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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帘卷帘落-第20部分

小说: 帘卷帘落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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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她长长叹口气:“你这是在报复小夜,对么?”

“夫人,你未免太低看了我,又太高看了他。”我冷笑:“天底下的男人,并不只有他。”

“你当真爱上了凤渊?”九娘审视我:“云初,告诉我实话。”

“你要知道这些做什么?”我略显不耐:“我自己的事,我自有分数。”

“因为我想知道,如果有一天你失去了凤渊,可会伤心难过?”九娘垂眸,忽然以一种很奇异的语调曼声道:“倘若有朝一日。。。他突然死了,你当如何?”

第三十五章

我怔怔地望着九娘,有一刹那感觉从来不曾认识过她。

“云初,在我心里,待你如同小夜一般,我希望你们都能幸福,无奈天不从人愿。”九娘臻首微抬,秋水明眸宝光流动:“孩子,你别怪我当初狠心。。。你和小夜,今生注定有缘无分,至于你与凤渊——”九娘顿一顿:“听我一句话,趁早离开他,他会害了你。”

我先是一呆,跟着笑不可抑:“夫人,您这玩笑,未免开大了。”

九娘蹙眉:“云初,你本性天真单纯,容易轻信他人。你将自己一生幸福如此草率托付出去,来日必定后悔。”

“你说得很对。”我看着她讽刺道:“纵有前车之鉴,依然屡教难改——我这人就是这么愚钝无知冥顽不灵,至今也没能学到夫人一半聪敏能耐,着实惭愧之极。”

“我是为你好,你信也罢不信也罢。”九娘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叹口气:“倘若当初你肯听我的话回南乡郡去,事情就不至于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跟随凤渊乃是我心甘情愿,没人强迫我。”

“云初,我也是女人,更是过来人,女人的心事我了解且看得透——你并非真心爱凤渊,你只是需要一把保护伞、一根救命稻草、一块荒海浮木——但只要凤渊能办到的,今时今日的我同样能够办到。”

“你就这么想我走?”

“是,马上就走,即刻就走,离开凤渊,离开京城,把这里的一切都忘了,另找一处重新生活,现在还来得及。”

九娘的面容,一半曝露于阳光下,一半隐匿于暗影中,那瞬间的光影交错,憧憧斑驳,忽地令我想起三年前某一个晚上,她默默孑立窗前,遥望满天星辰,任凭爷爷百般重责我与明夜,神情也是同样的叵测难辨——一股莫名怒意顿时油然而生:

“或者无论我同谁在一起都不能叫你称心如意,不管是明夜还是凤渊。”我尖锐道:“你口口声声为我好,实则情愿看我痛!”

“云初!”九娘整个人僵住,半晌缓缓道:“你。。。不该这么对我说话。”

我拂袖起身:“慕容夫人若是都吩咐完了,今日就到此为止,云初先行告辞。”

“数月前凤渊南下遇刺,杀手并非来自唐门。”九娘毫无预兆地蹦出一句,堪堪止住了我迈出去的脚步:“刺杀他的人,不过是模仿了唐门的功夫,借用了唐门的‘观音血’,如此而已。”

我愣一愣,不明所以:“你说什么?”

“我说,凤渊能活到现在,除了武功了得应变机智之外,他的运气,实在不错。”

此刻正值晌午时分,艳阳当头,烈日透过百叶窗棂投射进来,将室内照耀得一片光暖和熙,然不知为何却有一股莫名的凉意一点一滴爬上我的背脊。

茶香,渐渐散去。

“你是否很奇怪,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能晓这些?”九娘斜倚在美人榻上,轻罗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得摇着:“其实,当一个人钱多得几辈子都花不完的时候,想知道任何事,都不会太难——有钱能使鬼推磨,无论什么东西,都有一个价钱。”

“那是。”我心中犹自惊疑,嘴上却说笑道:“以我为例,便值个五百两黄金。”

“你始终怪我。”九娘搁下团扇,幽幽道:“云初,我的苦衷,不为人道。”

