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卷帘落-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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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渊挑眉:“这么说你是打算袖手旁观了?”
“你该庆幸。”夏上轩斜睨凤渊:“庆幸我不过是袖手旁观而非趁火打劫落井下石。”
“说得是,谢了。”凤渊似笑非笑:“十日之后便是玲珑大婚,想来届时便见分晓。”
我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霍’一声站起,倒退数步,贴住墙角:“够了。”
“云初。。。”凤渊伸手来扶,被我一把推开。
“你说的对,许多事,我还是不要知道得好。”我想哭,却是欲哭无泪,又想起曾发过誓不会再哭了:“那些行刺你的杀手竟然是九娘和明夜派来的。。。这太荒谬了——我不信!”
凤渊看着我,眉宇间慢慢浮现一丝清愁:
“令鹏追查了京城内所有宝号的资金流动,发现有一家两年前开的地下钱庄,行事十分谨慎隐蔽,费了好几个月的功夫才探进里头,查到近年来每隔数月都有一笔相似金额的巨款汇出,汇出户头便是他名下的翠楼,而提汇的总是一个子虚乌有的账号。”
我瞪住他:“什么意思?”
“云初,这一年多,我每趟出门,几乎不是遇见山贼便是碰到强盗,然其身手修为却非同一般。。。”凤渊顿一顿:“令鹏查得翠楼的汇款日总在我出行前三天——这并非巧合。”
“你是说他们一直在买凶杀你?”我整个人一震,缓缓道:“你可有真凭实据?”
“没有。”凤渊看着我,一双眸子沉静如深潭古井:“云初,打你认识我第一天便应知晓,我行事宗旨向来如是——宁可错杀一百,也绝不能放过一个。”
“你。。。”我捂住脸孔,惊惧万分:“你。。。要杀了他们?”
“我不杀他们,便是他们杀我。”
“为什么?”我浑身颤抖如秋风落叶:“他们究竟为什么要杀你?”
“他们究竟为什么要杀我?”凤渊喃喃自问,半晌长叹一声:“许是我前半生结下的怨。。。太多了。”
第三十八章
晚风,渐凉。
熏炉内青烟袅袅,却与凤渊惯用的馥郁四溢的凤涎香有所不同,乃是那种淡淡得、清雅悠远的空谷铃兰味道。
新月如钩,星光明媚,涛声依旧。
怡人夜,伤别离,负气无处。
我掀起竹帘走到甲板上,抬首望向天际无垠的纯净湛蓝,莫名想起一句诗来:
“空潭泻春,古镜照神,体素储洁,乘月反真。”
“载瞻星辰,载歌幽人,流水今日,明月前身。”身后传来一阵木轮滚动:“远引若至,临之已非。少有道契,终与俗违。”
我侧首,只见夏上轩坐在那儿,脸上没有了往日的讽刺讥嘲,而是静静得、不含一丝批判地望着我:“世事本是纷乱如麻,归真返朴谈何容易。”
我手握船杆,远眺那早已望不见的小舟,无以对言。
“我知你想走。”他看着我:“但我现在还不能放你。”
“你为何要答应凤渊照顾我?”我终是不解:“其实无论凤渊还是我下场如何你都并不关心,不是么?”
他不答反问:“你可是在生气?”
“我有什么好气的?”
“凤渊留下你,一个人走了。”
“他留下我,是不想我有危险。我不会武功,除了拖累他,还能做什么?更何况。。。更何况。。。”
“更何况你仍眷顾你的九娘和明夜。”他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我到底好奇,若非得二选一,你会择哪一边。”
“我能不能不选。”我怔怔得:“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不懂。。。九娘和明夜为什么要杀凤渊,他们与凤渊之间,到底是何恩怨。”
他沉默半晌,道:“他们曾害你那般伤心失望,你却仍然为他们牵肠挂肚。”
“我回忆中最美好的十四年,是与他们一起度过。”我垂眼,轻轻道:“如果一个人一辈子的快乐有限,那么于我而言,或许早已用尽。”
“他对你而言,就那么重要?”夏上轩的目光忽如两道长钉一般钉住我的眼:“你从来没有爱过凤渊,你追随凤渊,不过就是为了报复他迎娶玲珑,是么?”
