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的第二春-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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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了点头,缓和了面容,问道:“敢问姐姐,当年先帝是如何处置的?”
庄太祖妃看了看我,缓缓道:“三尺白绫,两人均是赐死。”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先帝仁慈,并未殃及他二人的家人。”
我很想说:我还没你想的那么心狠。杀了两个人还不够?诛九族这种事我向来是不做的。却只能再次慢慢点了点头,回首深深看了许氏一眼。想是那一眼实在过于锋利了些,许氏一口气没有缓上来,竟虚脱了过去。我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缓慢却威严的吐出了两个字:
“传杖!”
殿内年纪较轻的几位俱是面孔白了一白,接着立即有太监唱喝了出去。“传杖”二字惊破了原本宁静的后宫,层层叠叠的传扬开来。不过片刻工夫,两个太监便过来回话,道:“太皇太后金安!敢问太皇太后,是否将许氏拖走行刑?”
我只看着飘飘浮浮的茶叶,淡淡道:“就在这殿门口行刑,让众太妃、太祖妃都看清楚,污秽皇家血脉的下场是什么。”
那行刑的太监立即道:“领旨!”又问,“太皇太后,打多少?”
我依旧是淡淡的神情,道:“打到哀家说停为止。”
两个太监对视一眼,再不敢说话,叩头领旨后立刻将许氏拖了出去。许氏已被人掐了人中弄的醒转了过来,如此一见这个阵仗,立即吓得杀猪般尖叫了起来,破口大骂道:“慕容以安!你不得好死!当初你让我进宫做太贵嫔,我就说不!你偏说自己怜惜我!偏要让我进宫!慕容以安,你害死我的孩子!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我被她这一叫吓了一跳。
我很无辜,我很郁闷。
我当时让她进宫做太贵嫔,是真的想着她年纪轻轻,别误了一生啊。我这么想,我也没错啊。合着你当时确实没告诉我你怀孕了不是?你要是早跟我说,我早就放你走了。
手里一抖,茶水便泼洒了出来少许,落在我的手背上,立刻烫红了一片。玄珠一面让崔临来瞧,一面已岌岌对小太监道:“将她的嘴塞起来!如此污秽的言语也要让太皇太后听到么!”
许氏的嘴立刻被人拿了一团布塞住,只余闷哼的声音不绝于耳。两个小太监见我动了怒,手下不敢留情,一下接一下的打在许氏身上,不多时便见了血。再打了半盏茶的时间,许氏两眼一翻身子软了下去,不知是昏了还是已经气绝。
小太监手下顿了顿,收了杖,迟疑的看向我。我低头看着崔临在我手上上药,一面低低的“嗯?”了一声。
殿外两人一惊,立刻又拿起廷杖,转手继续打了起来。又打了十余杖,我方才开口道:“停。”
再也无人敢言语一声。我吩咐崔临道:“去瞧瞧她。”
崔临领命而去,蹲在许氏身旁检视了片刻,回到殿中跪倒对我道:“回太皇太后,许氏身骨断了几处……已然气绝。”
我心里狠狠抖了一抖,喝了口热茶压惊,深吸口气道:“取玉牒宗谱,将许氏除名,丢至乱葬岗。绿霓殿上下奴才,知情不报,全部罚去永巷。”说完看向玉芬,“玉芬留在哀家身边奉茶。”
玉芬的眼中顿时现了光芒,对我拜倒谢恩。我正色对众人道:“今日之事,既有先帝做的先例摆在这里,便也算不得哀家心狠。哀家一个妇道人家,不晓得政事,却也知道皇家血脉不容玷污的道理。在座各位皆是比哀家年长的,想必也深谙其中缘由,无需哀家多言。若日后再有这种事传到哀家耳朵里,你们便莫怪哀家不留情面了!”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玄珠听着,已对着我撇了撇嘴,意思是:听得我牙都酸了!
我也撇了撇嘴,意思是:你以为我喜欢这样?
