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清)-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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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阿玛死得早,佟府又早已经败落,你们都当额娘的嫁妆养你们长大娶妻生子,其实嫁妆银子根本就没动过。”老太太摸了摸鬓角,“额娘不认识几个字,不懂得什么大道理,只记得一句话,家贫出孝子国乱显忠臣,苦寒练本事,你们阿玛去了之后,我一个妇道人家撑起佟家,钱财不敢露白,再有便是怕骄纵坏你们,提着鸟笼子在街上闲逛的旗人有多少?额娘不想你们当个纨绔子弟,养不好你们三兄弟,佟家才是彻底的败落,小时候你们都吃了不少苦,看你们一点一点踏上正途,为前程打拼,节省银子,额娘是既欣慰又心疼。”
“额娘,没有您就没有儿子今日,儿子叩谢额娘教养之恩。”荣轩双眸含泪,重重的磕头,“儿子懂你的苦心,儿子从来都没怪过您。”
“荣轩。”老太太擦拭眼泪,“额娘知道你本事,放你出京去偏远之地,是舍不得的,但我更看不得你在京城消磨了你的英雄气,你太过耿直老实,京城的人都是人精儿,尤其是当御前侍卫的,你争不过他们,我怕你被算计了才没拿出银子帮你跑缺儿,出京历练历练,额娘相信你会凭着自个儿的本事出人头地光耀门楣,荣轩,你从没让额娘失望。”
在荣轩成亲离开京城之前,本是有机会留在京城花银子买个三等御前侍卫的官职,但当时老太太说府里凑不齐银子,三儿子荣智还需要银子,荣轩主动了请命去福建当武将,一走就是十余年,直到立下战功后才得以带着妻儿返回京城,荣轩如果没出京历练,就不会像现在这般沉稳内敛,年轻气盛的荣轩耿直有余,不懂圆滑,在京城会消磨掉他的优势,泯于众人之间,哪有如今威震西北,官居九门提督的忠勇公爵?
”儿行千里母担忧,您一直挂念着儿子。”荣轩热泪滚滚,他能体会到老太太的苦心,不是舍不得银子,而是儿子出京才能走上锦绣的前程。
“不怪我就很好,荣轩呀,你去领兵打仗时,额娘的心都是揪在一处的,就怕你伤到碰到,我···”老太太叹气,骄傲的笑道:“说这些陈年旧事做什么?荣轩,你是额娘最看好的儿子,从未让额娘失望过,能养出大清的忠臣战将,额娘高兴,不曾愧对佟家的满门忠烈,世代簪缨之名,见到你阿玛额娘也不会愧得慌,你给额娘争气张脸。”
老太太看着垂头的荣达,有所思的荣智,摇头道:“老大,老三你们补课丧气,荣轩除了自身的本事之外,把握住稍纵即逝的机遇,老大忠厚宽和处事公允,当为佟之一族的族长。”
“儿子对大哥敬佩得很。”荣轩表明不会同荣达争族长之位,“额娘,您放心吧。”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荣达,以后佟府就交给你了。”
“额娘,儿子不会让您失望。”荣达磕头,”儿子不会让佟家没落。”
老太太说道:“记得佟府家训,以战功立足,佟氏一族的后生晚辈都培养起来,兴许那一天再出个荣轩,佟府荣耀不在于现在,而在于将来能有不能有撑起门楣的人,荣达,你一定要记住,佟府永远不会靠女人靠裙带姻亲。”
“是,儿子牢记于心。”
老太太目光越过云薇,直接落在云岚身上,缓缓的说道:“现在朝局动荡,不管皇上立谁为太子,凡是佟家子孙都不许搀和,如果···如果有一日···四阿哥得江山社稷,佟府照样不准搀和皇子们中间,谁敢涉及,逐出家族。”
老太太厉声问道:“你们记得?”