“不是。”
“你说谎。”
“我没有。”我抬首看他:“我真心想过,就这样和凤渊风平浪静地过一辈子,白头偕老。”
他蓦地怔住,沉默下来。
“凤渊为了保护我才不想我知道太多。”我转了话题:“但你没理由守口如瓶,你根本不在乎我的安危,你可以告诉我实情。”
“什么实情?”
“你打最开始就知,慕容山庄意图诛杀凤渊,却一直冷眼旁观,明明不管凤渊死活,关键时刻却又出手相救——你行事如此自相矛盾,令人费解。”
“也许”,他静静望着我:“我就是想看鹬蚌相争,我就是想要渔翁得利,我就是喜欢有人彼此残杀——他们若是斗得越长久、越惨烈,我便越觉得有趣——也许,我原本就是这么一个嗜血无情的人。”
“你不是。”
“你怎知我不是?”
夜色静谧。
舱内的烛火终于燃尽,周围陷入一片漆黑,只余下波光鳞鳞的湖面反射出盛满星月倒影的荧光。
我怔仲地望着他,一时之间竟然答不上来。
他淡淡开口:
“我是怎样一个人,你又何曾想过。”
这是我留在夏家的第九天。
除了夏上轩和子离他们,我没见过别人,每日只是待在这个四方小院儿里,看一树海棠摇曳,飞燕来回。
我甚至不知,这是夏家的哪一处角落。
犹记那一夜,凤渊走后,我把剩下的酒都喝光了,结果醉得晕头转向,恍惚间有人把我抱上一辆马车,我靠在某个不知名的怀里,哭了。
我曾经发过誓不哭的,但是我在梦里呢,梦里的都是假得不是么,既然是假的,那便不算违背誓言。
然后,有人轻轻叹口气,清凉的手指抚上我的脸庞,替我拭泪。再然后,我梦见了九娘。
“云初,答应我一件事,好么。”就如同那一日,九娘斜倚在榻上,轻罗团扇掩面,朱唇轻启:“替我杀了凤渊。”
我捂住双耳,拔腿往帘外跑去。
“你迟早是要选的,选择站在谁的一边。”九娘的声音破空追至:“我叫你走的时候你不走,现在,你已逃不掉了!”
我忽然脚下一个踉跄,往前扑倒。
一双白袖伸来,及时扶住了我。
“你说够了没有?”头顶有人冷言:“记住你答应过我的,无论如何绝不牵连云初!”
“你又来做什么?”九娘蹙眉不悦:“这儿没你的事。”
我抬首,看见一张过于苍白得、却依旧如芳草夏花般明净无垢的容颜。他默默得望着我,眼底空茫一片:
“你。。。可是真心爱凤渊?”他淡淡的、轻轻的字句像一根根极细的针,缓缓扎入我心里:“倘若你真的爱他。。。他。。。可以不必死。。。”
“小夜!”九娘一掷团扇,厉声喝道:“莫忘了你立下的誓言!”
他忽然笑了,笑得虚无飘渺、凄楚荒凉:“是,是,我一刻不敢忘记。。。我什么都听你的。。。娘。。。我只求你放过云初吧。。。你放了云初。。。我什么都听你的。。。”
鲜红的血丝,从他的嘴角蜿蜒流下,一滴一滴,落到我的脸上。
“明夜!”
我高声尖叫,蓦地醒转过来,大口惊喘。
“莫怕,噩梦罢了,都不是真的。”
我一呆,这才发现夏上轩就坐在床边,不知为何一脸疲态,再低头看看自己,衣裳已然换过,一块药布敷在额头,而颈上、臂上、腿上各插了好几枚金针:
“这是。。。?”
