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纪-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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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愚戆吴季(3)
刘秀淡淡地道:“朕再让车莎王送来一只更好的给皇后。”
郭圣通抿嘴笑,娇羞无限的样子,“可是妾一眼便看中了这一只,给我们红夫玩,是再好不过了。”
“既然皇后喜欢,那便拿去吧!”
郭圣通笑意盈盈,看向阴丽华,“妾怎好夺阴贵人所爱。”
阴丽华暗暗叹息一声,她就知道这只小东西是必定要闹出是非来的!
“皇后娘娘能喜欢,便是这只狐狸的福气。”
“如此,”郭圣通盈盈拜倒,柔声笑,“那妾便谢过皇上了。”
等郭圣通离开,阴丽华看着她纤弱的背影,心里替那只狐狸惋惜。
当夜刘荆听说狐狸被抱走,狠狠哭闹了一场。
果然,第二日便听说那只小狐狸当夜暴毙,被丢出了长秋宫。
阴丽华看着刘秀隐忍的脸,不置一词。
一只小狐狸罢了,她本就不喜欢,只是郭圣通这么胡闹下去,刘秀究竟会忍到什么时候?
她很好奇。
三日后,吴汉班师回朝,随同带回雒阳的,还有公孙述的乐师、郊庙乐器、葆车、舆辇等。至此,雒阳南宫皇室仪仗物件方才得以完备。十多年如一日俭朴的建武皇帝刘秀于宣德殿大摆筵席,犒赏诸有功之臣三十余人。
阴丽华严妆盛服,牵着刘阳,跟在刘秀和郭圣通身后,慢慢踏上宣德殿的宫阶。蓦然就想起了十二年前她第一次踏入这里的情景,忍不住微微一笑。
果然是物是人非。
这时,已踏上顶端的刘秀突然回看,对上她微笑的容颜,站在了那里。
站在他身边的郭圣通不解,叫了一声:“陛下,进去吧!”
刘秀看着下面缓步而上的阴丽华母子,眼神温柔,口中却淡淡道了一声:“等一下。”
郭圣通涂了香粉的脸,不可抑制地白了一下,黑漆漆的眼珠,死死盯着一步一步走上来的阴丽华。
但不管阴丽华走得有多缓慢,却最终是跟了上来。
刘秀微微一笑,伸出了手,“走吧。”
阴丽华略略觉得后襟汗湿,不自觉地笑道:“若非阳儿扶着我,怕都爬不上来了。我果然是老了!”
刘秀笑,对刘阳投了一个赞赏的眼神,“今日的装扮倒是真不显老。”
阴丽华微微一怔才反应过来。今日的装扮不老,那也就是说她平日里是真显老了?忍不住暗中瞪了他一眼。如今她肚子上有妊娠纹,脸上有妊娠斑,连眼角的细纹都是越来越明显。习研给她梳头时,每回都要叨念上一遍:当年姑娘的皮肤如何如何,当年姑娘的头发如何如何……
每每听得她郁卒莫名。
都说女人过不去的,永远都是时间这道坎。她从前不论如何都不肯相信,总以为面对苍老,自己能够淡然处之,但如今看来,果然传言不虚。
错眼间看到郭圣通清冷冷的眼珠子,犹如凝结而成的凛冽霜雪,直直扫向她,带着一股子无法掩藏的恨意。
她慢慢挣开刘秀的手,后退一步,拉着刘阳站到他们身后。
并非害怕,只是这种场合,实在不能惹怒郭圣通。
今日朝堂之上势必是要上演息戈一出,而她与郭圣通之间,也必须要相安无事度过今日。
她的动作很明显,刘秀怎会看不出来?深深看了她一眼,并未多说什么,便举步进了宣德殿。
殿内众臣早已等在了那里,见他们进来,纷纷下跪揖拜。
郭圣通与刘秀平坐上席,阴丽华与刘阳坐在刘秀侧边。刘秀坐下时,又侧头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什么。
这让阴丽华突然就想起了汉文帝。上林苑的盛宴,文帝的宠妾慎氏与皇后窦氏平席而坐,中郎将袁盎因此而进谏,说了一句“尊卑有序则上下和”和“独不见‘人彘’二字乎”之言,当时看完了这一段历史的阴丽华深以为然。
第二十九章 愚戆吴季(4)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便情景重现。
好在,刘秀不是文帝,不会当众做出这等荒唐事。
再不动声色地看向郭圣通。似乎也只有这个时候,她的脊背才是挺得最直的,一派的骄矜贵重之色,举手投足,都在传达着一个信息:她才是这大汉朝真正的皇后!
