赵匡胤狼子野心,苦心操练军队,一心想着统一天下,不费一兵一卒拿下江南,他若去了汴京,赵匡胤随便找个名堂把人扣住不放,大唐岂不就此亡国?

「不如派遣一名亲贵随宋使北上,一来让赵匡胤放心,二来也可探听汴京消息,随时回信来奏。」

「这……」李煜沉吟半阵,众臣目光同时飘向一名双手负背的男子,正是韩王李从善,李煜的七弟。

李从善似乎心有所感,亦同时望向众臣,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李煜身上,等着他们的君王说话。

过了半响,李煜始终不语,李从善毕竟是李煜兄弟,对自家兄长欲事不能决的个性早已了然于胸,主动向前,撩开袍子朝李煜拜了下去,眼中除了义无反顾还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臣弟自请北上,请国主成全。」

「从善…你…你这是何苦?」

「陈乔大人与潘佑大人说的是,若不派遣亲贵,不足以安抚赵匡胤,国不可一日无主,但江南有没有韩王,却是无关紧要。」

「国主,臣等明白国主与韩王兄弟情深,可这是无计之计,别无选择。」

「国主,赵匡胤爱慕虚荣,必定善待韩王,搏一个肚量宽大之名,国主无须操心,韩王必可逢凶化吉。」

李煜懊恼甩了甩衣袍,不忍对上李从善的眸子,叹道:「准奏…朕准了你们便是……」

南唐国弱,以小事大,自中主李璟在位时便割了大片土地给北周。后来北周被篡,赵匡胤改国号为宋,李煜又割了为数不少的土地委屈求和,如今金陵已是个不设防地带,只靠着长江天险与宋国遥遥相望,赵匡胤的铁骑素来享誉天下,若他有心施为,金陵不过是池中之物,朝夕不保。

别离前夜,李煜为李从善把酒送行,南风萧萧,二人临水而立,散乱的鬓发使李煜看来有些扑朔迷离,李从善看的痴了,忍将不住上前,替李煜将鬓发勾到耳后。

「国主,臣弟从小读《史记》、《国语》,原来荆轲刺秦,湖畔送别竟是这等光景。」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从善,朕不是燕太子丹,你也不是荆轲,朕会让你回来,朕想尽法子也会把你从赵匡胤身边抢回来。」

「六哥。」李从善摇摇头,赵匡胤是何等人物,怎有放虏臣归国之理?他深深叹息,却也不愿戳破这美丽谎言,任凭一向软弱的兄长继续自欺欺人下去,「你从小就不会照顾自己,我这一走,你可别让我担心。」

「朕是一国之主,自有下人伺候,担心什么?倒是你…为了大唐,务必忍辱负重……」

「我会的。无论赵匡胤如何嚣张跋扈,为了六哥、为了大唐,从善死不足惜,必会为国家争取最大利益。」

「好弟弟,六哥敬你一杯。」

「好,喝酒!一醉解千愁,快哉!」

依依离歌奏起,李煜酩酊大醉,在众臣的搀扶下回到皇宫,李从善望了兄长最后一眼,默默垂泪,挥挥衣袖,阔别了山明水秀的江南,独自赴北,独自呢喃,「六哥…从善不为百姓…不为大唐…为的只是一个你啊……」

凉风呼呼,黄叶萧萧,飞帘爱舞,端着画笔绘了个弧,可怜宫娥持帚自卫,阻不了秋娘破门而入,无端换上一地萧瑟,依依柳弱不禁风,咳一地鲜血,枫红。

于是人们终于明白,胭脂泪,留不住离人醉,人生苦短,谁又体会流水其实不愿长东?

朝来寒雨,晚来秋风。别时重重,见时濛濛。漫天林花吹谢了春红,终究是太匆匆、太匆匆。

断弦(三)

▼九曲寒波不溯流

赵匡义,赵匡胤同母胞弟,天下易帜后册封『晋王』,官拜开封府尹,统汴京民生赋税,因触帝讳更名赵光义。

他学剑,不若兄长勇武,也不似兄长霸气,剑锋轻巧,点到为止,与赵匡胤事事都要置人于死地的决绝大不相同。

一母所出的胞弟,赵匡胤高大帅气,一夫当关万夫莫敌,赵光义却喜欢隐身幕后,为天下大事出谋划策。自周恭帝柴宗训下旨禅让后,天下人都在谈论,臣桥兵 变之所以夺得天下,功劳首推二人,一是谋士赵谱,赵匡胤即位后册封国相的翰林学士;第二个便是晋王赵光义,前程似锦的开封府尹。

