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满园-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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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完瞅瞅这个瞅瞅那个,见没人附和,肚子里的话就都留着不说了,当自个儿的看法和别人的出入太大时,再多的话都省省吧,越说人家只会越不高兴。
不会在客人不喜欢的时候硬推墙给也是钱大伯做生意的法则之一。这桩生意做不成不碍事,只要人家觉得你实在可靠,总会记得你,下回有事还来找你,可为了一桩买卖就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他心里挺可惜的,以为是一条大鱼呢,谁知道竟是一群不识货的。唉。
他对苏铮说——这时他已经看出这里能做主的不是姓陈的男子,也不是两个年长些的姑娘,而是这位:“苏姑娘看这里还中意不?要是不行,旁边还有一家,咱们再去转转?”因为知道对方是三个不大不小的孩子,他在长明街着重选了两套院子,别的不提,这里规矩好,大家又都是知书达理的人。家里头没有大人撑着,谁不喜欢在这种省事安全的地方住?
苏铮听他说旁边,就知道和这里是八九不离十的布局,她想了想,道:“我想要开阔一点的院子,房间再多一点,地也再宽敞点,你看我弟弟才这么大,最好有能让他玩耍的地方。”
钱大伯一脸古怪,没听过挑房子要顾着让孩子玩的。都是想要怎么怎么的条件来拘着孩子的。
果然自己都还没多大,考虑事情就是有欠妥当,钱大伯心里摇头。深深为那个可爱的男童的前途担忧,不过但凡客人有要求,他都是要尽力满足的。他在脑子里找了找,嘿,还真找到这么个地方。
他道:“地方大房间多。还能让孩子玩耍的地方还真有一处,不过比起这里,到底是没有这么合适,罢了,我就带你去看看吧。”
钱大伯说的那个地方比较远,步行要半个多时辰。几人就雇了两辆镇上常见的驴车过去,当然是很会来事的钱大伯抢着付的车钱,热情得让苏铮几人都不好意思了。
约一刻钟之后。驴车在一条巷子里停下,这个地方叫做青竹巷,巷如其名,是个非常清幽的地方,从车上下来只见两道白墙灰瓦。偶尔有不知谁家的院墙上方斜伸出一两丛光秃树桠来,可以想见再等一两个月。春天到来时必是春意盎然的景象,地上一条附着青苔些许残破的青石板路弯弯曲曲地延展向风吹来的方向。
钱大伯带几人走了几步,来到巷子尽头一较开阔处,两扇漆片剥落、有许多划痕和孩童丑陋字迹的门前,从腰上掏出一串钥匙,开门。
“这间院子放在老钱我手上也已经有一年多了,虽说位置偏了点,但这是新建的,里头一应布置也都是簇新的,原主人要的价也低,只是……唉,你们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陈解在苏铮旁边低声说:“看到这个院门没?纵深方向向里面进了一位。桃溪镇的建筑许多是照着大都的样式建的,多是四合院的样式,在宅门等级上,也有一样的讲究。一般来说,门进深越大,说明院子的规制越大,主人家的地位越高。之前一路走来,都是院门和墙壁平齐的如意门楼,这扇却往里面进了一位,叫做蛮子门。”
知道苏铮对这些东西懂得不多,他解释得很详细。
“就是说,这家原主人是个有地位的?”苏铮问。
“那倒未必,不过装这种门的多是富裕人家,或是有成就的商人,也或是排得上名次的家族里的子弟。”陈解说着眉间微凝,照理说这样的院子是不会空置的,就是原主人不要了,也断不至于卖不出去。
