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一夜听风雨-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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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此节她停了停,看悠然点头示意方续道:“四阿哥仍是一卷手抄的佛经和两盒香料,八阿哥送的是一件狐裘,其余几位阿哥也跟往年送的礼价值相当,不算贵重。只大阿哥送的礼不同往常,是一套十二件的玉杯。另外,太子和十三阿哥未送礼。”
悠然点点头轻声说:“宜姐姐是个聪明人。”
紫墨拉着她坐下,咬咬唇说得认真:“皇上也没送礼来!这么久也没来过听风阁,格格,难道你一点也不担心?”
悠然垂下眼帘,口气淡然:“为何担心?他日理万机,不得空也不出奇。”
紫墨笑问:“是吗?格格为何总要在慈宁宫停留至晚膳时分?是因为那个时候皇上会去请安不是吗?”悠然面上一红,却淡淡解释道:“他病了好些天,我总要想法子瞧瞧他,看他无恙方才安心呢!我倒有些担心太子和胤祥!太子遭此变故,也不知弘晳是否有被波及,他与宝音有婚约在身,我真怕他们今后的日子难过;还有小十三,那样聪敏善良的孩子,我无法想像他到底因何种原由,竟被圈在养蜂夹道湿冷的高墙内!”
紫墨沉吟道:“听说太子被废之时,弘晳贝勒倒未被夺去爵位。只是十三阿哥那边。还没听什么消息传来。格格,要不要我去想法子打听打听?”
悠然却是毫不犹豫地摇头:“紫墨,不要私下打听什么,我想知道些什么,我自会去问皇上。他愿意让我知道,他就会说,他不愿意的,我也不再多问。若你在外头听到的是他不愿意被人知晓的,只怕会惹来是非!你明白吗?”
紫墨听她说得郑重,连忙笑道:“格格,你以为我是乌恩那丫头吗?我知道分寸的!”
用早膳时,悠然忽然吩咐:“多备些酒菜,晚上我要宴客。”
悠然来到乾清宫时,皇帝还未下朝。方进垂花门就看到李德全站在廊下,看着正在清扫着积雪的几个小苏拉,一脸的严肃。两个小太监见她过来,急忙打千儿行礼。李德全方回过神来,笑着迎上来:“给贵主子请安!”看她独自一人前来,惊讶的问:“这天冷路滑的,怎没有人跟着主子?”
悠然笑笑:“横竖是走惯了的,你还怕我寻不到路不成?”说完就往西暖阁走,不料两个侍卫拦住她的去路。她皱皱眉头,疑惑的看向李德全:“李公公,这是何故?许久未来乾清宫,什么时候改了规矩?连我都进不得了?”
李德全陪着笑脸低声应道:“贵主子,前些日子皇上龙体欠安,太医说需要静养调理,皇上传了口谕谁都不让见呢!大阿哥来探病都给挡在外头呢!”悠然点点头:“原来如此!皇上可大好了?”见他点头,便接着道:“我有事要找皇上,李公公是让我在此处等候吗?”
李德全低着头,心思已飞快的转了几圈,口里笑应:“哪能让贵主子在雪风里等呢!”咬咬牙抬起头喝道:“还不让开!请贵主子移步西暖阁。”
悠然落坐后,李德全亲自奉上茶来,低声说:“贵主子,奴才斗胆,请主子寻个机会劝万岁爷多进些吃食。前儿方停了汤药,每日呈上的膳食多是碰也不碰就撤了下去,再加上连着好些日子的熬夜,这样下去,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啊!”说到此处,又到门口左右瞧了几眼,方补了一句:“那一日宜主子和惠主子在慈宁宫跟皇上请安,不知哪里触怒了皇上,皇上大发雷霆;还未来得及劝说就各自回宫了。”
悠然抿嘴一笑,打趣道:“你对皇上这样忠心,真是难能可贵。”李德全躬身答道:“原是奴才的本份,当不得贵主子的夸奖。时候差不多了,奴才先去迎驾!”