我俩撇嘴撇的欢快,众人却已纷纷离席下拜,口中说着“谨遵太皇太后教诲。”
我眼睛扫了一眼堂下,吩咐了起身。又叹了口气,与其余众人道:“夜深了,哀家也乏了。各位也都回去歇了吧。”
其余人哪敢再多说什么,都恭恭敬敬再次对我行礼恭送。我手握着龙头拐杖走出去的时候,细小的雨丝被风扬起来,扑在我的脸上。风雨欲来,我心里哀哀的想。这就是皇家。
这就是我将要终老一生的地方了。
那一晚,我彻夜未眠。总觉得许氏哀嚎的声音就在我的耳边,不禁在心里默念道:“许氏,你别嚎了。我也不是真的想要你的命,活该你自己正好撞到枪口上。不过你以后会明白我的好的,也就别怪我了。”
直到天都亮了才浅浅的睡过去。那一觉我睡了不是很久,却梦到了很多事。
那是我刚接到圣旨的时候的事。
圣旨发到慕容府上的时候,我们阖府上下都愣在那里反应不过来。那时我刚刚过了十六岁的生辰,正是青春年少,风华正茂,貌似潘安,安至若素……
咳咳。
我确实没有安之若素。
总之那时我刚刚及笄成人。可是皇昭却已经是一个四十四岁的半老头子了,当我父亲都绰绰有余。我哭的稀里哗啦,一直拉着玄珠的袖子说:“你瞧我怎么这么命苦,你说他怎么就看上了我?我没多漂亮啊我,我怎么这么倒霉啊我……你说,我要是把自己给毁容了,这圣旨是不是就能不作数?”
哥哥却在旁边咳了咳,说:“安子,你不要这样。”
我泫然的看着他,伸手拉上了他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哥哥,你说我怎么这么命苦,你说他怎么就看上了我?我没多漂亮啊我,我怎么这么倒霉啊我……你说,我要是把自己给毁容了,这圣旨是不是就能不作数?”
哥哥分外挫败的扯了自己的袖子回了书房。
我曾经无数次的想,为什么皇昭会选了我?难道只是因为我的父亲是手握兵权的大将军,他就要将我带到宫里做人质么?
皇昭特许爹爹回京城送我出嫁。爹爹回来的时候,只是几月未见,他却像是徒然间苍老了十几岁,头发都变得花白。我穿着茜素红的嫁衣站在娘的牌位前拜别的时候,爹爹手握着茶盏,一直在抖。眼泪蓄满了整个眼睛。
他紧紧抱着我,说:“皇宫是一个吃人的地方,爹爹不求你显贵,只愿你平安喜乐。”然后他将一直戴在手上几十年的一串佛珠摘下来放在了我手心里。
这句话我记了很多年,每当历经苦楚,就会摩挲起佛珠。直到很久之后的后来,当我得到了我真正想要的幸福,方才懂得,父亲当初的愿望,原来是那么的难以实现的。
可是当时我只是扯了父亲的袖子在手,含着泪说:“爹爹,你说,咱能跟皇上商量商量,让哥哥进宫里做人质不?”
哥哥在旁边铁青了脸色,看着我说:“你是想怎样,让皇上变成个断袖?”
