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戏长安-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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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细细绘制的,用尽了所有心思,耗尽了平生所学,将最奇巧的构想融入最简单的笔法,一笔一笔,画出所有的爱恋。
搂紧双臂,却留不住随着逐渐增多的没有她的日子而渐渐流逝的温暖。冰冷是从骨子里生长出的藤蔓,沿着脉络开遍全身。
——子缄说,现在的我连一缕发丝都是冷的,让人心痛。但又如何呢?别人的心痛,我不屑;她的心痛,我无法得到。
恍恍惚惚里,子言仿佛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推门而入,轻轻坐在那张她最喜欢的床上,倚着窗台剪各种美丽的图案,一如从前。
一把剪刀,剪出千里相思、花团锦簇;一张红纸,道出万瓣秘密、谁人能明。张贴在窗叶,便碎却月的影、云的魂,还有过客、达达的马蹄。
鸳鸯瓦冷的夜晚,有风湿了青石阶;霜华浓重,也濡湿这窗花、褪去红颜。蜷缩的身体,如同失却依靠的爱情。没有星星的夜晚,是谁又唱起那首儿时的歌谣?
——子语,梦里的,到底是你,还是我自己。
没有醒转,却已泪流满面。
扶疏的竹影里,林涧风默默注视这一切。他其实并不喜欢程子语,觉得她收获到的爱与所付出的情太不成正比。韦子言对她掏心掏肺,而她,纯粹没心没肺。他在与不在的日子,自己冷眼看着所有的一切。有些让他知道了;有些,情愿受罚,也永远让它们烂在心里。林涧风至今清晰地记得当初自己到底选择跟在这个男人身边的理由,就是因为莽莽山林间他坚持守候千里大漠之外那抹红色的身影,从未动摇。渴爱的自己,就这么被他打动。可是,五年的守候,换来如此一个结局。何止是对他的讽刺,更是对自己的嘲笑!
——程子语,你的确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不把你抓回来拜堂,我此生枉走人世一场。
他的身影隐入月色,另一个身影马上站到他之前的位置。
。
刚回到总部,便接到一个属下递过来的黄色纸条,根据颜色,林涧风知道它将给自己带来一个重要信息。坐下拆开,他轻声读出上面简单而奇怪的字句:“牡丹沿江而下,寻牡丹。”牡丹是墨影堂此次寻人行动中对花想容的代称。子语失踪后,她没过多久也离开了长安。林涧风为求不遗不漏,一直暗中派人跟着她的行踪。
在这个消息到来之前,林涧风看花想容,就是一个憋了许久要出门狠狠散次心的小姐——漫无目的、随意花钱,哪儿诗情画意最好便去哪里,荒郊野岭也可,总之开心就好。一开始他曾坚定地认为程子语一定会想办法和花想容取得联系,所以在没有线索前盯紧花想容是没错的,可再坚定的信念也架不住花想容天南地北地晃荡,她甚至可以从蜀中直接入昆明、然后又立刻折到九江,然后再回头去凤凰——丝毫不见任何规划、打算,连逻辑都没有。被指派盯梢的人已经向林涧风吐槽了无数次花想容每到一地必定上妓院的习惯——这让他一个纯粹的断袖实在情难以堪。林涧风其实也差一点就要怀疑自己的决定了,还好,这个消息的出现拯救了他从来没有做错过决定的英名——只要能肯定花想容一路的所作所为都是有指向的,她就有被继续跟踪的价值。
望望更漏,林涧风放下手中的纸条,埋案开始例行的加班。长夜于他不过是白天的延续,工作不做完,睡觉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喔喔喔~~~”
林涧风双眼空蒙地在各地传来的线索中抬起头,疑惑地朝空无一人的角落问:“哪来的鸡?”