“是。”儿孙齐齐磕头,“谨记于心。”
老太太杜绝四阿哥当上皇帝后,由于云岚所生的儿子引起的夺嫡之争,云岚明白她只能依靠自己,娘家不会给她任何的支持,胤禛成为雍正皇帝后,她照样得不到娘家的支持,佟家宁肯舍弃成为下任皇帝外族的荣耀。
老太太满意的笑笑,似抽走了浑身的力气,最大的心愿完成了,老太太道:“我的嫁妆分成三份,老大荣达是长子占四分,老二老三各得三分。”
只字未提女儿荣娴,荣达心软刚想张口,就被老太太一个锋利的眼神止住话,“荣达,你记得妹妹是好事,可要清楚荣娴是出嫁女,她那份应得的早就成了她的嫁妆,从她守寡之后,在佟府住了二十多年,我去了之后,荣娴只是你出嫁的妹妹,你明白吗?”
“儿子明白。”
荣娴身子晃了晃,趴在了地上失声痛哭,老太太不耐烦的说道:“哭什么?还委屈你了不成?不算你哥哥给你筹备的嫁妆,我当初给了你多少银子?你还没数吗?”
“不是的额娘···我是不想跟哥哥们生分了,额娘···”
“糊涂,糊涂。”老太太耷拉着脑袋,“儿媳妇,孙媳妇,你们也要记得,女儿要教养好了,否则后患更大。”知道主子心意的齐嬷嬷扶起荣娴,硬是将她拽出去,屋子的下人早在老太太安排后事时退出去,遂老太太这些话没有一个外人听见,屋子里都是亲族。
“几个孙女我都是疼的,但人心也是偏的,我光明正大的偏一回。”老太太难得任性,招手道:“六丫头过来。”
云薇跪在老太太身前,眼眶微红:”玛姆。”
老太太摸着云薇的脸颊,还是那么粉嫩细滑,这丫头怎么保养的?眼角眉梢不见皱纹,似二十几岁风华正茂,看样子日子过得就很舒心,老太太道:”方才和你说得话都记得了?“
”孙女不敢忘了。“
老太太点头道:“在我的陪嫁里有个小庄子,那是我额娘留给我的,本来我想着再等两年就搬到庄子上去住,养养花看看山水,是等不到了。”
云薇眼泪滴落,老太太用手抹去,“你性子上最是像我,反倒不像你额娘,我是既欢喜又担心,好在你额娘真真疼你,照看着我也没什么放不下的,小庄子我从嫁妆里分出来,单独留给你,算是个念想。”
“玛姆。”云薇扑到老太太怀里,失声痛哭,再压抑不住悲伤,“我不要,我只要玛姆好好的。”
“都当额娘的人了,还说孩子话,我最不喜欢我的丫丫哭了,你要笑,笑着多好看,我的孙女是笑得最好看的。”老太太声音低沉,“云薇,给玛姆笑个看看。”
云薇抬头含泪而笑,老太太手指颤抖,“笑得好看···笑得好看···”
老太太渐渐瘫软的身子,手臂无力的下垂,云薇惊呼:“玛姆。”荣达三兄弟哭喊:“额娘。”
佟府老太太觉罗氏安顿好一切后事,含笑而终。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的坑彻底填平,老太太不是没钱,她是不用而已,为何三兄弟只有荣轩出京去了偏远之地,不是老太太不疼儿子偏心,而是荣轩适合走这条路,老太太看得明白着呢,三个儿子什么脾气秉性,她很清楚。
多说两句,真正的家族老太太,某闲一直认为不是那种是非不分,只惦记为难儿媳妇,给儿子塞小妾,笼着大权不放的,修身治家平天下,家都治理不好,还谈什么平天下?家族兴盛不没落,不仅仅靠男人的打拼,还要有个稳定的内宅,妻妾不合,婆媳斗心眼争权夺利,再好的才华都没用,家不安稳啊。实话说,某闲看了太多不懂事的老太太,看了太多的极品亲戚,所以写出像觉罗氏老太太这样的精明强悍的人,希望姑娘们喜欢,一家之言,请勿拍砖,谢谢。
第一百六十三章