她阴丽华纵是再受宠,这朝堂之上,也只能居于下首。
抿了抿嘴角,淡淡扫向大殿,眼睛在各色文武将臣面上掠过,最后落在了邓禹的身上,却见他神色淡然,不动声色。她微微扯起一边嘴角,看向刘秀时,眼睛里带上了一抹让他安心的笑。
邓禹是真君子,一诺千金,既答应了她,便一定会说到做到。
酒宴开始时,先是轻歌曼舞。汉时舞蹈多为“舞袖”与“舞腰”两种,“舞袖”是以长袖作舞,舞袖凌空超脱,翩跹摇曳,如行云流水一般,姿态颇为曼妙灵动,让人观之心悦;而另一种“舞腰”则是以腰部的扭动为主,舞女们随着鼓点前俯后仰,摆布倾折,丰硕善变,绰约多姿,当真是柔若无骨!又兼之舞女们秀丽姿容,随着身姿的舞动,一颦一笑间,都带了一种摄人心魄的妩媚之感来。
阴丽华不动声色地巡视殿内各色臣子的表情,果然已有许多人略略失态了。不过想想也怪不得他们,都是在外打了十余年的仗,此等姝颜美女,又岂会多见?失态也属正常了。
她微微侧头看刘秀,想知道他是否也如他们一样痴迷?
但抬眼看到他手执酒盅,若有所思的眼神落在群臣身上,分明是一副满腹计谋的样子。
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刘秀眼睫垂下,转而与她对视。
她面上虽是淡淡的,却还是忍不住动了动嘴角,似笑非笑。
他侧首到她耳边,在钟鼓乐中,低声问她:“你笑什么?”
她向他靠了靠,将眼睛放在那些舞伎们身上,问了他三个字:“可动心?”
他挑了挑眉梢,转眼细细看了看下面的歌舞,才又对她笑,“若由你来跳,只怕我便真会动心了。”
众目睽睽之下,她不好瞪他,只好不理他。生了这么多孩子,她的身段早不若年轻时轻盈,虽刘秀不嫌弃,但爱美之心她亦有之,与眼前这一群年轻貌美的姑娘比,怎能不让她郁结于心?
正自感慨,却忽听刘秀儒雅而又响亮的声音传来,“诸卿当初若不与朕际会,光复汉室江山,自度又有何作为呢?”
鼓钟渐歇,舞伎退下,阴丽华低眉淡然,知道刘秀渐入主题,今日这场无硝烟的君臣大战,正式拉开序幕。
再看看殿中一班似醉似醒似微醺的臣子们,究竟这其中有几分真几分假?也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刘秀此言一出,殿内鸦雀无声,这些人似乎是在思索,又似乎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谁都能看得出来,刘秀此次宴请众臣,绝不可能只是犒赏这么简单。兵权握在自己手里,谁都不会舍得放手。究竟是让刘秀做一个善待功臣的仁德明君,还是做一个斩杀功臣为自己的政治生涯留下污点的狠心之主,全在这些人的一念之间。
“臣少时便读书求学,可以做到郡文学博士。”邓禹的声音出现得恰到好处,既不显得冷落了刘秀的这个问题,又答得诚实诚恳。
“朕是知道的,邓氏子孙,志行修整,门风极好,又何愁做不到掾功曹?邓卿过谦了!”
邓禹和了刘秀的唱曲,那下面便该有人接着演下去了。阴丽华低眉看着自己交叠在膝上的双手,圆润丰盈,当真是养得好。
第二十九章 愚戆吴季(5)
“臣以武勇,可以做郡守军尉,督讨盗贼!”
说话之人略带了几分酒意,嗓门颇大,一听便知是粗犷不羁之人。阴丽华举目望去,倒是眼熟。马武,在昆阳和宛城时,她曾与之有过数面之缘。
刘秀立刻笑道:“且莫说督讨盗贼了,马子张,你若能做到一个亭长便不错了!”