苏铮抬眼越过墙头,就见院子后方一抹绿色的浪涛,那是竹林,在冬日的天空下犹自苍翠欲滴,自在随风。
门打开,发出转轴零件长久没有活动过的刺耳的嘎吱一声,接着人们眼前就出现一个深深的门扇过道,里面是荒败的庭院,杂草过踝,砖土陈杂,正对门的是三间正房,左右两侧是东西厢房,各三间,只可惜,正房的西次间以及西厢房里边的两间此时坍塌得一塌糊涂,两只不怕冷的小鸟正在其中觅食,见到人来惊啼一声扑棱棱飞走了。
苏铮一边看着,一边听钱大伯解说,什么东西厢房,什么正间次间,这些专用名词她以前在书上了解过,但毕竟没有真正接触过,此时都一一对号入座,以期最快时间里将这些古人的词汇记忆掌握。
看起来,这应该是一个三合院,比起四合院,门楼的这边少了一排房子,按正规的叫法那叫倒座房,当初她在刘府曾见过。
“建成刚半个月,人才刚搬进来呢,一阵歪风把院子后面、西北角的一棵参天大树给吹倒了,压坏了三间屋子,大家都说不吉利,屋子的主人就连夜搬了出去,这院子也就这么空下来了。”钱大伯惋惜地道,指着庭院中的两颗树,“别人建院子在正房前栽树,都是栽两株一样的,原主人偏偏不,栽了一枣树一公孙树,这么不伦不类的,人都说是因为这个坏了这院子的风水。风水这东西,老钱我一做做口舌功夫的俗人不懂,我只知道这院子空置着怪可惜的,本来我想自己把这里买下来,家里的婆娘却死活不愿意,没办法,这一年来带了好几波人来看,中意的不少,但一听屋子倒得邪门,就都摇摇头走了,后来我也就不带人来了,今天要不是你提起,我还记不起有这么个地方。”
在他的惋惜唠叨声中,苏铮走进院子,细细看起来。
本应该是四合院倒座房的地方留出了一大片土地,原主人很有情趣地栽植上了整体形状不错的花草,只是疏于照料,如今被杂草取代得差不多了,这里要是开垦出来,可以弄一个菜园子。
庭院非常大,从草缝之间搜寻去,可以发现底下铺着十字型的砖石甬道,院子清理出来的话,跑步打拳真是太合适不过了,如果要干什么活,也是非常伸展得开。不过要干什么活呢,苏铮对此先抛开不想。
西厢房还孤零零地立着一间屋,正房还剩下两间好屋,东厢房则完好,这些保持完整的屋子门窗紧闭,雕饰精美而不失质朴,蜘蛛网之下,大概因为无人光顾,还遗留着新鲜的痕迹,不似外面的院门和墙,被糟蹋得不成样子了。想来屋子里面一定也装修得很好。
她走到倒塌的西次间后面,这里墙都倒了一个大豁口,只粗粗修补了一下,从粗大的空洞里可以径直看到竹林。
苍翠的,挺傲的竹子,表面如同施了一层青釉,鲜滴滴翠莹莹的让人别不开眼,也看不到边际,在城镇的住宅区里有这么一片竹林几乎超绝想象,这要是夏日,在其中散步纳凉,简直神仙不换,尤其她还听到阵阵水声。
“边上有河吗?”她问。
“不是河,是一条膝深的溪流。”钱大伯来了劲,眉飞色舞地说,“你晓得,咱们桃溪镇镇东繁华,镇西就大有不如,这里就是镇西,原是一大片的树林荒地,几十年前才开出来的,我们站的这个位置最早也是竹林的一部分,偏生当时那县令大人是个好雅趣的书生,说什么竹子有傲骨,不准全部砍掉,就留了一部分下来,连带着穿过竹林的小溪也留了下来,像这样的地方,镇西还有许多。”
原来如此,如果是在现代,一定要给那个县令颁发一个保护环境的勋章。
苏铮想了想又问:“竹林里会有虫蛇之类吗?”
“不会不会。”钱大伯忙道,“这周围也是住了不少人的,像大人物也有几个,怎么能让那种秽物出现?每过一段时间衙门就会派人过来清理,保准让人住得舒服,不过小蚊虫这些就难免了。”
他说着自己笑起来,他看出来了,这位苏姑娘看上这里了,这是个把这院子转出去的大好机会啊,而且只此一次,虽然感觉卖给人家这么一个地方挺不厚道的,不过这也是人家自己看上,又不是强卖不是?