被晨光熹微染得半白的角落竟然传来一个利落的声音:“厨房新买了几只鸡,说是方婶要开发新菜式。”
想到方婶那肥硕的身材,林涧风轻笑一声,不再追究。
又过了一会儿,半个房间洒落下清晨的色彩。林涧风整理好桌子,站起身做几下拉伸,便往屋外走去。
刚刚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总管?”
林涧风头也不回地朝空气吩咐:“通知戴胜,我亲自去跟牡丹,长安的事情,暂由茵陈负责。”说罢便一把推开门,走入门外夹着晨雾的明亮天光里。
干净的屋子再次空空荡荡,只有断下来的话语还在细细的尘埃里飘荡。
。
同样是在清冽的天光里,从船上醒来的花想容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喷嚏,揉着鼻子嘟囔“是有人咒我还是有人想我”。花美女先简单伸展了一下手脚、脖子、腰部,彻底把身体唤醒,才一猫腰在两块棉被做成的布帘里钻了出来。
刚入冬的洞庭依然不失“湖海”之貌,但花想容仍然稍稍可惜时节不对、见不到芦花漫天的日子。纵然满目一片萧索,她还是想起了长安的落日里,有个鬼谋的女孩曾不止一次笑着对自己吟道:“且就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
“为什么要来这里呢?”她问自己。
“不知道。”无人的船头,她直接对自己答道。
——也许,是因为想她了吧。
你会出现吗?在河道的转角。我会轻松地朝你打声招呼,然后在两船相错时问你一声:“你好吗。”
不远万里地找你,只是为了问你一句而已。实在不甘心,也许今生再也不见。我知你不愿就此被束缚牢笼,但如此便负了子言。程子语,你真的好狠心,狠心到其实连我这个局外人都看不过眼。但又怎么样呢,从老高手里接到信那时候开始,便注定了我只能陪你疯狂。依然还是心疼你呵,所以满山满水找你在信里自顾自和我约定的那个“牡丹花的剪纸”,找你在浪迹江湖时可能还记得给我留下的一丝丝线索。
“啊!!!程子语你TMD就是个混蛋!”就这么想着想着、越想越感伤的花想容突然大吼一声,借此把这些天来在心里越积越重的愤懑、委屈、辛苦、思念全部都释放出来。
不怪她这么不顾形象,不吼这么几嗓子,恐怕我们的花美女就真的得疯了。这一路,“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湘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的她切实地感受了一把秦罗敷的万人迷待遇,吸引过来的“使君”更是不计其数,烦不胜烦。但最多的,其实还是一个女子、一个漂亮的女子独自出门漫无目的地游荡所带来的不便和劳累。若是纵情地游山玩水就罢了,偏偏还是漫无边际地找人,着实是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折磨。
同在船舱里的林涧风挑起一边眉毛,也不睁眼,只是抽出一只手捂了捂耳朵,打心底不赞同花想容这种非淑女行为。不过,这倒也印证了他一开始的判断——跟着花想容,果然有戏!
第三十三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山暝水静,秋夜如霜。数树深浅,凫雁回塘。竹榭茅店,明月一钩挂宝帘。珠光影动里,是一个娇俏少女的身影。
“一、二、三、……九。天哪天哪天哪,两天,九封!念思!他两天就来了九封信,千山万水就为了那一个女人!啧啧啧,这严衡之到底是怎么一痴情种。”
“我再说一遍,你比我小,不要直呼我的名!”
少女根本不理会:“唉,可惜这次‘逐鸱夷’要丢人了,且不说念思你堂堂一个掌门就这么眼睁睁地放走目标人物——这个我姑且可认为你不能未卜先知地预感到她们就是我们这次行动的对象——单说我们从收到严郎的这个委托开始,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一个多月啊!”少女瞪大眼睛,表情夸张地强调着时间:“一个多月里‘逐鸱夷’上上下下这么多的精英竟然连两个人的影子都没摸着,丢死人咯!真不怪沈为霖那个混蛋笑你笑成那个样子。”
末了,少女一摊手,以一个含义丰富、意蕴悠长的单音节做了结尾:“唉~~~”
对贴身侍女夸张甚至某些时候会歇斯底里的习惯早已习以为常的念思没有接茬,只是用丝毫不受影响的语调吩咐道:“相宜和双栖今天新传来的信息整理好了没?如果好了把越溪和罗衣前天发过来的梳理一遍,该回的回、该给我的给我、该转发的转发。还有,告诉沈为霖,他家慕容璞干什么我不管,敢干涉‘逐鸱夷’的事,我砍他三十六段。”
“你是说砍慕容璞吗?”