我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或许你也能做个公公。”
圣旨上,皇昭封我为正二品昭仪,封号“宛”。这对于一个初入皇宫的女人来说是无上的荣耀。我带着这份荣耀来到皇宫,却在第一个晚上就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皇宫。
那一晚,皇昭只对我说了一句话:“安子。如果你可以安分些,你想要什么,告诉朕,朕都可以给你。”
安子是我的小名,往常只有父母哥哥们才会这样唤我,旁人都不会知道。我很奇怪的看着他,想知道他到底是怎样知道这个名字的。可是回应我的,只有他的一个背影。
那一晚,皇昭穿着明黄色的内服和衣而睡,背对着我躺在床上,睡得安稳。我却穿着大红色得嫁衣一个人坐在桌子前,手里捧着那一杯合卺酒,一直坐到了天亮。
我坐在椅子上一直想,却一直都想不明白他到底是为什么。他给我这么荣耀的身份,将我带进宫,却在第一天晚上告诉我这样一个事实:我娶你,可我永远不会爱你。我一直想,到底是为什么。若说为了人质威胁我的父亲,那么大可不必。父亲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这个大将军的位置迟早要让出来。
皇昭的原配妻子、曾经的皇后,在十一年前薨了。皇昭重情,再也没有立过皇后,因此后位空悬。
皇昭被小太监叫起的敲门声唤醒的时候,看到我一个人坐着,却没有任何的惊讶。
我开口,用有些微微沙哑的声音对他说:“我要做皇贵妃。”
那个时候我们两个对视了半晌。我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他。半晌后,皇昭的唇角挑起了一个微微的笑容,像是了然于心的样子,对我说:“安子。朕果真没有看错你。”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第三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那个时候我没有明白,皇昭所谓的“安分”究竟指的是什么。直到叶青鸾的出现。
我大婚仅一个多月后,皇昭又下旨钦点了一个女人入宫。比我略长的年纪,柔柔弱弱的一个女孩子,名唤叶青鸾,是个舞女。因为身份低微,加之朝堂热议,皇昭只封了她做常在。可是这个常在,着实比我这个昭仪还受宠的多。
当时我还不知道,只听说有人要进宫,还跟玄珠笑谈说:“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孩子又要被他拖下水了。”
皇昭在我宫里歇下的时候,从来都是和衣而眠。而他却结结实实的在叶常在的宫里睡了十几天。直到升了她的位份,从正七品的常在变成了正六品的贵人。然后皇昭才来到了我的宫里。
一连五个月,皇昭没有提起过皇贵妃的事。可五月后的一天晚上,崔临来给我诊脉。我漫不经心的逗着怀里的小白猫,却听到崔临说:“恭喜娘娘!娘娘有孕了!”
我吓得手一抖,生生扯掉了小猫的几根毛,他吃痛的叫了一声跑远后我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就是皇昭的计策。
我因为怀了龙种而进为宛妃,又过了两三个月,当我的“身孕”应该已经开始显形的时候,崔临再一次告诉我:“娘娘饮食不当,导致了落胎。”
我心里叹了一声,心道果然是好计策啊好计策,无怪你能当上帝王。
皇昭以“安慰宛妃”的名义下了旨意,进宛妃为宛贵妃。从此,在这个没有皇后的皇宫里,我成为了地位仅次于皇昭的人。
那一年的冬天下了大雪,皇昭的身子大不如前。那个时候起,皇昭开始频繁的传我到他的宫里去伺候汤药。也是从那个时候起,皇昭开始让我接手政事。
我被皇昭烦的不行,好几次都跟他说:“皇上,其实我是一个妇道人家,这些事你让太子做就好了啊,你别拉上我。你都不知道外面的人都骂我骂成什么了,后宫那群女人也叽叽喳喳。这事真的不可行,万万不可行。”
可是皇昭却一直坚持,搞得我最后终于认了命。
直到了来年,我的父亲打了胜仗,皇朝的疆土又被拓宽了不知多远。皇昭在病中大喜过望,大赦天下,宫里凡是受过宠的嫔妃全部进了位份,我自然首当其冲,变成了皇贵妃。
皇昭终于履行了我们的诺言。
可我却终究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会许了我这个诺言。
那年冬天匆匆而过,皇昭的身体却一直都没能好起来。夏末,皇昭已经病入膏肓。临行前一晚,他将我叫到含元殿内。我过去的时候,叶青鸾也在。
我鲜少见到叶青鸾。那晚,皇昭猛然一下子抓住我的手,说:“安子。你要的,我都已经给你了……我要的,你能不能给我?”
我从来没有见过皇昭这副样子。他在我面前居然不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