「大哥,哥!」

风和日丽,骄阳晒了大地一片。

赵光义兴高采烈,蹦蹦跳跳朝御书房走去,伺候的宫女正要通报晋王来访,他眨了眨眼,手指按在宫女的唇上,笑道:「我给大哥惊喜,别作声。」

宫女脸红心跳,对赵光义的迂尊降贵不能自己。晋王年轻帅气,又是皇族贵胄,是天下多少女子的如意郎君?芳心不定,才想多看赵光义两眼,潇洒的背影离她远去,那样高贵的人儿毕竟不属于自己。

赵光义天性好动,最喜欢作弄人儿,习武之人步伐轻盈,加之他有心施为,走到离赵匡胤五步之处,对方竟然还没察觉。

「大哥!」赵光义大叫一声,整个人扑到赵匡胤怀里,自家兄长一脸惊讶错愕,他忍不住沾沾自喜。天下人只知君王高高在上,只晓敬爱惧怕,殊不知他也有常人一面,会忧会喜,会露出这活灵活现的表情,只在他一人面前。

「光义?」赵匡胤皱眉,却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接着赵光义身子怕他跌倒,扶着他坐上椅子,才放开他的身子。

赵光义原本来想在大哥的怀里多蹭两下,拉着他的袖子不肯放开,笑道:「吓到没有?咱们小时候都这样玩呢。」

谁知赵匡胤不喜反怒,大声斥道:「你胆子不小,居然爬到太岁头上动土?说了几次要改口叫皇兄,为什么总是不听?即便你是朕同父同母的弟弟,也不许这么放肆!」

「我忘了……」赵光义吐了吐舌头,一脸无辜。

「忘了?君臣礼仪也能说忘就忘?还有什么我啊你的,简直目无君上,以后要自称臣弟,不许再说错了。」

「喔。」赵光义苦着一张脸,满腹委屈,现在四下无人,只剩他们两兄弟,何必端君王的架子?他讨厌那些制式化的官方称谓,这样感觉他们兄弟变的好远,他不再是专属于他的兄长,而变成天下人的君王了。

「宋国方立,群雄势力未除,朕从殿前督点检爬上君王之位,若不懂礼节,会让天下人笑话是山野匹夫,入不得庙堂。」

「你就为了这个跟我大呼小叫?你从前最疼我了,哪有这么大声过?」

「今非昔比,不可同日而语。如今朕是皇帝,你是王爷,咱俩都不再是平民百姓,有些礼节必须遵守。」

「什么皇帝王爷,若得了天下就不能做普通的兄弟,当初我宁可不要搞什么臣桥兵变,那件黄袍我自己穿了算!」

「混帐东西!」赵匡胤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手劲太剧,震碎了整张雕花的上好桧木桌,指着赵光义骂道:「天下是朕打的,你也敢跟我争功?出谋划策又如何,没有军队和威望,凭你也想坐江山?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是嫌脑袋太重,想把它砍下来吗?」

「哪有什么大逆不道,我不过实话实说!臣桥兵变不过就是我和赵谱策划的,你说你要天下,我想了法子为你把黄袍弄来,早知道你不疼我了,我宁可你一辈子带兵打仗就好!」

『啪』的一声,火辣的耳光在颊畔响起,赵光义不可置信,一双眼瞪的老大,愣愣看着赵匡胤,彷佛是多么不可思议之事,过了半刻始终不能反应。

「跪下。」

「你打我…?」

「朕说跪下。」

「哥!」

「还不跪下!」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赵光义满腹不情愿,对上了赵匡胤那怒火中烧的眸子,终于还是乖乖屈服,认输的遵守了他最讨厌的君臣礼仪,「臣弟知错。」

「错在何处?」

「目无尊长,以下犯上,恃宠而骄,枉顾法纪。」

「该当何罪?」

「……」

「朕问你该当何罪!」

赵光义满腹委屈,他下跪是因为兄弟之情,可不是为了啥劳子君臣礼仪,若他不愿,大不了一翻两瞪眼,天底下谁能迫他?一个火气上来,跟着大声回去,说的理直气壮,「你爱判什么便判什么,大不了一颗脑袋给你,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你…!」

「启奏皇上,相爷求见。」厅内正在僵持,一名太监适时通报,划破了这令人难耐的沉默。

「赵谱?」

「是的,请问皇上是否宣相爷入殿?」

「宣。」

「遵旨。」

不一会儿,一个儒生装扮的白衣青年走进来,他留着一撇胡子,眼角有几许皱纹,看上去有些年岁,正是大宋的首辅──赵谱。

赵谱手中拿把扇子,汴京的天气很冷,无论如何是用不着扇子的,或许是附庸风雅,又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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