佟府老太太过世后,按照原本的打算,要大办一场丧事,老太太要强了一辈子,享过福,受过苦,最后的丧事怎么也得体面,云薇出言阻止:“玛姆是不会在意这些的,她一直期盼着佟府一切都好,办得再体面又有什么用?能让玛姆活过来吗?大伯父,恕侄女说一句越矩的话,不过是做给活人看的,搅得玛姆不安静,玛姆这辈子光明磊落,走也让她安静些吧。”
荣达沉默细想云薇的话,荣智哭得眼睛通红几乎睁不开一般,喘气断断续续的说道:“你怎么能这么说?额娘的身后事不能马虎,不能委屈,佟府现在今非昔比,额娘要强不能再这上···“
“三叔,您会知晓今非昔比,外面什么个状况,您比我清楚。”云薇本来不想说,看得出荣智打算趁着老太太办丧事的时候做点什么,云薇当然不会让他得逞,老太太丧事没办,兄弟们先分家,惹外人看笑话,只能先压住荣智,等到老太太百天或者周年之后,再提分家的事儿。
“万岁爷一日不立太子,京城一日平静不了,真心念着玛姆好的人,自然会上门来送玛姆最后一程,趋炎附势探听消息的人上门,玛姆根本不愿意看到他们,三叔,也不想让玛姆不安吧。”
“这···”荣智万没想到云薇敢这么说,有点恼怒道:“八福晋,你是出嫁女,你···”
“阿玛。”云岚拽住了荣智,眸光深幽的看了看云薇,低声道:“你别多说了,交给大伯父处理,他才是佟氏一族的族长,何况六妹妹说得是很对。”
云岚知道现在蹦得越欢的人,越会招康熙的怨恨迁怒,康熙皇帝一直认为他养的皇子都是好样的,闹成现在夺嫡的态势全是依附于他们的大臣想要拥立之功挑唆的,且四阿哥胤禛睚眦必报,心眼儿小得很,最是会记仇的,等到他将来登上皇位,现在保荐别的阿哥的人都没什么好果子吃,凭云岚的能耐,保住自己的阿玛就不错了,最重要的是还得让她别再犯浑惹事。
荣达道:“难怪老太太疼你,八福晋,你比我这个当儿子得还了解额娘,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荣达安排着老太太觉罗氏的丧事,云薇并未回八阿哥府,直接留在了佟府治丧,命人给八阿哥胤禩送信,让他别担心,顺便陪着额娘,顺便帮着料理老太太后事,接待来吊唁的老太太以前的闺蜜。
荣宣主动上书康熙皇帝请求守孝二十七个月,其实荣轩想要守孝三年的,就怕康熙不同意,疑心荣轩的忠心。虽然说是一切从简,但该有的一样不缺,和尚道士在佟府为老太太超度,京城各王府宗室,和佟府交好的人都来送老太太最后一程,除了拒绝主动上门来的宾客意外,佟府这场丧事办得并不寒酸。
云薇扶灵守孝做到了本分,胤禩领着弘昭弘历亲自来吊唁,弘昭弘历两兄弟似模似样的磕头,在众人面前胤禩行了全礼,完全当成了孙女婿,来客互相看了看,暗赞一声八阿哥实在是难得。
长房嫡孙磕头答谢后,胤禩来到云薇身边,见她下颚尖尖的,很是心疼,知道云薇和老太太的祖孙之情,好在快下葬了,否则云薇还不知道得熬多久,说了两句让她注意身体的话,胤禩一会直接领着云薇回去。
“四阿哥雍郡王到,弘辉阿哥到。”胤禛带着弘辉走进灵棚,本来很严肃的灵棚多了一分的冷意,胤禛灵柩前上香,弘辉跪在蒲团上磕头,“不敢当,不敢当,四阿哥不敢当。”
荣达连连鞠躬,胤禛和胤禩不同,胤禩是正经八百的孙女婿,为人又很谦和,满京城谁不知道胤禩宠爱敬重嫡福晋?胤禛不仅仅是冷面王,云岚不过是胤禛的侧福晋,虽然上了宗牒,但绝越不过去嫡福晋那拉氏,荣达可不敢对胤禛有任何不敬,即便那拉氏娘家没落赶不上佟府如今的地位,但嫡福晋就是嫡福晋,老太太还明白的时候教导过荣达,什么是皇家的规矩;云岚再得宠都越不过去,老太太临终前的交代,荣达谨记在心,就算四阿哥将来能贵不可言,他们佟家业不许绞尽皇子的争斗中。
“爷。”云岚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