“你不过是想过得好一点。”我淡淡道:“这点苦衷,倒还算不上难以启齿。”

“是,我确是想过得好一点,我不可能永远屈居于宋家,我有我的抱负,但这并不代表我不在乎你、不疼惜你。”九娘从榻旁的紫檀书架上抽出厚厚一叠文书:“云初,如果你不想再回南乡郡也无妨,这儿有灵州、云州、溪山、秦河等各地的田产,随你挑选。。。”

“我不走。”我斩钉截铁道:“凤渊答应过会保护我,我相信那不是一句戏言。”

“你根本一点不了解男人,更不懂像凤渊这样的男人。”九娘眸光一闪:“你若信他,迟早后悔。”

“哦,我信凤渊便是错,信你们便是对?你以为我是谁,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没心没肺的木偶娃娃?”我瞪着她,一字一顿道:“我告诉你,哪怕凤渊从头到尾都在骗我,我也不可能回头接受明夜的馈赠住明夜买的房子!”

“云初。。。”九娘握着地契的手慢慢垂下:“我们母子欠你的或许这辈子都无法偿还,但请你相信,小夜。。。他并非存心伤你。。。求你别这么恨他,你要恨就恨我。。。”

“我既不恨他,也不恨你。”我打断她,漠漠然道:“我只不想与你们再有任何交集。”

“哦?是么?”门口有人朗笑:“若果真如此,你又为何偏要许给我那准大舅子,与我慕容山庄做姻亲呢?”

珠帘叮当作响,一袭白衫飘入,衣袂翩翩:

“娘,有贵客上门怎不通知孩儿一声?”慕容夜径直走到我跟前,吊儿郎当地作个揖:“给未来嫂子见礼了。”

“你来做甚?”九娘一见他便是不耐烦:“大白天的又喝酒了?!”

他置若罔闻,只朝我朗笑道:“云初什么时候成亲?为兄可得给你备一份风风光光的嫁妆。”

我看着他。那一双清泉甘露似得眸子,仿佛始终未变。

“我尚有三年孝期需守,王爷虽不介意,但我得替他设想,孝期内办喜事总归不吉利——诚然,先谢了。”

“谢什么。都是自家人。”

“说得是。打小夫人待我视如己出,而今我娘不在了,夫人就跟我亲娘一样。”我看向九娘,笑靥道:“我都跟王爷说好了,等到办喜事的时候,这宋家的高堂还得请夫人代座。”

九娘眼角的余光徐徐掠过他落到我身上:“云初,你当真决意嫁给凤渊?”

“是。”

屋内刹那沉寂。

他忽然转身打开壁橱,拎出一小坛陈年花雕:“老朋友,原来你给藏在这儿呀。”说罢拔了木塞,咕噜噜地就往口里灌:“娘亲福泽深厚。”他喝得急,一阵猛咳,直咳得满面通红,却仍哈哈大笑:“儿子娶公主,女儿嫁王爷,可谓双喜临门,不,简直喜从天降!”

九娘脸色微白:“你说得够多也喝得够多,可以出去了,婚期将近,下边儿还有一堆子事等着你置办。”

“有钱能使鬼推磨,被推着走的人满庄都是,还需要我帮什么忙?”他片刻之间已饮下大半,高举酒坛,侃道:“翠楼新来了位伶倌儿,很善谱曲,也很善弹琴,但他却说我唱得比他好——你们要不要听?”说罢薄唇微张,竟就兀自歌吟起来:“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几句词,被他翻来覆去得唱,直唱得醉意迷离,如云坠雾。

九娘一个箭步冲上前夺下酒坛,厉声道:“你喝得够多了,再喝就没命了!”