皇帝回到西暖阁,李德全服侍他换下朝服,见他脸色阴沉,一时之间也不敢多言,垂手站在角落里听候差遣。
鼻端忽然传来一阵墨荷的香气,皇帝微合着眼窝在软椅中,含含糊糊地问:“方才是不是她来过了?”李德全连忙应道:“是贵主子来过。说来给皇上请安的!”偷眼见他面色如常,方略放下心来,又加了一句:“贵主子是独个来的。”
皇帝心中思潮反复,口上却淡淡问道:“她什么时候走的?”暗自叹了口气,又问:“她有没有说什么?”李德全却未回应,过了片刻,有人走到自己身后用温软的手指轻轻揉捏着涨痛的额头,听到背后的人柔声说:“你想知道我要说什么,怎不亲自来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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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猛然睁开眼睛,嘴角不由自主勾起一抹笑意,却是没有回头,反倒冷哼道:“李德全真是越发会当差了!竟敢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真是好大的胆子!”
悠然手指不停,轻笑道:“你可冤枉他啦!他把你说过的话都记着呢!你说过,只要我想见你,就来乾清宫,还说我来了就直接进西暖阁等你,不必在外头迎驾。”她轻靠在他的肩上软软的叹了口气:“难为他还记得。那是十几年前的事啦!说不定你已经忘了!”那暖暖的呼吸拂在他的颈边,让他的心瞬间温软如春水。
皇帝握住她的手,没有言语。鼻端是她幽幽的香气,耳旁是她清浅的呼吸,手里是她细致的温度,细碎的鬓发飘在他的脸颊边,像只细细的手指在怜惜地触碰。似乎在这一刻,在这个世界,只有纯粹的美好。
熏笼之内,炭火燃着哔剥微声,打破了这一室的宁静。皇帝回过神松开她的手,淡淡地问:“你来做什么?”
悠然转到他面前跪坐在地毯上,伏在他的膝头低低地答:“来看看你!”
“我这个孤家寡人有什么好看的?”口气中是前所未有的失落感伤。
“来看你有没有好好休息,有没有好好用膳,有没有总是生气,有没有清减了,有没有想我为我准备好礼——”语声渐低似呢喃,“有没有放我在心上!”皇帝心里一痛,抬起手想要抚上她的秀发,犹豫半晌终是颓然放下,声音暗哑:“我,我不想看到你!”
悠然暗自叹息,微笑着侧过头贴着他温热的膝盖,轻声说:“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可是我想见你啊!我不明白你为何生孩子们的气,不明白你为何这样消瘦憔悴,不明白你为何寝食不安,这些你不说我也不问,只是,不要拒我于千里之外!我无法为你分担,至少可以倾听。你不是孤家寡人,你上有高堂,下有妻儿,除却这个至高无上的身份,其实跟平常百姓并无不同。前些日子皇额娘日日茹素,胤禛抄写佛经,大家不是不担心的,”
皇帝沉默良久,终开口问道:“那你呢?”
她抬起头看着他幽深的眼睛,认真的说:“我也一样。”皇帝心里酸软无限,伸出双手将她紧紧揽入怀中,用尽全身力气,直想把她嵌入自己的身体。她的骨头被勒得生疼,她却一声不吭,顺从地依在他的怀里。片刻后,一点点湿意在颈后缓缓晕染开来。她恍然未觉,努力张开手臂与他相拥。
两人相依相偎,不知时光注逝。良久之后,才听见皇帝带着微微的鼻音低声说:“今天是你的生辰。”
悠然轻笑道:“所以,我来讨要礼物了。”没有听到他应声,又道:“大家都送了好礼,皇额娘送了一对碧玉珠,小十七都亲手绘了一幅画给我,连荣宪也早早的送了小雕给我,你可不能例外。”说到这里停了停,感觉到他紧绷的胸膛略放松下来,续道:“我也不会白收你的礼,晌午过后,我必亲自下厨做几道小菜,以筹至亲。”
他闭上眼喃喃道:“好久没有吃过你亲手做的菜啦!”
她拍拍他的背孩子气的说:“你不送礼,休想我动手!”