下面一片哄笑声。马武为人好酒,且又豁达大度敢做敢言,常在刘秀面前喝醉了酒侮辱同僚,说长道短,毫无顾忌。刘秀倒也不对此人多加管束,反而有意放任他,常作为玩笑,与阴丽华取乐。
马武听到有人笑他,大着舌头道:“笑……笑什么!若是跟着陛下,且莫说亭长,纵是盗贼,我也做得!”说着,一边指向群臣,“你们,你们说说你们能干什么?”
殿中众臣纷纷你一言我一语地忆着当年事,想象着若不跟着刘秀,自己能干什么事,言至动情处,无不唏嘘。
这时,坐在下首席上的皇太子刘彊突然面带崇拜与好奇地问:“父皇,儿臣常听人言及父皇当年的昆阳之战。内心思慕已久,恳请父皇趁此机会,与儿臣讲一讲吧!”
既是忆往昔,刘彊的这句话说得时机恰好。阴丽华几乎忍不住击掌赞叹,刘秀现在需要的,就是这一问!
“昔日卫灵公请教争战之事,但孔子却不答。太子知道,这是为何?”
刘彊面上蓦然一白,小脸之上慢慢爬上怯意。
刘秀望着他的大儿子,浅笑了一下,但口中所答,却是凛然掷地,“此非尔所及!”
阴丽华分明看到郭圣通握着酒盅的手猛然抖了一下,洒了半杯酒出来,浸在了她的裙裾之上。身后有宫女拿了罗帕要为她擦拭,却被她推开。
无心于郭圣通,阴丽华转而以漫不经心的姿态看向邓禹,双手紧握,异常的紧张。这场大戏唱到现在,就差邓禹的一句话了。但却见他一手持盅,仰头将酒喝了个干净,放下酒盅时,终于将目光与她相接,眼中似带了一抹嘲讽。
阴丽华侧过头,避开了这一道刺眼的目光。
“陛下,如今江山一统大业成就,天下太平,臣愿上缴将军绶印,去甲兵,敦儒学!”邓禹一字一句咬得极重,朗朗音调响彻大殿每一个角落,保证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听在了耳朵里。
阴丽华忍不住侧脸看过去,见他离席走入殿中,双手高举右将军绶印于头顶,屈膝跪在了殿中。
偌大的宣德殿,如此众人,竟已静到呼吸可闻。
刘秀沉吟不语,只是静静望着殿下的邓禹。
这时,又有一人离席跪到邓禹身旁,与他一般,双手高举绶印,朗声:“臣亦上缴将军绶印,请陛下收回!”
此人便是那与邓禹合称左、右将军的贾复!此人气度刚直,素为刘秀所赞。看来,他是看出了刘秀的用心了。
倒也是个明白人。
只是阴丽华没有想到,第三个下跪愿上缴绶印的,竟是吴汉!此人向来忠勇有余,而活泛不足。刘秀的这番用心,他真能看得出来么?想来不尽然。他的此番作为,必然也是一个“忠”字所趋。
这个吴汉,果然没有让刘秀白护一场。
左、右将军和大司马三人连着请愿上缴绶印,下面谁还能迟疑?谁还敢迟疑?
大殿一片纷乱,众臣纷纷离席,跪在殿中,高举绶印,奏请刘秀收回。一时间,殿中呼声震天,战功赫赫的诸将军们,请求卸甲,也是一般的气势如虹。
若说起来,这些人,没有一个傻子。似这般鸟尽弓藏之事,多少朝代更迭,均是有迹可寻,但凡是不想做韩信的,哪个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违逆刘秀之意。
第二十九章 愚戆吴季(6)
阴丽华悄悄侧头问身边的刘阳,低声道:“这些人,阳儿怎么看?”
刘阳笑道:“大司空……向来对父皇最为忠心,上缴绶印,必是心甘情愿;若真说起来,左将军才是最了解父皇心思之人。”阴丽华私下去见邓禹,他本知情,故而,邓禹并未被他算在内。
阴丽华赞赏地点头,“此种事情,水是极深的,你需多看多学。”想了想,她又问了他一句:“你觉得父