“你一直高热。”夏上轩看着我:“喂你吃了药却始终不见好,脉象紊乱不可探,又阴虚脾弱气血留滞。。。委实奇怪。”
我没在意他说得什么,仍为方才梦境而惊悚,一抹脸,尽是湿的,也分不清到底是汗水还是泪水。
子离掀帘而入:“公子,您整宿未眠了,还是去歇一会儿。。。”话未完便被夏上轩冷冷打断:“多事。”子离闷声不吭退至一旁,奉上药碗。
夏上轩把药递给我,令道:“喝了它。”
我颤巍巍接过药碗,勉强抿了一口,忽然一阵急火攻心,‘哇’得吐出来,全吐在他身上。
“公子!”子离一惊,急忙扑来清理,夏上轩则纹丝不动,只是盯着我的脸,两指一伸搭上我的脉搏,神色微变。
“对不起。”我向他道歉,却是软弱无力,声如细蚊:“这药,实在太苦。。。我。。。”
“这药不能喝了。”他从我手中撤走药碗:“上次给你的清玉明露丸,还有么?”
我点点头,自贴身荷包里掏出那只小瓷瓶,他的眸子不经意得一亮,接过瓷瓶倒出一颗,直接塞进我嘴里。
“我到底怎么了?”我茫然。
“你病了。”他一脸平淡无波:“不过没关系,我会治好你的。”
随后,我便住在这处小院里,每天喝夏上轩亲自送来的药,开头并不很见起色,总觉着浑身乏力又困顿渴睡,他一连换了几次方子之后才跟着渐好,也能吃下一点东西了。
兴许我猜错,药碗里仿佛有孔雀胆的味道,问了夏上轩,他不置可否,轻描淡写一笔带过,我便不再提。他不会加害于我——虽然自己也说不上究竟为什么这样想,但内心就是有一种莫名的笃定。
这些日子,我一直都等着凤渊来讯,然他一去不返,夏上轩更是绝口不提外头的事,我无奈只得装聋作哑,尽管我每天都板着手指在算——
明儿,便是五月初八了。
今夜特别漫长。
我耐不住烦躁,搬了张古琴坐在院子里,一味对着古琴宣泄,屡下重力使得琴弦终于一断为二。我看着断弦呆坐半晌,默默叹口气,另寻一根新弦续上,静一静神,这才行云流水地弹起来,弹得正是曾经听了无数遍的、明夜最擅长的那一支《心如止水》。
蓦地,墙外传来笛音。
我一直倾心于明夜的箫声,从未想见这世上还有能与之媲美的清雅致远、纯净明澈、婉转幽长。
他的拍子始终比我高快一阶,牵引我一路变奏,瞬间曲风突变,转而合出一首十分耳熟的清韵小调。
尾音绕梁,绵延不绝。
“你吹得真好。”我看向站在院门口的夏上轩,由衷赞道:“我自诩琴艺尚佳,然跟你一比,终是粗糙了。”
“那一曲,叫做《锦瑟无端》。”夏上轩垂首凝视手中一管碧翠,低声道:“纤指香凝弦上飞,声声柔情寄琴语。锦瑟无端,知音难觅。”
我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方才带我合奏的,竟就是我那日在‘束云轩’上弹的无名曲。
刹那,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溢满胸膛,我怔怔得望着他,记忆深处碎片翻飞纷乱无章。
“你。。。”刚欲开口便被他截住话头,他的面容在树影斑驳下隐晦朦胧:“明日慕容夜大婚,你可是想前往观礼?”
第三十九章
他朝我缓步走来。今夜,他没有坐轮椅,一条腿落后半步,我尽量挪开视线。
“如果我说想,你会让我去么?”
“不会。”他直截了当:“所以你最好也不要试着踏出这院子。”
我只得苦笑。
他看着我:“你在担心谁?”
我不答反问:“我病的这些日子,凤渊知道么?他可有问我近况?”
他迟疑一分:“凤渊最近。。。很忙。”
“哦?”
“自从赐婚圣旨下,慕容山庄便大派喜帖,如今八方贵客已陆续聚居京城。”他顿一顿,意有所指:“那些‘贵客’,似乎大多来自江湖。”
我心中隐隐不安:“明。。。慕容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