皇帝忍不住扬起嘴角:“好,冲着你特地洗手做汤羹,我定要送你一份厚礼!”想了想又愧疚地说:“原是我疏忽,一时之间竟想不起送你什么好。宫中富贵,集世间华美器物于大成,我却想不出有什么可送你的!”
悠然抚上他消瘦的脸颊,幽幽叹了口气,一字一字的说:“我要看到玄烨神采飞扬不见颓色,容光焕发不见倦意,心情愉悦不见悲凄,你允是不允?我可否以此做为你送我的厚礼?”
他清楚的看见自己的影子映在她温润的眼里,莹白如玉的面容不见老去,听她柔声低诉:“我要你来听风阁,陪我过一个欢欢喜喜的生辰!你允是不允?”他定定的看着她,忽然说起:“只有你还跟从前一样。”望着她柔和的笑意,心里不由自主涌上悔意与愧疚,撇开头自嘲道:“原是我庸人自扰!”
她只是微笑,似是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靠在他的身旁,献上全部的依恋。
过了一会儿,悠然才说:“天气这么冷,不知道小十三有没有冻着。”皇帝手一紧没有吭声。她垂下眼睫接着说:“他是个好孩子,无论他犯了什么错,他的本心必是不错的。你别再恼他了好不好?”
又是一阵沉默。半晌后他才答非所问说了句:“在你眼里,个个都是好的。”顿了顿沉声说:“你知不知道,以他犯的罪行,圈了他算是轻的!”见她满脸疑惑,叹了口气终是把事情始末原原来本说来,最后恨恨地道:“此等不忠不孝之徒,一剑砍了他也是不枉!”
悠然不理他说的狠话,轻笑反问道:“你到底是为什么生气呢?别告诉我你相信他的话。他最是心慈,且爱马如命,平素连马鞭都不用的,如何会‘不小心’将带刺的鞭子遗落马上?你定是明白的是不是?”
皇帝干咳一声,重重强调:“他已自承罪行,是他的疏忽害了小十八。难道我还会冤枉他不成?”
悠然将下颔搁在他的膝上,点头做了然状:“我明白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太子,他去突然冒出来不自量力为兄顶罪。你真正生气的,是他为兄长对父亲说谎,所以你说他不忠不孝。”
皇帝狼狈的转过头去,不敢看她明亮的眼睛,听她漫不经心的说:“小十八之死真与太子有关吗?我看不见得。他是你一手教导,他的人品心性你定是了解的。至于小十三,他也是出于对兄长的维护之意才会如此。我倒相信这只是意外。三个都是你最钟爱的儿子,现在有一个已经不在了,你又何其忍心让另外的受苦?”
这本是自己心头最大的伤痛,如今被她用淡淡的语气不疾不徐地说出另一面截然不同的看法,这番看法竟是他想去相信却又不敢去相信的可能。他喃喃重复道:“都是我最钟爱的儿子!他的心性人品我是了解的,一切这是意外!”眼神却看着她,想要她的肯定与认同。
见她郑重点头之后,沉沉压抑的心陡然通畅,仿佛胸中块垒瞬间化成浊气,随着长长的叹息而迅速纾解。心底说不尽的欢喜,不愿再去想缓缓透出的一缕悲凉。
雪后初晴的天空清亮而通透,轻薄的阳光不知何时穿过窗纱溜了进来。窗外树影摇曳,光影明暗间,灿烂的阳光被搅成了斑驳的碎片。悠然推开窗让清冷的空气透进来,隐隐传来阵阵幽香。梅花已经开了。
已近午膳时分,李德全轻手轻脚的进来,笑问:“皇上,要传膳吗?”这么多天来,皇帝第一次觉得腹中饥饿,嗯了一声待要说话,悠然却道:“只呈些清淡的菜粥上来。别的便罢了!”
李德全应诺退出。皇帝不满地皱起眉道:“你就给我菜粥?”悠然轻揉他的眉心笑眯眯的说:“你先喝碗粥垫着,晚上有好菜等着你呢!”他抱怨一句:“离晚膳时分还早呢!总不能让我饿着吧!”她拈起一小块糕点递到他嘴边,佯装叹气:“咱们的皇帝陛下终于会说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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