“莫担心。”他被九娘一推甫又睁眼,单手环上九娘的肩膀,嘻嘻道:“孩儿会留着这条命好好替娘亲办事的。”

第三十六章

九娘的眼底忽然流露出一丝悲戚。

“听说夏家终于肯退婚了?”他转向我,调侃道:“云初妹妹好本事,居然连夏上轩那种难缠的角色都对付得了——改日也教我几招罢,我家老头子可总抱怨拿姓夏的没辙呢。”

“生米既已煮成熟饭,要其放手又有何难。”我拢一拢鬓发,朝他淡淡一瞥:“话说,这一招不正是慕容少主倾囊相授么,怎得反倒请教起云初来了,叫我如何敢当。”

刹那,他仿佛被人当头抽了一鞭,一张春花笑颜又青又白。

“你切莫误会,我做这些可不是为你。。。”我站在他面前,静静得看着他,静静得道:“明夜,我若还爱你,便是死也不会让旁的男人碰一下我的身子——我于你,早已是情尽痛消,今后你大可安心做你的驸马爷,从此平步青云,位列人上。”

他面色如雪,一个踉跄倒退数步,手中酒坛磕到壁角,‘哐啷’碎裂一地。

九娘别过脸去:“小夜,我同云初还有话要说,你也累了,不如先回歇了罢。”

“情尽痛消。。。情尽痛消。。。”他不住喃喃自语,蓦然放声大笑,笑中几分癫狂:“如此。。。甚好!”说完,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去。

我望着那一抹白色背影消失在帘后,霎那双腿一软,跌倒榻中。

“你这又是何苦?”背后传来九娘幽幽一叹:“徒然伤人伤己。”

我走出慕容山庄的时候,已是夕阳西下。

门口,凤渊牵了一匹高头大马斜倚在绿荫旁。

我不由一怔:“你怎得来了?不是进宫了么?”

“天气这样好。”他望一望头顶:“宫里待久了没意思,跟皇上说会子话便退了。听流殊说你受邀慕容山庄做客,反正无事就过来凑凑热闹,打寿宴之后也好些时候没见着慕容老爷子,正想顺带跟他打个招呼呢,不料你这么快就出来了。”

我淡淡一笑。

他哪里是刚来,他分明一直在这里等我。他想知道,我会停留多久,我见了那个人之后,又有什么反应。

“你若要去跟慕容老爷子赌棋盘耍牌九啥的我就不奉陪了。”我揉一揉额角,露出一丝疲态:“跟慕容夫人侃了半天花鸟鱼虫,怪费神呢,正想回府歇会儿。”

“那我改日有机会再拜访慕容老爷子得了。”他眯眼一笑,俯耳呢哝:“你想要歇会儿,我还能不陪你么?”说罢屈膝将我抵住树干,光天化日之下,山庄大门之前,竟以口对口,覆了上来。

“凤渊。。。别。。。”未及惊呼,他已轻巧撬开我的防御,舌尖灵巧窜入,一手箍住我腰肢,另一手满身游走,极尽撩拨能事。

“不要。。。凤渊。。。不能在这里。。。”我又羞又急,猛力推他,怎奈他丝毫不为所动,直至我险些岔气才松开钳制,调笑道:“丫头说的对,这余下的事,还真不能在这儿做。”

许是我眼花,凤渊搂着我挥鞭疾驰而去的刹那,慕容山庄门内,似有一角白衣缓缓飘过。

这个四月天,充斥了欢好和缠绵,凤渊几乎不留我单独夜宿,即便白天在书房繁忙公务也召了我坐陪一旁。他管他奋笔挥毫,我则刺绣看书,然后没过一会儿他就会忽然扔了卷宗翻身跃上榻来。。。好多次被进屋添茶的仆婢们撞见,我自觉羞恼,他却旁若无人,致使流殊等必先重咳一声,听清了动静,方敢掀帘而入。

凤渊爱极我做的绿玉茶糕,隔天便要吃上一盘:“云初,你这独门绿玉茶糕一出,‘束云轩’的点心师傅们可都得下堂求去了。”

自然。‘束云轩’哪里舍得用‘大明袍’这样万金难求的茶叶揉馅。

思及九娘——那日在慕容山庄,我委实话说得重了,回头冷静一想,无论如何,她曾全心全意无微不至呵护照顾我十四年,我岂能质疑她的好意。

她不过是担心我的安危,怕我受凤渊牵累。

“想什么?”凤渊斜睨我一眼,丢了笔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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