虽然不是他自己的院子,但毕竟是他接手过来的,耽搁这么久找不到买家,说出来对他名声也不好,而且这么好的院子这么好的位置,就这么空置着,他想想都觉得心疼,能卖是最好的。
据说今天是光棍节,大家不是光棍的要快乐,是光棍的更要快乐啊
第081章 无赖
苏铮也笑,这地方她确实挺满意的,阔大、宽敞、贴近自然、有去处有情趣,两米多高的院墙又结实又隐秘性良好,而且这还基本上相当于一个新院子,她虽然没有什么洁癖,但在能住新屋的情况下,谁也不乐意去住好多人用了好多年的旧房子不是?
只是有个不大便利的问题在,而且还要进行大规模的修缮。
赵素华见她有意要这座院子的样子,不禁有些着急,将她拉到一边问:“你不会真的看上这里了吧?”
“这里挺好的啊。”没在现代都市居住过的古人,可能永远不会理解一个独立而阔大的空间是多么吸引人。
说话间苏铮看到团子在地上踩泥巴,婉约皱着眉老气横秋地制止他,他听了,一个不注意转过头又开始快乐地拔草。
她不禁微笑起来,说:“至于这里邪门什么的说法,我从那边墙上的洞里看到那棵倒下的大树的树根了,那树已经很老,树干都被蛀空了,被风吹倒没什么稀奇的,跟风水又扯得上什么关系?”
赵素华叹了口气:“你倒是看得开,可这点不说,这里这么偏,生活多不方便,要是来个小贼,你就是喊破了喉咙都未必有人听得到。”她如今可是知道苏铮的身手并没有多么好,和她们姐妹这样家学渊源的相比,只能降为反应敏捷、身手灵活、力道巧妙一点的普通人,可对付不了厉害角色。
仿佛为了验证她这句话的可信度,默然注视着一切的陈解忽然喝了一声:“谁在门外!”
众人都惊了一跳,纷纷看过去,只见半开的院门外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跳了起来,大声叫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看到这里有人,一时好奇凑近看看。”
门又一次嘎吱一声打开,一个全身上下显得脏兮兮,看身形听音色,依稀是个少年的人嘿嘿讨好笑着走了进来:“你们要买下这个院子来住啊?”
陈解冷冷地看着这个贼眉鼠目的少年,他最看不上眼的就是行为鬼祟偷听人说话的人,经过杨花子船上的事,如今更是如此,像这样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的,他若是独自遇到必定是有多远扔多远。
他面无表情地道:“出去。”
少年缩缩脖子。正有些畏缩,赵琪琪忽然叫道:“是他?”
大家都看向她,赵素华问:“琪琪你认识他?”
“你们忘啦。那日我们在思乡楼不是遇到一个被推下楼的人吗?可不就是他?”赵琪琪上下看看少年,捂着鼻子满脸嫌弃,“怎么几日没见弄得跟个叫花子一样,脏死了!”
赵素华差点忍不住又扶额,她最为头痛的就是妹妹这个有什么就说什么的毛病。你嫌弃人家也不要当面说出来啊,在心底随你数落他多少遍都没事,但说出来真是平白无故地得罪人招麻烦,而且往往是给别人招麻烦。
果然,这个脏兮兮的少年刚听到有人认识自己,高兴极了。听到后面就是脸上一变,瞪了赵琪琪一眼,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一屁股坐在地上,抹着眼睛……大哭起来。
“呜呜,我已经这么惨了,你还这么说,我一个人背井离乡从遥远的地方过来我容易吗?到了这里老乡对我横鼻子竖眼。就会取笑我,客栈老板嫌我穷。把我赶了出来,我已经接连两天露宿街头没有饭吃了,现在还要被人说脏死了,我怎么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