“我不行吗?”
“你行吗?”
“夷光?”念思稍稍上扬了尾调。
“我要专心整理资料了,听不到听不到。”
无奈地摇摇头,又低头把最后几句话写上,封好信口,放入明天要发的文件堆里,念思才把手中笔放到笔洗里洗干净。等擦干手,揉揉有些发酸的肩膀,她无意间瞥见面前乌黑的镇纸上细细刻着的诗句: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往镇纸上刻诗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刻诗的人却早已天涯海角。这个镇纸也被束之高阁好久未用,不知今天怎么又跑到这书桌上来?苦涩一笑,仍旧会思念,终究放不开。
“夷光。”她突然抬头叫一声,以阻止自己往下想。无人答应。念思这才发现,就这么一会会儿功夫,她的侍女已经趴在桌上酣然入眠了。无奈地笑笑,她走过去把夷光摇醒,推进房去睡。夷光也不推辞,含糊地答应一声就进屋躺去了。
念思吹熄蜡烛,虫响和月光霎时洒满整个房间。许是刚刚镇纸触动了心底的某些情绪,又许是夷光的话刺激到了脑子里某根神经,总之,念思觉得今晚自己的心始终无法安定。她隐隐地,觉得如果往某条路上走,将会发生一些再也无法回头的事,但内心却蛊惑般被引诱着叫嚣着一定要往那个方向而去。
青山连雨云难断,更漏流年鬓易老。曲散酒凉花径独游,闲手拨弄鸳鸯扣。
向晚雨疏风渐紧,烦扰一池秋水皱。待得天晴人已白头,日出乌鸟探首。
好悠扬的乐声,谁家的清笛渐响渐远?闭上眼,沉浸在漫延无边的悲伤里。好累啊,不想再抗拒,就任由自己的心做出了决定吧——
明天,由我亲自去找她。
。
第二天,夷光揉揉眼从锦被中醒来,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屋子里已经没有念思的影子。秋晨清冷的空气中漂荡着泠泠的山风,拂过了书桌,有撒金笺在猎猎作响——镇纸已不见了踪影。
夷光像早已料到般,脸上浮现一抹狡黠的笑容。她推开门,嘴里呼啸几声,顷刻间一个紫色的身影飘然而至。
“你又穿紫色,不怕被人发现砍你脑袋?”
来者傲气地甩开手中折扇,半掩粉面:“能让我心甘情愿交出项上人头者,惟慕容璞而已。”
“大冷天扇扇子,冷死活该!”
“郑夷光!”
“你打我啊。”
来者冷笑一声,决定不与她计较:“汤念思不在?”
“亲自出马找去了。”
“她亲口说的?”
“需要她亲口说我才知道吗?”
来者怀疑和轻蔑明显地写在脸上:“你能确定吗?”
“你不放心就自己去核实啊,我又不求你相信。”
“你!郑夷光,你以后别落在我手里,否则有你好受。”
“你实际想说的是‘郑夷光,等慕容璞称了天下,你就等死吧’,对吧?你说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嘛,我们又不是外人,我也不会和你抢男人,就咱俩现在的关系,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说罢,一双纤纤玉手便搭上了来人的肩膀。
来人惊得一跳三尺远:“我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
“负心汉,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你……”
“我知道了,汤念思亲自去找方易和常琉璃了,就这样,我回去复命。”
“这么快?那白满川白郎君你个伪君子走好,别绊着磕着让狼给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